兴嘉元年六月,何沧血XUE洗XI京JING城CHENG,许多曾对废帝怀宁王表示痛惜的大臣们都遭到了残忍的迫害。
同月,东皋淳以天子身份下诏,言何沧倒行逆施,以臣迫君,废立帝王,令大冀各州牧出兵勤王,共除何贼。
何沧大怒,斩首无能守卫后尤不解气,然小皇帝与太后沈氏已离京城,由宣州州牧护卫,他鞭长莫及。
各州牧们早就不服身份低贱的何沧在京城发号施令横行霸道,如今天子脱困,他们自然愿意参上一脚,纷纷响应。
谢瑶在收到帝王诏书后立即整队,这次她力排众议决定亲自去一趟京城。
领着五万阗州兵马,谢瑶在半月后抵达了京城脚下,此时京郊外已有数州人马驻扎。
帝王降宣州,这次勤王之师也隐隐以宣州州牧为首。此刻宣州军已排兵布阵,将领在城门外搦战,方州、平州兵马则在其两翼,以备策应。
一身男装的谢瑶坐在骏马之上,瞭望前方的战场,她来得略晚,阗州兵马驻扎的位置在整个勤王之师的后方。
何沧不愧是西护军出身,手下也多有善战之将,双方将领两次交锋,宣州将领都没能攻克西护军的防守,反被挑翻马下,若非方州军中忽地杀出一员,那宣州将领早已人头落地。
从日出战到日落,在天黑之前双方各自鸣金收兵。各州勤王的最高长官齐聚在宣州营帐中参见陛下,谢瑶暂以蒯黎的身份现于人前。
“臣参见陛下。”营帐内响起此起彼伏雄厚的声音。
“各位爱卿平身。”恢复身份的小皇帝东皋淳赶紧让贴身内官姚良扶起跪在最前的宣州州牧谭瑾,并赐座。
此次若非谭瑾前来接应,恐怕东皋淳与他母后两人不能全身而退脱离京城,东皋淳对这位忠君爱国德高望重的州牧很是尊敬。
谢瑶同为州牧的身份,座次在前几位,营帐内火光明亮,她很轻易地看清小皇帝的模样。
面对一众或位高权重或勇武不凡的州牧及将领,年仅十二岁的东皋淳不仅没有丝毫窘迫与压力,反而具有帝王的威仪,对他们这些听诏出兵出力的州牧们表示了赞赏,许诺一除何贼后将对所有勤王之师予以嘉奖。
看着这位仅比长子年长三载的小皇帝,还未褪去孩童稚嫩饱满的脸颊,已具有超乎年龄的稳重与坚毅,假以时日,只要有足够的沃土,小皇帝必将成为大冀再兴的希望。
只是父辈们留给东皋淳的是一艘已破损不堪的大船,即使有再好的潜质,仍在时间长河中游淌的大冀未必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新一代的帝王成长起来。
在心底长长叹息,谢瑶心底陡然升起一股苍凉之感,也不知是为小皇帝东皋淳,还是大冀的百姓,亦或是所有而叹息。
“陛下勿忧,臣等定然将何沧此贼斩于马下。”谭瑾老而弥坚,声音洪亮,眼神坚毅,他是坚定的拥帝派。
其他几位州牧也出言附和,东皋淳见此目闪泪光,既感动又欣慰。“大冀有尔等忠臣,何愁不兴,朕愿同各位共治天下。”
小皇帝此话出口,无论真心假意,在帐中的几位州牧及众将领们都露出了忠心动容的神色,纷纷表示此为臣子应尽之义。
“何贼兵力少于我方,然贼据京城,退可坚守,臣以为此战当速。”在讨论作战方案时,方州州牧熊波提议。
“速战自是最佳,就恐何贼避而不出,以京城为据点,要和我们打持久战。届时人马众多粮草难济,当以强攻,破京城除何贼。”马恒言。
京中有粮,足以支持何沧守城,而勤王之师所携粮草均为各州自备,多寡不均,时日一久必然生变。
众州牧及将领各抒己见,小皇帝不能决断。唯二未出声的只有面色肃然的谭瑾,以及隐于众人之中不愿冒头的谢瑶。
收到小皇帝求助的目光,谭瑾打断了营帐的喧闹。“各位前来勤王,于陛下之忠心可鉴,然众声难定,且既是作战便该指令合一。”他目光扫过帐内一众人,随即恭敬起身朝上座的东皋淳行礼道。“还请陛下为此次勤王之师甄选一位大元帅,以统军令。”
谭瑾话一出口,几位州牧都端坐几分,他们的目光看向上座的东皋淳,等候帝令。
“宣州州牧谭泽同护驾有功,助朕脱困,朕封其为平征大元帅,统领各州军马共除何贼。”思索片刻,东皋淳的目光落在谭瑾身上。
谭瑾无论是资历还是人品都得众人信中,又有救驾之功,有人有所失落,但小皇帝的命令也在情理之中,众人并无异议。
有统领之人,接下来制定战略就顺利许多,谭瑾在听取各将意见后,决意明日再于城下搦战,激何贼出城,以众将合力斩之。
会散各自离去,一直保持沉默的谢瑶跟在众人身后一同离帐,刚走出走出几丈外便被匆匆赶来的内官唤住。“蒯州牧请留步,陛下请州牧大人入帐一叙。”
眸光微闪,谢瑶欣然留步,跟在内官的身后再入大帐内。她进入的时候留在最后的谭瑾恰好迎面而来,他着谢瑶点点头便直径离开了。
“下臣参见陛下。”混于人中不觉,此刻谢瑶的清丽女音让小皇帝愣了片刻。
“蒯州牧,你...”小皇帝一时说不出话来,侧头看向一旁。
绍恩瞳孔震荡,难以置信的目光也落在谢瑶身上,与小皇帝不知谢瑶非蒯黎,甚至不是男人不同,他震惊的是谢瑶居然会以儿子的身份前来京城救驾。
就在绍恩纠结于是帮谢瑶隐瞒还是说出实情之时,谢瑶已自暴身份,躬身请罪。“还请陛下赎罪,下臣实非阗州州牧蒯黎,而是前阗州州牧蒯浚之妻谢氏。”
“你是前州牧的...,现阗州州牧也姓蒯,莫非是你...”虽面有风霜,然谢瑶看起来也就三十上下,小皇帝实难将那二字说出口。
“现阗州州牧蒯黎正乃妇人犬子。”谢瑶镇定道。
仿若一股气被从体内抽走,刚刚议事时东皋淳见谢瑶并不发表言论,只以为这位蒯州牧是位内敛之人,加之有意单独留下他,便未在议会上与其交谈,谁知竟是如此。
“蒯州牧春秋几许?”东皋淳尤不死心。
“小儿永宝十年降生。”永宝乃先皇年号,推算过后,东皋淳更为震惊,一州州牧居然年仅九岁。
见小皇帝面上不好看,绍恩赶紧出列解释。“还请陛下赎罪,蒯州牧虽年幼,与夫人却是对大冀对陛下一片赤胆忠心。还请陛下念往日之情,恕夫人、州牧之罪。”
不提阗州这些年从未缺失间断过上交京城的赋税,自永平二年起,小皇帝的所有诏令阗州都响应了,并为京城提供了充足的粮草,单论此举,其他州牧便难做到。
经绍恩提醒,小皇帝也知自己情绪外露,赶紧收回心神,和颜悦色道。“夫人、爱卿快快请起,朕不过是一时未料到此事罢了,并无怪罪之意。若非夫人数次派人派兵,朕与母后恐怕已遭何贼毒手。”
小皇帝此时的目光带着属于他年龄的纯粹,他是感激谢瑶的,虽然她不是阗州州牧,甚至还是一个女人,只是这让他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想必夫人也知何贼在京城肆无忌怛地杀害百官,如今朕身侧已少有勇武可靠之人,且自朕被何贼囚于夕云宫日夜难寐,虽被救出那日光景至今让朕辗转难眠。”接下来的话面对谢瑶,小皇帝露出一丝愧疚。
“中领将军绍于惠数次救驾,得朕与太后信重,望夫人割爱,让其留在京城伺朕左右。”小皇帝被救出后,便加封绍恩为三品中领将军,统领禁卫军。
谢瑶的目光落在一侧绍恩身上,他虽面上纠结,然眼神中的炙热是隐藏不住的。
心下了然,从六品一跃至三品,又得帝王信任,不怪绍恩不动心,谢瑶能理解他。“于惠乃陛下臣子,既是陛下所需,臣妇亦无异议。”
见谢瑶松口小皇帝露出放松的神色,谢瑶转而郑重对绍恩道。“于惠得陛下信重,更当尽忠职守守卫陛下,你是阗州走出去的,我们阗州都以你为荣。”
在小皇帝与绍恩的设想中,小皇帝将对他的调令及对阗州州牧的封赏让此次阗州将领带回,他便留在京城,只是他们都未料到前来的会是谢瑶。
若是面对其他人绍恩尚有道理,只是面对一手提拔他的谢瑶,他总有种背主的羞愧感。
然谢瑶这番话安了绍恩的心,也清除了他内心的愧疚,以后他将全心全意为小皇帝效命,报效大冀。
待谢瑶离开后,小皇帝心怀愧疚望着阻隔内外尚在摇摆的帘帐怅然道。“于惠,谢夫人会不会怨朕将你抢走?”
“必然不会。若论对大冀对陛下的忠心,夫人只会比人多不会比人少,且夫人心胸宽阔,绝不会为臣要为陛下尽忠而有所不快。陛下万勿误会夫人的忠心。”绍恩立即解释。
“那就好,待何贼一处,朕重归皇城,再对众人封赏嘉奖,绝不会辜负任何忠义之臣。”小皇帝语气坚定,有了如此多的忠心臣子护卫,他认为纠正反逆的那一日不会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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