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齐一挥手让重心不稳的曾氏摔倒，后脑勺正磕在坚硬的桌角上，如今已出气多进气少了。

再也顾不上另一侧的曾氏，贺齐慌张地抱起曾氏，唤仆从去请医师。

然曾氏伤的是头，她没能被救过来，贺齐立即将当时在场的所有奴仆禁锢，并下令除掉全部知情人。

贺融私下放走曾氏的一个陪房，便投入到大嫂的葬仪之中。

那个仆从一路逃回梓州府城，将事情经过哭诉给曾氏父亲听，刚接到女儿死讯，已派大儿子前往吊唁的曾毅勃然大怒。“我将爱女许配给贺晗济那小子，他居然敢宠妾灭妻伤我孩儿性命，可恶至极。”

曾毅，梓州州牧，字博明，乃曾氏生父。听闻女儿死因，立即传心腹属下前来，欲要起兵为女儿复仇。

他修书一封给甘平，要借道连州，甘平不仅大方同意还愿出兵祝他一臂之力。同年八月底，梓州、连州联军突袭密州，双方战事拉开序幕。

大冀各地军阀混战，暂时远离战火的阗州、锦州低调发展。谢瑶大力鼓励农业，在印宽已数次提醒州库不足的情况下依旧施行低税、免税政策。

有属官、谋士提出大冀各处战事不断，应当适当增加税收积攒军备已备应对迟早会蔓延到阗州、锦州的战火。

“足食，足兵，民信。民无信则不立，我只取其一。”谢瑶坚持不肯改变现有政令。

如今两州百姓生活尚且达不到盛世水准，不过勉强能有些余粮不至挨饿，此时增加百姓负担还如何取信于民。

又在以往的的基础上令阗州、锦州地方新建更多的学堂、艺所，鼓励百姓送孩子去这两处。凡在学堂或是艺所学习的五到十五岁的孩子，均由州府补贴两餐，此举消除了大多数百姓的顾虑，纷纷送孩子入学堂、艺所。

为了提升教学水准，无论是学堂还是艺所的夫子、师父均有严格的考评制度，对教出掌握学识、技能，能通过考核的孩子数量有明确规定，奖惩既动人又震慑。

新建居养院，赡养无子老人，使百姓老有所依。阗州这些年还算风平浪静，只在锦州二、三处建了慈济院，收养因先前动乱而失去父母亲族的孤儿。

敞开州境，收四方流民，凡是逃难进入阗州、锦州的百姓，入籍后均能得到妥善的安置，分田分房，五年内所有税收全免。

迎八方商队，所有运货前来阗州、锦州的商队只在进入境内之时按车辆数收取极低的入境行商费，若商队在离开前带走两州的特产、商品向外贩卖，全部税费免除，并可免费雇佣当地官营镖师护送至邻州，只需为他们提供餐食即可。

只要商队进入阗州或是锦州便无需担忧人身、货物的安全，又能雇佣镖师护送出州，连番举动吸引来源源不断的商队出入阗州、锦州，为谢瑶带来了四方的消息。

阗州少战事，但这些年也经历过数场兵事，加上锦州因周阳泽身故后的系列动乱让许多士兵丢失了性命，那些失去家中壮劳力的的老人、妇人和孩子生活眼见艰难，又有因各种缘故不愿或是不合入慈济院、居养院的，全由州府拨款，抚养那些战死士兵的孩子，赡养他们的寡妻与双亲。

这些种种举措，让阗、锦二州上下同心。

西南方，何沧勾结戎劫国侵入习州、甘州，以摧枯拉朽之势夺得两州之地，石凯兵败逃往宣州，夏英被何沧斩于马下，依靠何沧的支持张仞重新掌握甘州。

一改前次纵容属下肆意烧杀掠夺，何沧下令只要主动投降的郡县不动兵刃，但同时也对外宣称若是抵死不从的城池，一旦城破便要血流成河。

踏入习州所遇的前几个城池长官均下令守城，城池被攻破后他们自身、家族被屠，何沧也不禁止属下、兵卒对百姓的杀掠，城池内宛若人间炼狱。

如此攻破了三、四个城池后，终于有官员主动投降了，何沧也遵守诺言，入城后约束手下，并不动城内分毫，只是城内的长官换成了何沧的人，同时要求征收大量粮草，几乎耗空城池内的存粮，但至少里面的人性命是保住了。

何沧的兵马在进入宣州后再次遭遇到了强烈的抵抗，谭焱能力平平，却因父仇对何沧恨之入骨，加之随后而来的乌含的增援，何沧的军队便不能再如同入侵习州那般易如反掌了。

两军交战于骊河附近，何沧勇猛，又正值壮年，体力极其旺盛，对阵乌含阵前数个将领不过三、四十回合便将他们斩于马下。

日暮降临，两军各自鸣金收兵，乌含军中主将见难破何沧之军，己方又连失数将听从谋士的建议利用夜色的掩护连夜偷渡骊河北岸。

第二日何沧发现乌含的人马已退到骊河对面后，数次试图强渡却被河对岸的乌军守株待兔，无法突破，两军就此僵持住了。

两军分别驻扎在骊河的两侧一时动弹不得，何沧精气旺盛，暂时休战便将带在身侧的姬妾招到帐中寻乐，以消耗无处宣泄的精力。

乌军中谋士知晓何沧这一习惯，遣人假扮成小贩在军营四周叫卖，将加了特殊功效的香料半卖半送给出营散心的某位姬妾。

此行何沧身侧带了三位姬妾，前两位各有手段，多霸着何沧，这位姬妾分到的时日少，闻得香料由此功效当夜何沧招她之时便用上了。

一夜过去果如那货郎所言，接下来的数日何沧都将其留在帐中。

上有所好下必甚之，何沧在军营与姬妾厮混，驻扎渐久的军营附近亦有些为生活所迫的妇人徘徊，营中多有士兵光顾。

半月后，已失防备心的里州军深夜被突如其来的乌军袭击损失惨重，何沧奋杀出一条退路，领着败兵后撤三十里。

另一边，被岳父与甘平联手攻打的贺齐焦头烂额，如今小半个密州被梓、连联军占领，贺融主动请命上阵杀敌。贺齐见兄弟在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将十万兵马交予贺融，并让爱将协助兄弟。

一到战场贺融便让贺齐所派的三位将领分别出战，有他作内应，贺军屡战屡败，梓、连两军轻易斩杀贺家三名将领。

贺齐与曾氏成婚多年，又育有数位子女，他亦多次修书书封向岳家致歉，希望曾父能看在外孙、外孙女的份上高抬贵手。然曾氏自幼与她兄长关系深厚，其兄在得知女弟死因后怒发冲冠，信使来一个便被他杀一个，终于也让贺齐明白，此事不可善了了。

自梓、连两州兴兵入侵密州已有三月，如今密州近半数的领地被占，在一片颓靡之中传来贺融击退联军的消息让贺齐深锁的眉眼略有展开。

冬季息兵，双方军队各自守着己方的阵营，贺融领着上近千人回到府城。贺齐亲自在府外迎贺融进门，安排家宴。贺融在宴席之前说有话想同兄长说，贺齐以为是前线的事，便道。“冬季不宜动兵，况前线有数位将领看着，明开无须忧心，先赴家宴，母亲很是念叨你。”

贺融随兄长共赴家宴，两人母亲周夫人却称有疾不出席了，贺齐的孩子还在母孝不便出席，贺融的妻儿向来深居简出亦未赴宴，整个家宴到只有贺家兄弟二人。

酒过三巡，贺融朝贺齐拱手道。“小弟在单兖城闻得那处一道名菜，口感着实鲜嫩，特将那庖厨聘来亦让兄长尝一尝。”

遂命婢女将菜肴送至贺齐面前，那精致的碟盘中是用糖丝拉制的燕巢，巢内呈着酱汁腌制焖炒过的肉块。

贺齐夹上一块送入口中，满意地点头。“鲜嫩爽滑，果真不错。明开，这是什么菜？”他又夹起一块。

贺融见贺齐喜欢心中亦是高兴，面上便带了出来，眉眼都带上了笑意。“兄长喜食便好，这是小弟特意为兄长寻来来的，名为杜鹃离巢。”

宴后兄弟两各回后院，席间贺融劝了贺齐不少酒，贺齐头略有些昏沉。他回到主院，要唤仆从送些醒酒汤，却迟迟不见其他人。“人呢？来人。”

连唤几声不见人来，贺齐起身又来到院子，依旧未见任何仆从，连自家的侍妾与孩子们都不见了踪迹，心中正在疑惑，远远瞧见贺融拖拽着一人往他的方向而来。

“明开，家中人...弟妹？你这是干么？”贺齐迎上前却见贺融拉扯着的是正是他自己的妻子，酒劲上头的他对眼前的情况一头雾水。

贺融将疯癫的女人往前一甩，目光却是盯着贺齐。只见贺齐看向女人露出不忍之色，又碍于自己在前不便上前，贺融冷笑。

“弟妹怎么了？明开，你就是这么对待妻子的？还不快让人将弟妹带回去，请医师来看。”贺齐已看出女人神色不对，与贺融说话的口气也不由得严厉起来。

“毕竟兄长杀妻在前，小弟是对她太仁慈了些。”仿佛真有在认真思考，贺融语气中带着淡淡的遗憾。

“你，说什么混账话。放手。”贺齐上前抬手就要掌掴贺融，被贺融握住挣脱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