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你们两个还真…”阿敦用无奈的眼神扫视门口的两人，莫陈也无语地拍额头。

她就知道会这样……

当时在他们再劝师傅无果后，本想着下楼和两人聊聊，结果早没了人影。

两人顿时预感不对，绕旅馆附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于是刚刚回到旅馆不久…就看到了刚刚大战完回来的两人。

钟平乐一身狼狈、看上去筋疲力尽，灰头土脸的。而身旁的群之明显好很多，只是领口和袖腕处有一点被沾染上的血迹。

“干嘛去了？老实交代。”莫陈两手往胸前一插，靠到楼梯扶手上，摆出一脸质问的样子。

“……友好交流。”钟平乐咽了口口水，转身把门关上。

阿敦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他看了看已经半身是血的钟平乐，又看了看若无其事只是脸色微有些苍白的群之。

“……明显是去打架了吧？”

两人一听这话，“唰”地把眼神瞟向两个不同的方向，这个动作出奇的统一。

“钟平乐，你跟他打架？”莫陈眉头紧皱，她用手指在楼梯扶手上“咚”地敲了一下，像是隔空敲在了钟平乐的脑袋上。

“你说实话，”她一语道破，“你是在和他打架，还是在被他单方面殴打？”

“……”

莫陈和阿敦两人的视线同时落在群之身上，群之略显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我避开他左边打了。”

两人听闻，右胳膊整齐划一地向钟平乐那条满是血的手臂上指去：

“避开 ？”

“……”

木楼梯的吱呀声在此时响起，打断了对话。四人的注意也随之被引到楼梯尽头。

在2楼的莫老只是迈下了几级台阶，刚好停在楼梯的转角处，没有再走下来。

见莫老突然出现，虽然明知瞒不过，钟平乐还是下意识地把左胳膊往背后挪了挪遮住。

会被骂吗？应该会的吧。

钟平乐现在终于感到有些忐忑了。

自己当初是不是蠢啊？他为什么要那么听群之的话，说跟他走就跟他走啊？但凡等莫陈或是阿敦再一起下来，事情应该都不至于发展到这一地步。

“你们两个……”

莫老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们两个一眼，用手指在空中依次向两人的方向点了点。

“和我过来。”

好嘛…

阿敦朝莫城一摊手。

到底还是要师傅出面劝和了。

……

不大的房间内，莫老整了整衣角，端坐在两人面前。

群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言不发，他扭过头，显然是对墙上的霉斑更感兴趣。钟平乐在他的另一边，他没有椅子坐，干站着，不知道该把手放哪才是。

“怎么回事啊？”老者的声音响起，他说话慢悠悠的，这是他平常心情还算愉悦的时候会有的语气，“吵架就吵架，怎么还为了这点小事打起来了？传出去让人笑话。”

莫老转头看向正专心研究由霉斑构成的三角函数问题（其实就是不想去看钟平乐）的群之，抬起了一只眉毛：

“嗯？渡中？”

群之没接话，把头完全扭过去了。

真是…多大了还闹小孩子脾气。

莫老也就由着他了。这个事实上已经在暗中知晓一切，并放任他们胡闹的人，装模作样地又责备了几句，就当是把这个过场走完了。接着…

“他们把尸鬼的事和我说了……很厉害的想法，渡中也算是把你的天赋开发到极致了。要好好学习啊……”

钟平乐有一搭没一搭地接话，这些话他早从莫陈他们嘴里听了多次，一点也不想听了。

“话说，你的赐名也该定下了吧……”闲聊一会儿后，莫老终于说到了重点。

既然都已经有能力在队伍里战斗了，也该配有战士的头衔了。

钟平乐连忙站直。

这个话题他爱听啊～

万一很奇怪呢？咋办？他也不会跳舞啊？

莫老神态不变，食指弯曲抵在下巴上思考。他安静地坐了很久，久到钟平乐都在怀疑师傅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

“凌刀。

“你就叫凌刀好了……”

凌刀？

钟平乐眼神一亮。

耶！真帅气～他就知道师傅的取名能力天下无敌～

……可他用的是枪啊？

莫老转回头看群之，钟平乐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他。

“渡中啊……”

群之不情不愿慢慢转过头，眼睛还是别扭地看向别处。

“适合的位置，是没有主次之分的…”

群之不动声色地轻叹了一口气。

话是这么说，没错。

“事实也是这样。”莫老道。

群之这孩子还是太单纯了，心里在想什么全写在脸上。

“凌刀的天赋也是你的武器。”

“一霄里”所创造的白区，给予了“猜测反击”绝佳舞台。在攻击的瞬间主动暴露弱点，仅依靠队友的直觉进行防护……

这种大胆的战略，在战士界是闻所未闻的。

莫陈的“虚幻成像”，虽也能为群之提供舞台，但仍有太多不足，远远没有“一霄里”与之的匹配度高。

“事情就先这么定了。好了渡中，帮我去楼下把医药箱拿过来。”

群之听懂了，这是莫老想把他支走一会儿，有话想单独和钟平乐的说。

是要讲那个了吧？成为战士前必须要知道的那个。

既然如此，战队位置的事情就已经没有改变可能了。

虽然早已有了预料和心理铺垫，但群之的眼神还是暗了暗。他用双腿支着疲惫的身子起身，走到门前一下拉开门：

“哇啊啊啊——”“咚。”

刚刚一直把耳朵贴在门口偷听的阿敦因群之突然打开门的动作而重心不稳，一下倒进了房间内。

而靠着走廊墙壁的莫陈见到这场面，则是－露出一副“我早就提醒过你的”表情。

“你在干嘛？”心情不好的群之眼神掠过一抹厉色。

“啊哈哈…那个…我……”阿敦不知所措地挠挠脸颊，急忙爬起来，尴尬地想用打哈哈糊弄过去。

“阿敦说这个门上长了一颗痣，他想尝试把它点掉。”莫陈替他回答。

这不是莫陈在开玩笑，而是几分钟前她刚刚发现了几乎要把自己嵌进房门的阿敦时，他自己说的话。

“让开。”

群之冷冷地收回眼神，“砰”地把门关上了。

走廊上几人的身影被门隔在了在了钟平乐的视线外，同时也挡住了阿敦断断续续的结巴声。

“那么，钟凌刀。”

突然之间有了新的名字，钟平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哦…哦哦。”

莫老似乎笑了一下：“要早点习惯。”

“…是。”

“多余的和形式上的东西，我们就不搞了。队里往常也没有这个习惯。

“只是在成为真实战士前，一些尝试你要明白的…相信这两天莫陈没少跟你讲。”

……理论课？

万恶之源啊。

钟平乐瞬间心虚不已。

“…罢了，问题不大。”莫老轻轻摇了摇头，对于这个徒弟平常的性格，他是有了解过的（其实也是因为莫陈告过两次状）。

“有一部分的理论知识一般情况下不会用到，以后你们在一个队里直接问莫陈就行了。其他零散的在实践中也会慢慢补上。”

这该怎么回？

钟平乐有些拘谨地扯扯衣袖：“好……我…”

“但是有一些事情，”老者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你是必须要先明白的。”

这句话的声音不是很大，但却带了十足的份量。

钟平乐印象中的莫老一向是很慈祥随和的，很少会有这样严肃的表情。钟平乐便也认真了起来，不自觉地挺了挺身。

“战士的三个原则。”莫老伸出了三根手指。

“相信莫陈还没有来得及和你讲过这个。”

“对。”

“我对自己的徒弟一向没有什么太多的要求。但这三个原则是最基本的底线。”

“铭心原则。”他压下一根手指头，“凌刀，你当战士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

在这一短暂的瞬间，钟平乐的脑海中闪过了很多的画面。

有元初陆前、有阿敦莫陈、有在赶路时路过的那些城市残骸，也有在仓库里咆哮的尸鬼。

但更多的，是父亲的背影。

这个问题对于他来说再简单不过了，不是吗？

“为了保护百姓啊，”钟平乐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好像这些话已经在他的心里说了很多遍，“保护人类，除尽丧尸，迎来烟火阑珊之日。”

莫老轻轻拍两下手，“不错。就是这个意思。

“’战士’这一身份最初出现就是为了从丧尸手里保下人类。这是初心，要永远记住这一点。”

莫老露出了些许满意的表情，

“我们永远站在百姓这一边，只要是能救下更多人类的事，我们都去做。明白这一点其实很难得的，有很大一部分已经成为了很多年的战士的人，依然不能很好的理解这点。”

他又折下一根手指：“第二，’三勿’原则：勿怜勿疑勿浮。

“这很好理解。勿怜，不要对感染者或是丧尸尸鬼产生怜悯。

“勿疑，一切重大作战计划要在与队友商议后执行。当作战已经开始，执行作战配合时，就不要对此抱有疑虑了。

“勿浮，不要浮躁。与敌人战斗时不要夹杂私人感情。”

“三勿”原则，勿怜，勿疑，勿浮。

钟平乐在心中默默重复。

“第三。”莫老折下最后一根手指，“择多原则。”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似乎这一点无比重要。

“凌刀，我问你，如果此刻在你面前有一所房子燃起熊熊大火，只要进去就一定会被严重灼伤。可你的身边没有任何队友或者消防队帮助，你自己的天赋对于进火救人也没有丝毫的帮助。

“若是你此时进去，再四肢健全的出来的可能非常渺茫。

“但此时，房子内部深处传来孩子的呼救声。

“那么，”莫老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光。

“你会怎么办？”

“找附近的水源打湿身子，用湿毛巾捂住口鼻，压低身子冲进去。”钟平乐回答，“尽快找到孩子，然后用最快速度冲出来。”

“……”

钟平乐给出了自己认为的最完美的答案。的确，这是在那种状态下进到燃烧建筑里面救人的最佳方式了吧。

但莫老却沉默了。

他的脸色似乎有一点生气。

怎么了？

十几秒后，钟平乐开始感到有些不安了。

这个答案怎么了吗？还是他漏了什么关键的信息？

他拼命回想，仔仔细细地把刚才说的方案在脑袋里过了一遍，想查找出漏洞。

我在他努力完善方案的时候，老者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了：

“错 了。”

这两个字的语气非常的严厉。

钟平乐于是轻轻点了点头，打算听莫老改正。

可是，

莫老接下来说的话，钟平乐完全理解不了。

他严重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听错了。可无论怎么想，莫老的那句话都不可能有歧义：

“别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