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轮隐入云后,黑沉的月色下腾起阵阵浓雾,五更时分,人们多还躺在温暖的棉被中尚未醒来,谢山已与同伴起身,为谢瑶母子出行准备车马。
马房在周家后院最外缘,需得先出后门绕府外半圈再从侧门进入府中。
谢山套好马车后与三名侍卫一同从周府后门出发,沿着外墙来到周府侧门外。
前夜已与周府看门的门丁说好这个时辰要进出,其中一名侍卫上前拍门,隔了好一会才有门丁应门。
“是谁?”一门之内门丁问。
“阗州蒯家,昨日已与周管事说明今早五更来接我们夫人和小主人出发,烦请将门打开。”那侍卫道。
吱呀声响,门被打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后,他从半掩的门内露出半张脸,目光审视地看了谢山四人及马车一圈才缓缓将门敞开。“进来吧。”
“有劳。”安静的环境下只有马车哒哒的踏步声,三位侍卫跟在驾车的谢山旁一齐进了周府。
院子内未点灯,只有马车上挂着的风灯将近前一小片地方照亮。
谢山将马车停稳在院口,门丁将门关上。他下了马车,与另三位侍卫一起笔直地站在马车两侧等待主人的到来。
极轻的鞋底摩擦声在身后响起,谢山身侧的一名侍卫最先听到声响侧头看过去,一个黑影已急速冲到他的身后。
侍卫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便陡然倒地,离他身侧极近的另一位侍卫目光扫过去,见到同伴倒地以及那抹黑影,防备地大声喝道。“谁?”
有了防备,第二位侍卫没有被黑影快速解决,他的话也引起了谢山和第三位侍卫的警觉,两人便要绕过马车上前查看情况。
“怎么了?”谢山急问。他虽有所警觉却还未意识到在堂堂尚曦府的前州牧府中会发生何凶险的事。
车后方袭来的两道身影将谢山和第三位侍卫扑倒,双方发生激烈地搏斗。
谢山偏过头躲开插向他面部的匕首,朝那人手腕上猛力一敲,清脆的金属落地声响起,两人在争夺匕首的时候将它甩到了远处。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远处再奔来一人,谢山的心下一沉。只听来人道。“快些,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一分神,谢山只感觉奇穴一阵刺痛,便失去了意识。
谢山再醒来之时只觉身下颠簸,鼻尖充斥着血腥味。待视线模糊感消失,他才看清现下所处的情况。他正卧在自家的马车里,身前是另三个浑身染血的同伴。
奇穴处依旧隐隐作痛不断刺激的谢山的神经,让他很难完全集中精神,他试图挣扎着起来,却发现手脚都被牢牢束缚住。
感觉身后也有人,谢山转头愕然发现是谢瑶母子以及周家母女四人。
谢山的挣扎更为激烈了,他想喊,嘴却被堵住,只能发出低哑的呜呜声。
车厢内的动静惊动了马车外的人,车帘被掀开,一个黑壮凶狠的男人将半个身子探了进来。
“老实点,否则立即就结果了你们。”那男人见谢山醒了正在挣扎,恶狠狠地道。
谢瑶和蒯黎母子更靠近出口,谢山投鼠忌器,只能暂时屈服,那男人见他不再动作,冷哼一声退出了车帘外。
马车又平稳地行驶了约一刻钟才缓缓停下,谢山见门帘再次被掀开,来人将手伸向谢瑶和蒯黎母子两。
攒足的力气在这一刻全被释放出来,谢山借着肩膀的力道让上半身坐起来,刚立住就往那人身上冲撞,被来人一脚踢中肚腹再次倒了下去。
“再不老实就真要了你的命,别以为老子和你说笑。”将谢山踢倒尤不解气,那人又朝谢山的胸口踹了几脚。
胸口的闷痛让谢山再无力反抗,只能目眦欲裂地看着那人将谢瑶和蒯黎以及姜瑾母女抗走。
“里面的人怎么办?”躺在同伴僵硬的身体上,谢山隐约听到外面的对话声。
“主人说还活着的先留下,已死的找口枯井丢进去了事。”另一个声音道。
谢山被关入了一间柴房模样的小房间内,里面除了他身下的一小堆干草,只有靠近门左侧地面上有一排浅浅的木屑。
每呼吸一次都会牵扯着胸腔疼,稍微移动都会使疼痛加剧,更别说立起身想法子逃跑。谢山盯着灰暗的屋檐,心中祈祷在外的兄弟们能尽快发现异状来救夫人和大公子。
这次因有蒯黎同行,谢瑶带的侍卫比独自行路要多一些,约有四、五十多人。然从各处前来尚曦城吊唁的人很多,周府再大也有限,那些身份高贵的人带来的随从、侍卫只能住在城中其他地方。
租下南面民居的吕易已在前一日离开尚曦城,与其属下提前驻扎在城外,等候女主人和小主人的出行。
天已破晓,城门渐渐敞开,翘首以盼的吕易等人到了辰时,城门只有百姓及马车出入并不见谢瑶的马车,心一点点地沉下去。
若是有事耽搁了也会有人出来报信,吕易不认为在尚曦城谢瑶母子会有意外,更何况她们身侧还跟着谢山四人,理应是无碍的。
忽而右眼皮突突地跳动,吕易莫名心神不宁,“秦东,你脚程快,去周府看看夫人的情况。”
“是。”秦东领命,朝吕易抱拳后朝着城中快速跑去。
看着秦东消失在城门口的背影,吕易在心底暗暗祈祷自己这样的安排不过多此一举,他马上就会看到秦东随着夫人的马车出现在眼前。
这一路并不见谢瑶的马车,秦东直奔周府,询问门房。“敢问这位小哥可见我们夫人马车何时出行?”
秦东报出身份,门房上下打量一番,点头。“天未明时便有马车出行,隐约记得车徽上有个谢字,或是你家夫人的马车。”
门房对秦东没印象,但他记得出门的马车模样。
车徽和时辰都对的上,秦东认为应该是自家夫人和大公子,只是寅时便出发,如何卯时还未见车马出城。
“小哥可曾见马车驶往何处?”见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秦东又问。
门房没有立即回复,直到秦东在他手中塞了一件物实,那门房收紧手掌轻轻捏了捏,思索片刻才道。“似是往西门方向去了。”
两簇浓眉几乎要挤作一处,约定之处在东门,缘何谢山会领着夫人和大公子往西城门去了?秦东想不明白,再问门房也答不上来,便讪讪离去。
门房眼瞧着秦东往西门而去,退入门内,用极模糊的声音道。“人打发走了,接下来...”
秦东朝着西门方向疾走,担心谢瑶和蒯黎是否遇到了麻烦,否则便是谢山错记了方向,发现他们不在也当察觉是走错了方向,不该迟迟未有音讯。
心中愈急脚下愈快,秦东询问西门守卫,却无确切答案。周阳泽已归尘土,这几日离开府城的车马颇多,守卫并未留心来往车马的徽标。
秦东心急如焚,又往南门及北门而去,却也无所收获。
也许夫人和大公子与他错过此刻已到东门也未可知,秦东如此安慰自己。
路上的行人渐多,秦东又不敢避开主干道,脚下不得不略缓下来。一人与他擦肩而过,快走几步,秦东猛然回头,盯着熟悉的背影思索。“那不是门房吗?他如何会在此处?”
刚见过,秦东还算有些印象,他的目光追随着那人的背影,在对方消失之前鬼使神差地提脚跟上去。
跟着门房左转右拐,秦东来到一个略偏的宅院后门。见门房鬼鬼祟祟地查看四周才敲门,秦东心中的疑惑更深。
确定此刻无人,秦东潜至墙外,这座宅院的墙不高,他轻易便能翻越。
“得罪了。”虽觉得门房的模样有些可疑,但现下秦东仅凭一种直觉便闯入私宅,往日受过的教导让他做这样的事时仍有种无法言说的心虚。
宅院实际比从外看的要大上许多,秦东刚从墙面冒头便见一队五六个侍卫模样的人从转角处走来,他赶紧趴下去,直到人离开才翻下墙。
又前进一小段路,越往宅院深处走守卫越多,已超过了普通家宅该有的数量,再往前秦东必然会被发现,他只得放弃继续前进。
此处虽透着诡异,但眼下秦东只担忧谢瑶、蒯黎母子两,对他人辛秘并不感兴趣,此处无两人的线索,他转身打算离开。
身前身后各来一队守卫往他的方向过来,秦东不得不先找个地方避开他们。他见东南方向来往无人,径直跑去。
看房屋高低及布局,这里应当是府中侍从所住之处,只不过似有许久无人居住,越往前走越荒芜,行走处只余青苔上几行脚印。
每一次落脚秦东都踮着脚尖踩在前面的脚掌印处,他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应无纰漏才再继续往前。
脚印停在了一处上了门闩矮屋前,显然之前此处是有人进出的。
秦东观察四周,几处房门都是虚掩着,唯独此处封闭,他抬手小心翼翼地抽动插销,过程中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缝隙中窥见一人影躺在地上,房间内光线昏暗,秦东只能看到里面的人半张模糊不清的侧脸。
开门声没有惊动地上的人,秦东猜测这人可能是犯了事受罚被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的目的是寻找失踪的夫人以及大公子,其他人他暂时也顾不上了。
一丝血腥气飘荡过来,秦东停下了拉上门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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