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叉腰打量角落里缩成一团的耿元。
桑都随后走到白棘耳畔低语:“不如把他留下给你暖床,我很大度的。”
“结婚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失礼,放他走,带请柬回去。”
“对,还是你考虑周到。”
白棘以往对事事表现得漠不关心,嘴硬掩饰,但底色是善良的,桑都抓住这一点在他身边游刃有余。
而面前的这具37度外壳里装下的灵魂灰色透明,冷至冰点,一旦触怒便是火山喷发,熔岩泄露溶得人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从前还敢牵他的手,偶尔制造一些不经意的肢体接触,现在桑都对他感到陌生,甚至心底潜藏着一丝恐惧。
“阿斯!”他下意识叫出这个名字,声音飘渺逐渐消失。桑都这才意识到以后永远都听不见这个人的回应,声音黯然:“阿克,把人带下去,这件事交给你处理。”
耿元恍恍惚惚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来,抵达相对熟悉的驿站,才感觉到自己脚下踩踏黄土是真实的。
何永起夜出门,远远得看他呆愣在原地。
“不是说去帮廖医生跑腿,你这是才回来?”何永睡意朦胧眼睛微睁走近那人。
沉溺的思绪终于看到一块浮木,耿元突然搂住他的脖子,脸埋进颈间。
清甜的香气萦绕,何永身体僵直,手举在半空中,最后轻抚他的背。
“这……让人看见不太好吧,我们认识时间还很短,其实我呢……是独子,你也知道老人家的脾气,盼望我为家族开枝散叶。”何永陷入自己故事滔滔不绝:“不是说你有不好,但你学医的应该清楚,以现在水平男人生娃还是技术壁垒。我也不是说让你此刻就生,其实你不愿意我也可以生,现实情况是很难实现。等等,如果先结婚……恩爱二十几年再等等没准科学进步也可行。”
何永念叨着,把自己劝说好了。
触发结婚这个词,六神无主的耿元突然抬头。
“廖医生在哪里?”
“还在临时停尸间应付那位死者家属。”
听了他的话,耿元这才注意到门口聚集的寨民还未散去。
“我有非常紧急的事情告诉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红色的手写帖子。
何永做了一个嘘声手势,拉着他走出驿站,去往附近驻扎的营帐。
听他战战兢兢地讲述事情的经过,秦久接过他手里的请柬,指腹研磨。
秦久看出队长在犹豫,率先发表看法。
“这件事,就应该装作不知道,管他小白仙是娶亲还是嫁人,始终是一个危险分子,我们不能让他再靠近廖医生。”
“虽然没有指名,但很明显这就是给廖医生的请柬。我们怎么能私自查阅还扣下,这不是侵犯人家的**权。”耿元作为传讯之人,责任在身倍感压力。
“你也说看到小白仙动动手指就杀人,那就是个恶鬼,跟他讲什么人权,我们现在可能随时小命不保。”
何永的担心不无道理。
眼下还是以所有队员的安全为先,秦久斟酌着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这件事情不要声张,通知大家收拾行囊,我们提前出发。”
老钱提出疑问:“可出关令牌上有规定的时间,只怕守门力士不会放行。”
“老兄,你这么古板,队长的意思当然是要硬闯,在金水寨我们是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但回到南安市,是法治社会,绝不容许这些恶势力草菅人命。”何永站到队长身边。
秦久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默认。
“那廖医生那边?”
耿元扣着手指。
“先瞒着他。”秦久怕他有什么心理负担,宽慰道:“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他着想,难道你想看到廖医生身边埋着颗定时炸弹。没有人希望看到他受伤,你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情吧。最重要的是廖染给他的回复,明显是想划清界限,在这个紧急关头就不要给他添麻烦了。”
“可我不会撒谎。”
“我教你。”何永自告奋勇。
处理完自己孙儿的认领事宜,七长老也向廖染打听了一些关于常见病症,市中心的正规治疗方法。
廖染惊觉这个老人深谙医理。七长老原本就是金水寨知名药师,只是现在年纪大已经卸任,偶尔遇到年轻一代解决不了的奇难杂症,才会亲自诊断开药。
本次造访金水寨是以赠医施药的名义,计划一直耽搁,廖染趁这个机会把药品存货托付给老人家,并为其一一讲解疗效。
到天快亮时,才完成数量清点与交接。
七长老带人和货打道回府。
廖染送出一段路程,返回到门口,正巧碰到耿元从房间里出来,手里还提着熟悉的行李箱。
像做坏事被抓包,他挠头手一放,皮箱踩着滚动的轮子滑了出去。
廖染眼疾手快跟上前一把扶住,里面毕竟装有他平日里惯用的实验器皿,大多为玻璃,易碎材质严禁磕碰。
“是……是队长让我帮你收拾,你在忙,怕这些琐事干扰。”
“距离出寨的时间还早,为什么这么急?”
“不知道……”这是何永教会他的,遇到不能回答的问题直接逃避,这样也不算撒谎骗人。
“我拜托你办的那件事怎么样了?”廖染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在意,食指来回拨动行李箱的扶手。
“我把福袋送上塔楼。”
“你看到他亲手拆开了吗?”
虽然过程波折,但小白仙确实看到纸条上的内容,只是没想到廖医生会写下那么绝情的话。
耿元笃定地点头:“算是吧。”
静止了大约三秒,廖染不出声,耿元也没有补充。
最终还是廖染先开口:“那他没有话带给我吗?”
耿元想了想还是摇头。
廖染把箱子带回房间:“多谢你了,先去忙你的,我现在有时间整理。”
耿元没有再坚持,反而迅速逃离,真怕他盘问自己更多的细节。
整个队伍出发时间比原定早了三个小时,走出住宅区的这一段路程,搬运行李和众人乘坐得是当地的马车,距离他们停放吉普的位置只剩下五千米,预计不到半个小时。
只要坐上四驱车,金水寨的人想追追不上,想留也很困难。
秦久在头车带路提心吊胆,眼神飘忽不时地侦查左右。
对上一旁廖染的目光,瞬间快速回避。
“你有事瞒着我?”
“别问了,我不想骗你。”秦久握紧手中的缰绳。
前方不远处便是存车场地,廖染也松了口气:“我有话跟你说。”
秦久跳下马车:“先等等,安排完所有事情,我过来找你。”
他们已经抛弃了大半的行李,轻装上阵,很快十辆吉普车整装待发。
秦久低着头走到他面前。
“你背着我做了多余的计划。”廖染双眼充斥着质疑。
“就知道瞒不过你,我们回家吧,之后我会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就在秦久拉住廖染手臂的刹那。
周围山谷的陡坡上滚落点燃的圆形草堆,一个接着一个。
很快浓烟四起,弥漫着一股甜腻的香气。
“这是九里菖蒲,一种吸入麻醉药,短时间内可致人手脚发软,通知大家上车离开这里。”
在廖染的科普下,秦久高声号令。
“捂住口鼻,即刻出发!”
发动机的轰鸣声震动山石,然而瞬间陆续熄火。
秦久检查头车,他们的油箱被做了手脚。
掀开盖子瞬间,从里面爬出无数条水蛇,露出毒牙向人类攻击。
本以为躲在车里安全的警员,突然全身发痒,皮质垫子下爬出若干蜈蚣。
吓得众人四散逃窜。
二长老站在高岗上,颇有兴致地看着这场自己导演的慌乱闹剧,笑得合不拢嘴。
廖染很快锁定十位长老所在的位置,眼神暗示。
秦久毫不犹豫举枪击穿了他头顶上的高帽。
吓得几个老人闪了腰,慌了神。
二长老手中的蜈蚣落地,在警员附近骚扰的毒蛇毒虫瞬间褪去。
顺着风口,大长老带领众位力士走下山坡。
秦久踩着滚滚浓烟,上前对峙。
“旅程结束,我们打算离开贵宝地,你们此举到底什么意思?”
大长老一脸和善:“我们寨主小登科,宴请宾客,想请你们留下喝杯喜酒。”
“寨主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等是公职人员,有重任在身,不能耽搁太长时间,请代为转达恭贺之意。”秦久委婉的拒绝。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去是留由不得你们!”手上拿着一个类似埙的乐器,刀片般薄削的双唇,四长老语速极快。
“你们寨主娶老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何永凑上来反驳。
秦久看了他一眼突然反应过来:“不是让你负责看着他,人呢?”
何永一拍脑门:“刚蜈蚣爬到我身上,我开门就跑了,那刘泽吉我给忘了,应该还在车里。”
“你们居然抓走我寨居民,好啊,果然不怀好意。”二长老找回蜈蚣,狼狈地回到队伍里,带着满腔的怒气。
“关于这件事,我可以解释,刘泽吉涉嫌南安市青水湾凶杀案,我们正是为调查取证而来。”
“废话少说,把人交出来。”四长老态度强硬。
众人一起走到最后那辆关押嫌犯的车确认,打开门空空如也。
“这是天意,也是神意,你们带走寨民,又试图闯关,无论如何总要给我们寨主一个交代,他就在婚礼上等着众位,请吧。”大长老作出邀约动作。
礼貌又带着威胁的意味,警员们大多数吸入麻药全身无力,没有反击之力。
一直沉默的廖染突然张口:“请问你们寨主结婚的对象是?”
“天赐良缘,佑我寨福泽绵延。”大长老单手捶胸。
“小白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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