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救?
钟平乐呆愣了一瞬,
“什…什么意思?”
莫老的语气略有深意:“字面意思。”
那种情况下,
别救。
“择多原则”莫老说道,
“当牺牲不可避免时,永远记住,要选择能让更多人活的方案。
“不是能让更多人活下 来,而是能让更多人活。
“钟凌刀,这点非常重要。”莫老皱起眉,上身微微朝钟平乐的方向前倾。
“我不明白…”
“先不说你有多大可能把人救出来,你首先都不能保证保全自己。而一名健全的有足够战斗力的战士,完全可以在今后的任务里救更多的人。
“我们要让更多的人活。”
“当然,”莫老又直回身子,“除非你觉得,屋内的那个人在未来有能力比你救出更多的人。那么,无论如何也请竭尽全力试试看。”
钟平乐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刚刚听到那些话,像是从他的耳朵边飘进去的,那样不真实。
这完全颠覆了他对战士的认知。
“可…可这不是……”
可这不是见死不救吗?
莫老的目光穿透般沉沉落在他的身上:“在一些情况下,见死不救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我并不是说他们的命就更卑贱,战士的命就更珍贵一些。而是让一名战士活下来,他今后能够拯救的生命更多。
“生命是以’条’为计数单位的。”
条。
与“座”和“桩”这些词比起来,“条”还是太纤弱了。
说白了,只是在“条”和“更多条”之间做的选择罢了。
“那…群之,莫陈他们,他们也在一直遵守这些规则吗?”
莫老挑眉:“为什么不呢?”
钟平乐低着头,两只手在身侧无意识地捏紧。自从离开家之后,他的脸上第一次第一次有了凝重的神色。
“我只是觉得…和想象的不一样。”
择多原则吗?
莫老说的或许没有错,可实践起来呢?
…会愧疚的吧?
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面前而无动于衷,会愧疚的吧?
“我知道,这或许有些残忍了。但这是经历了这么多年的血泪教训总结下来的东西。还是要遵守的。”莫老安慰道。
他当了这么多年的战士,见过多少为了争取那一点点仰望希望而死去的鲜活生命。有些已经与战友并肩战斗多年,而有些正在最好的年纪。
“择多原则”,几乎在所有的战士心中,都已经,正在或者将要成为一个疤。
几年前他和莫陈讲这些的时候,她也不能接受,还和自己小闹了一些脾气。
阿敦好些,他在加入进来,成为莫老的徒弟之前就已经受过了这方面的教育。
至于群之……不说也罢。
“师傅…” 钟平乐再次抬头时的眼神有些不知所措。
“罢了,”莫老一挥手打断,“回去慢慢想想吧。”
他轻“嗯”了一声,即刻又把头低下,心中依然有着不明情绪在翻涌。
莫老的语气柔和了起来:“我刚刚说的那些,都记住了?”
钟平乐又“嗯”了一声,但这一次,他点头的动作坚定了一点。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他蹙眉,牙齿轻咬了一下唇,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
随后,他摇摇头。
“好。”
莫老一拍大腿,这个“好”字掷地有力。
就在这个不起眼的小村,这个不起眼的小旅馆,
房瓦脏的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屋内的灰尘小颗粒在充斥着丝丝霉味的空气中漫游,飞蛾悬死在阴暗的角落。
“那么,
“我认定,”
就在这样一个地方的平凡天,随着屋内老者的声音徐徐响起,
世上,第一名,绝对天赋者战士,就此悄然诞生。
“钟平乐·凌刀
“从今开始,你是一名拥有独立能力的战士。”
……
(TFZH)
一间装修华丽的欧式房间里,阳光透过碎花的窗帘细碎地洒进来。没有点火的壁炉前摆放着洛可可风格的茶几,描金纹路沿着桌布的曲线爬满桌沿。
黎无风此时正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他一条腿半曲着,用枕头盖住脸,日常摆烂。
“嗒嗒…嗒嗒嗒……嗒嗒…”
手指敲击电脑键盘的声音不断从沙发后传过来,像是有人故意把键盘敲得很响。
“嗒…嗒嗒嗒…嗒…”
黎无风半死不活耷拉着的手臂懒懒抬起,一把把枕头从脸上拽了下来。
“喂…哥……”黎无风发出不满的抗议。枕头拽下来后,突然出现的光线令他有些难过地眨了眨眼。
“嗒嗒…嗒嗒…嗒嗒嗒……”
黎风表示:听不见。
啊…真是…睡不着了啊……
黎无风打了个哈欠,从沙发上坐起。他转了个身,两手扒着沙发靠背,把整个人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上面。
从黎风的角度看,刚好能看到他弟弟的两个胳膊夹着脑袋。活像那种挂在沙发背靠上的趴趴玩具。
“…哥。”
“……”
黎无风无声咂咂嘴。
…又被无视了。
哥哥不理我怎么办?
黎无风知道!
黎风见自己弟弟良久没有动静,抬头想瞟一眼黎无风看他是不是又睡过去了时,看到的就是黎无风靠着手臂挂着,摇头晃脑面无表情的样子:
“哥…哥…哥~ 哥哥哥↑哥!…哥哥~ 哥↓哥~ 哥哥↑哥!”
“……”
黎风的额角顿时冒出了一颗冷汗。
怎么还唱上了…
“你下蛋啊?!有事你TM倒是说啊?”在黎无风第4次唱破音之后,黎风终于忍无可忍了。
他觉得自己被人用噪音逼供了。
为什么能有人能面不改色地以这样死人样的表情唱出这样死人样的旋律啊?!?
黎无风立刻停下了,他瞪着眼睛,装出一副天真的表情。两人就这样互相盯了几秒。
“…你在干嘛?”
“……”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黎风在翻了个白眼后,注意力又回到了电脑上,赌气般烦躁地用力打下一行字。
“‘渡赋’研究中心之前调去的人多了,现在解散又要重新调配每个部门的人员…”
麻烦的要死。
黎无风撇撇嘴:“干嘛要把帽子扣我头上…我才是功劳最大的那个吧…”
黎风:哈?!?!?!?!
“你有个屁功劳…”
“真过分唉…!”黎风半死不活的语气终于有了些许起伏,有点像是在撒娇,“哥难道忍心让我帮整个TFZH背了一个大黑锅吗…”他不满地嘟嘴,“你们本来不就是打算让到雨死的嘛?…”
“……”
敲打键盘的声音突然停住。
黎风沉默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
到雨的性格太过难驯,又是个妄自尊大的家伙。他从来不把四重天其余三人任何一个放在眼里,公然顶撞明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加上他几乎完全不听指挥,总是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若是一名中层的员工也就罢了,翩翩到雨的手中握着不少权力。
TFZH绝大多数人早已经对到雨不满,除掉到雨的计划很早就开始规划了。
“让到雨除掉渡中或让渡中除掉到雨…即使已经不信任他,但上次还派他去做这样重要的任务,目的不就是这个吗?”黎无风见黎风不敲键盘了,他又顺着靠背滑了下去,平躺回沙发上。动作顺滑得像一条顺滑的泥鳅。
“只不过在你们的预期中,到雨和渡中他们应该是两败俱伤的才对... 但到雨死了,渡中屁事没有。”
“……”
…恼羞成怒。
切。
黎风扶了扶额。
弟弟干嘛要这么聪明?
好吧,他承认。任务失败,刚刚被明云说了一通。一肚子气本想找个地方发泄发泄,结果被戳穿了,现在搞得他有点心虚。
黎无风在黎风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身,脸埋到沙发坐垫里。不知道他这个姿势是怎么喘过气的,反正他一动不动,声音闷闷的。
“全把气撒我身上…真过分……”
“咚咚。”
黎风张口刚要说些什么,突然的一阵敲门声将他的注意从沙发那边移开。
“请进。”
随着实木门被推开,一个女孩走了进来。她盘着干净的头发,两侧的刘海被梳到一边,身穿深红的小洋裙和精致的皮鞋。
光是这一身穿着,就能轻易看出这个女孩的身份不简单。对于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的平常孩子而言,如此精致的穿着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
待晴走了进来,她的步调稳重,不像是一个九岁的孩子会有的气质。
“待晴阁下。”黎风立即站起了身。
待晴微微点头示意,她拉开雕花木椅,坐在了黎风办公桌的对面,背对着黎无风的沙发。
“我就长话短说了。”待晴轻轻弯了弯手指,示意黎风也坐下。
“到雨剩下的烂摊子和总部内部的一些重大工作已经基本处理完了。我与明云商量过,除掉渡中的事该提上日程了。”
“嗯。”黎风的胳膊肘撑在桌上,手背抵着下巴,他的神色非常严肃,“我明白,渡中的存在对于下一次取得装置乃至今后TFZH的整个发展都是一个极大的不可控的隐患。”
“自上次地堡任务后已经拖了一个月了。在上一次任务中,TFZH折损了一枚大将,但目前我方未采取任何行。”待晴道,
“这是一种示弱的耻辱,本应即刻对渡中一行人展开报复。”
“嘀…嘀嘀…”
听到这一阵熟悉的声音,黎风顿感不妙。待晴也闻声转头,两人的目光同时向沙发靠背的方向投去。
“嘀…嘀……”
那是游戏机的声音。
待晴站直的时候与沙发靠背差不多高,又由于房间的布置,角度原因,她进来时并没看到沙发另一侧躺着的黎无风,只是单凭对内力的感知知道有个人在那里。
“黎无风!”黎风满脸黑线,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像提起一只幼崽的后领一样把黎无风提了起来,强迫他面对待晴站直。
待晴抬头,只见几缕细碎的淡色头发下,是一张有些忧郁但很漂亮的脸。
“这是你妹妹?”
黎无风:……
黎风:……
其实怪不得待晴认错。黎无风的确很漂亮,加上又是长发。在TFZH员工内部甚至公认将黎无风评为“TFZH第一美人”(如果黎无风是TFZH的人的话)。
待晴整日的工作几乎只与明云和个别员工接触,加上几乎不接触情报部,对这些并不怎么了解。
她只知道黎风有一个弟弟还是妹妹靠卖信息来赚钱,其收入是支撑整个TFZH运作的一大主要经济来源。在TFZH是个很特殊的存在,并不直接听命或效力与TFZH总部,只是有时黎风的要求会照做。
黎无风像是被没有骨头地拎着,依然是一脸疲惫的样。
黎风狠狠剜了他一眼,无风一个激灵,随机开口应和道:“报。报报报……”
黎风一个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压低声音提醒:“报个头…让你问好。”
黎无风揉揉鼻子:“老师好。”
“……”
啊…原来是男的啊…
“好了。”待晴呼了口气,并没有介意,“聊正事。”
黎风低声在黎无风的耳边警告了几句,然后随手往沙发上一扔:
“嘭!”
……被摔回沙发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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