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那我们走吧。”见佐助同意,水门轻声道。
带土和卡卡西对视一眼,便转身走在前面。卡卡西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佐助,对佐助刚才释放的千鸟仍然有些不能释怀,但他也不好直接去问,只能将迷惑压在心底。
佐助与水门一行人保持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漠然冷淡地走着,明显不想和他们有所接触,也不想说话。
带土不时好奇又小心翼翼地转头看佐助,但一不小心对上他冰冷的视线就受惊般立刻回过头去,明显是之前被他吓到了。
离开幽静的树林,走上蜿延的道路,当看到一些较为突出显眼的景物时,佐助对眼前的路渐渐熟悉起来,就如他曾经无数次地走过。这意味着,离木叶不远了。
想到已经有三年多没有回来过的地方,佐助心里本能地有一丝排斥。即使不想承认有那么一丝莫名的感慨,但那里曾带给他绝望和痛苦,越是靠近,压抑在心底的恨意只会越强烈。
佐助环胸抱着的手慢慢握紧,目光渐渐冷冽。
水门从刚才起就一直关注着佐助,此刻也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忍不住想要和他说什么,但对方冷漠的姿态明显表示不想和人交流。水门顿了顿,欲言又止。
当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太过关注对方时,水门心中一怔。他从来不会过度关注一个不熟悉的人,可此刻,为什么他竟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少年,有那么强烈的想要了解对方的冲动?
水门的心徒然乱了起来。
而这时,走在前方的卡卡西突然痛苦地闷哼一声,身体有些摇晃,似乎就要倒下。
后面几人一惊,赶紧走了上去。
“怎么样,要不要紧?”水门担忧地询问。
“没事,继续走吧……我可以坚持。”卡卡西捂着之前任务中受伤的腹部,呼吸有些艰难,脸上的黑色面罩已被冷汗浸湿了大半。
琳上前扶住他:“你的伤变得严重了吗?怎么办,现在又没办法医治,必须尽快赶回村子……”说着她焦急地看向水门,“老师,不能让卡卡西赶路了,这样下去他的伤势会更加严重。”
“我没事,老师,快点赶回去吧,重要的是先将事情告诉三代,不然就……”卡卡西努力直起身体,声音却在发颤。他像是要验证自己真的没事一样,抬脚便要走,但他刚踏出一步,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往前一倒。眼看就要摔在地上,带土及时出手接住了他。
“在搞什么啊你这家伙,既然受伤了就不要逞强了。”带土撇了撇嘴,“别总是装什么强大,真是个白痴。”
“带土,”琳转头对带土说,“你背着卡卡西回去好不好,这样就快一点了。”
“这个主意不错。”卡卡西听到这话轻笑了一声,尽管声音里有些虚弱。
“要我背他?”带土不满地提高声音,“这家伙明明自己逞强弄成这样子,还要我来背他回去?”
“不要这样说,带土,”琳有些责备,“这次要不是卡卡西,我们就完成不了任务了。”
“琳,你怎么老是帮他啊。最后明明是老师赶来,我们才能够脱身的。”带土略带郁闷地说,护目镜下的眼睛使劲瞪着卡卡西。
“好了。”水门出声阻止了他们的争吵,“在外面这么多天,你们都很累了,卡卡西就让我带回去吧。”
“我……那个,不是的老师……”带土挠了挠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你已经完成了那么多任务,肯定累了,我也没受伤,还是,还是让我来吧。”
说完带土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一样沉重地走到卡卡西面前蹲下,郁闷地看了对方一眼说:“呐,上来。”
“真的没事吗?”水门迟疑地看了看他们两个。
“我能行,没事……啊哟!”带土痛呼一声,膝盖一压差点趴下去,他猛地回头狠狠瞪着用力扑到他背上的卡卡西,“你故意的!你想压垮我吗?”
“啰嗦。”卡卡西微微扬头,冷酷地说,却掩饰不住眼里的笑意。
“啊,等着吧你!”带土紧紧咬着牙,神色恼怒,背着卡卡西站了起来,“走吧,老师,琳。”
“你走快点行不行,没吃饭吗?”卡卡西轻轻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背上刻意挑衅般催促。
“是谁这么重啊!”带土头也不回地愤怒道,“不要乱动,不然我扔你出去!”
“别说你就这点能耐。”卡卡西垂下视线看他,眼里始终带着笑意,“看来你平时的训练根本不够嘛,要不要我辅导你一下?”
“谁要你的辅导啊,”带土哼了一声,“也不看看现在受伤的是谁。”
两个人边闹边走,琳在后面不禁笑出了声。
水门也无奈地笑了一下,然后再次看向独自走在一旁的佐助。
佐助冷漠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似乎完全不受眼前的打闹和笑声影响。他静静地看着一切,眼里只有漠然疏离,仿佛他和他们站在两个不同的世界,没有任何事物能够牵动他的目光。
水门沉默了下来,脚步不由放缓和佐助走在一起,心里此刻极为错乱复杂。更让他深深在意的是,对方那双眼里所透露出来的森然冰冷和孤独疏离。
那样的眼神深处,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往,又隐藏了怎样难以想象的绝望痛苦,才会如此寒冷黑暗。仅仅是看着他的眼睛,就仿佛能切身感受到那种绝望,让人不自禁地想要触及他的内心。
水门微微垂眸,压住心中莫名的悸动,片刻后再次看去,轻声道:“说起来,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佐助侧头看了他一眼,过了几秒才冷然地回道:“宇智波佐助。”
“佐助么……”水门低声重复,温和的声线念出这个名字时仿佛带了说不尽的低柔,他微笑了起来,“那,以后就请多指教了,佐助。”
佐助却愣了一下,转头看着水门,有些讶异于对方的反应。事实上,在说出自己的名字时,他就已经做好了交战的准备。毕竟他是被木叶和五大国通缉的叛忍,木叶的忍者通缉名单首页就有他的名字,如果他们真是木叶的忍者,就不会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可对方此刻的反应又的确像是不知道的样子。
“我们到了。”走在前面的琳忽然出声。
被打断思绪,佐助敛下神色,抬头看去。第一眼便看到了那熟悉的高耸围墙和厚重的大门,和三年前他离开时一模一样。
敞开的巨门里,整齐的房屋,热闹的街道,一切都那么熟悉,几乎没怎么变化。
走进木叶的一刻,佐助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受。并没有预想中不顾一切毁掉所有的仇恨和怒火,虽然心里仍然憎恨,可此时此刻更多的却是种难以言喻的压抑和空洞。
望着欢笑的人群,热闹的街道,以及执行任务往返的忍者,佐助的神情逐渐冰冷,随即忽然皱紧了眉。
忍界正处于战争,可村子里却完全看不到一丝战争时该有的沉重气息。而且,村子里的忍者都应该上战场了才对。
“老师,我先带卡卡西去医院,然后再和你们会合。”带土回头道,说完便背着意识模糊的卡卡西离开了。琳也很不放心地跟了上去。
水门看向神色不明的佐助,微微沉默,然后轻声道:“那就回见了,佐助。你……”他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问出来。
见佐助始终沉浸在思绪里,似乎并未听到,水门神色复杂地静静看了他片刻,最后无声叹了口气,默默离开了。
佐助回过神,朝水门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而视线转动的瞬间,他忽然看到村子上方的火影颜岩,一刹那感觉有些不对,随即猛地反应过来,那上面竟然只有三个火影岩像。
佐助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三年前他离开时,木叶正由五代火影纲手领导,颜岩上自然也刻有她的头像,再加上之前的一到四代,一共就有五座头像颜岩。
可是现在上面竟然只有三座颜岩,一代火影到三代火影,并没有四代和五代。
火影岩像是村子历来的标志和规矩,不可能出错或者更改。
为什么会这样?
佐助感觉有些混乱。他忽然又想起之前和水门几人之间那段莫名而诡异的对话,此刻仔细去理解,只觉得更不对劲,有一种怪异而且强烈的违和感。
正想着,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视线里经过,佐助猛地转头望去,可那身影已消失在转角。他怔了一下,然后微微摇头,估计是自己太过敏感,看错了。
刚要移开目光,那身影却再次走入了他的视线内,而且身旁还多了另一个同样熟悉无比的身影。
佐助瞳孔骤然间缩紧,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仿佛看到了什么惊骇的事。他下意识地低声喊出那两个久未喊过的称呼:“父亲……母亲……”
像是被莫名的诡异恐惧抓住了心脏,佐助浑身僵硬无法动弹。他紧紧盯着远处的两个身影,以及那两张熟悉而又遥远的面容,只存在于幼时记忆里的面容。
绝对不会认错……哪怕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但他绝对不会忘记,那让他每每想起都痛苦悔恨的面容。
仿佛本能一样,在思维反应过来之前,佐助已经追了上去,一向漠然的神色带上了从未有过的恐慌和想要证明真相的急切。心里早已混乱不堪。
沿着时常出现在梦里的熟悉道路飞掠,直到尽头,佐助看到了阔别已久的家族聚居地。
他有一瞬间的失神,但随即便收敛情绪,迅速追上那两道身影,看到他们一起走进宇智波聚居地的大门,他顿了顿,接着跟了进去。
可当视线随之往聚居地里看过去时,佐助全身一震,猛地停了下来,仿佛看到鬼魅般,僵在了原地。
就在他面前,记忆里原本荒凉死寂的宇智波聚居地,现在却像梦一样地呈现着覆灭前的景象。
经过他身边的全是身着团扇服饰的宇智波族人,街道两边的商铺也都挂着团扇标志的门牌。那些他熟悉而怀念的一切,曾经消失的人们,都像是从未离开过。
他看到了很多熟悉的人,他们惬意地说笑着从他身旁走过。还有街边店铺,那个总爱和他打招呼的大婶。以及旁边花店里养的那只黑猫,和那个喜欢对他笑的姐姐。
他们如此鲜活,好像从未消失。
可是在那个血色弥漫的夜晚,他记得他们倒在地上,身上的鲜血那么刺目。
人们从他身旁经过,面容如此清晰,但他们的声音却又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听不真切。疑惑的目光在他身上徘徊,他的出现对他们来说似乎很陌生。
佐助僵在那里,脑海一片空白,只能怔怔地看着这一切……恍若隔世。
像是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佐助骤然从震惊中清醒。他抬起头,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沉着脸朝村子上方的火影颜岩望去,接着他闭上眼,几秒后再次睁开,写轮眼迅速扫视一切,想确认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而已。
但他看到颜岩上仍然只有三个石像,他又皱着眉回头看向宇智波聚居地,那些幻觉般的画面也同样没有消失。
一切都在告诉他,这都是真的,不是幻境。
可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里闪过,像是溺水者终于从窒息中挣脱出来,佐助猛地摇头,恢复了一丝清醒。
他沉着脸,抬起脚,一步步往前走去,每走一步他的眼眸就更加冷然一分。他神色平静,但压抑而急促的呼吸和颤抖的手泄露了他此时的慌乱恐惧。
看到的每一个人,听到的每一个声音,都无比真实。眼前的事实告诉他,这并不是幻觉。
一幕幕,如此真实地呈现在眼里,仿佛他的家族从不曾消失过,他也从来没有离开,一切都还没变,而那个腥红的灭族之夜才是他的一场噩梦。
他的脚仿佛有意识般带着他来到巷子转角,来到那曾带给他无尽绝望和悔恨的曾经的家……
忽然一种巨大的错乱和恐慌涌现在心里。
如果这是真的……
佐助怔怔地抬眸,目光径直看着那栋楼房。屋子的每一个细节都还保持着曾经的样子,丝毫没有改变。
突然,房屋的大门打开,像是有人要从里面出来。佐助下意识地侧身往旁边的树后面避了一下。
只见一个男孩的身影从门里走出来,肩上斜背着一个书包,似乎是要去上学。
男孩看上去只有五六岁,有着齐肩的黑发,一双漆黑的眼眸显得淡然安静,他的眼睛内侧有两道法令纹,这让他本来俊秀稚嫩的脸显得有些不符合他年纪的成熟。
佐助却像是见到了什么让人惊恐的画面般,瞳孔急剧收缩。
那个男孩,根本就是小时候的宇智波鼬!
佐助神情僵硬,心里混乱得几乎什么也思考不了,只觉得诡异而不可思议。随即而来的回忆像是冲破了关口的洪流,无法控制地涌入脑海。
在那段惨痛的家族覆灭经历之前,眼前这张幼小而又安静成熟的脸,曾占据了他的整个儿时记忆。即使是时隔多年的现在,他也依然能清晰地想起,曾经年幼的哥哥的样子。
看着少年的鼬向自己的方向缓缓走来,佐助瞳孔微颤。他注视着那张熟悉而遥远的面容,一瞬间,仿佛两个平行的时空忽然在某一点重叠,就像回到了一切的一切最开始的时候。
年幼的鼬走过佐助身旁,似乎觉察到他凝视的目光,转头看了看他,眉头轻蹙,眼里略带疑惑,而这表情也让他青涩的面容带了一丝成熟天性的睿智。
就连那样的神情都和记忆里完全一样,佐助难以言喻此刻的感受,只觉得有一种无法形容的触动充斥着心脏。他回视着小小的鼬,并未移开目光。
鼬不解地看着他,最后实在想不明白,便回过头,走出了聚居地。
佐助望着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顿了顿,还是跟了上去。
直到现在,从看到原本已经死去的父母那一刻起,佐助一直处于震惊和匪夷所思的混乱中,他甚至怀疑这一切都是梦境,或者说潜意识地认为这一切只是梦境。
缓缓走在年幼的鼬后面,佐助略微恍惚地看着那小小的背影。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就是跟在那个背影后面,一直努力追逐。但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总是越逐越远,他始终看不透鼬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似乎永远都比自己想到得更多,也有更多的顾虑。或许是因为他做不到像鼬那样的牺牲,所以就算到最后鼬死的那一刻,都不曾真正了解过对方……
也正因为总是在追逐真相,所以现在哪怕只是看到年幼的哥哥,仍然下意识地追在后面,寻找那些似是而非的答案。
无数念头掠过,佐助却猛地停下了脚步。
他抬起头,幽深如渊的眼底流光忽现,混乱不堪的思绪终于找到了倾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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