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逸出事后,洛安琪在医院要求下不得不给肖逸的父亲——肖琨打电话,请求对方来应对肖逸随时可能发生的状况。
很快,头发半白的肖琨风尘仆仆地赶到医院,与其同行的还有一个熟悉的面孔——江颖。听说心仪的肖哥哥出事了,连工作都不要了,和伯父就着急忙慌地往双海赶。
洛安琪事先到医院门口迎接两人,看见两人心急如焚地走到面前,洛安琪麻木地打招呼,对方也没应,“直接带路吧。”
医院病房静悄悄的,肖琨穿的皮鞋却发出哒哒的声响,被洛安琪提醒后他还是脚步匆匆,“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要早点看到我儿子。”
江颖尽管不是穿的小皮鞋,但她穿着板鞋迈出沉重的步子,在光滑的地板上磨出哧溜的响声,同样令洛安琪头皮发麻。
渐渐地他们到了肖逸病房门口,洛安琪特地挡在门口,严肃申明道,“见到肖逸你们绝不能大哭大闹,这会影响肖逸身体恢复的。”
肖琨强忍住心中悲痛,勉强答应。江颖也如鲠在喉地点点头。
洛安琪这才打开门,沈岑岑见状上来对肖琨问好,搬来椅子给两人坐。
肖琨心领了,没有接受沈岑岑的好意。
病床上的肖逸插着氧气管,脸上,额头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眼睛闭着,即使肖琨再怎么喊他的名字,他也纹丝未动。
江颖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的肖哥哥变得判若两人,简直就像毁了一般,心头顿时接受不了,难过的泪水像溃堤的洪水往外掉。
“别哭。”洛安琪也被悲伤的气氛感到难受,但还是做出嘘状,“肖逸病情已经稳定,你们再哭就耽搁他恢复了。”
江颖点点头,看到病床上的显示器闪现闪现一条条波动的心电线,发出嘟嘟的响声。
肖琨打量了病房,在窗台的桌子上,堆满了粉丝送来的鲜花,上面附带着各种祝福语。
“肖逸老师,福大命大,一定挺过难关!”
“眼前不是永别,只是短暂的休场,肖逸大神,愿你醒来,春暖花开!”
“虽然我们看不到你,但是作为永远支持你的粉丝,心永远和肖逸老师在一起!愿你早日归来!”
……
洛安琪把一些枯败的花整理出来准备扔掉,但祝福语还是留着,贴在病床对面的墙上。
“每天都有粉丝送来祝福和问候,我每天都要清理点好多坏掉的。真烦啊。”
洛安琪伸了个懒腰,又无奈道,“本来都不想再接受的,但都是肖逸老师的粉丝的心意,拒绝又不太好呢。”
肖琨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达到了世人皆爱的地步。强压制住情绪后,他又轻轻掀开肖逸一半的被子。
完全就像植物人一般,躯体被缠上了层层束缚的绷带,浓重的止血化瘀药味直冲人鼻孔。
“这小子真是命都不要了吧。”肖琨从新闻媒体上得知儿子受重伤的原因,没想到实际比自己想的还要惨。
“一个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神仙来了也不敢用身体接啊。”肖琨不知道是责怪还是气愤,“他倒好,为了那个女的,把自己搭进去了。”
洛安琪也很气愤,但是她不敢说出来,只得安慰肖琨,“伯父,肖逸是公众人物,他能舍己为人,或许也是大家喜欢他的原因吧。”
正在这时,护士长带着两名护士敲门进来,看到肖琨,便不由自主地想起洛安琪说已经通知过的肖逸家属。
“您就是肖逸的直系亲属吧?”护士长眉眼泛着笑意,客客气气道,“我是全程负责肖逸老师治疗的护士长都美兰。”
肖琨不免退后几步,问道,“有什么事吗?”
“肖逸老师一直在恢复中。”都美兰掏出几张手术通知书,“但是需要配合我们医院药物 手术的双重治疗。这些是肖逸老师这个月要做的手术,请您签字确认。”
洛安琪敏锐地发现还有上个月的手术通知单,上面没有签字,医院也给做了手术。
“这几场是必做的保命手术。”都美兰耐心解释道,“等不及监护人来签字,医院就先做了。”
“更何况还有大老板放话,只要有一线希望,就给使劲治。”
肖琨看着密密麻麻的手术项目,沉默着问,“一场手术下来不便宜吧。”
都美兰幽幽地亮出十根手指。
“十万?”
“乘2。”
肖琨犯难了,“我们家哪有那么多钱。”
都美兰丝毫不慌,笑着开导道,“林氏集团老总林家强都给你们包了,还愁什么!”
怪不得洛安琪从没交过治疗费,医院也没有赶人。
肖琨原先只从媒体上得知林家特别有钱,腰缠万贯。而这次儿子受伤也是为了对方的千金,对方居然也豪爽包掉了儿子的医药费。
顿时心里宽慰不少。
不一会儿,护士长拿来肖逸所用掉的医疗费清单,肖琨打开一看,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包括各种大大小小的手术,辅助治疗。
别说十万,二十万都是杯水车薪。
“肖逸这小子,不幸中的万幸啊。”肖琨忍不住心里叹息道,“当初他要是听我不去学表演该多好。”
事已至此,肖琨也不再想去责怪肖逸。只希望他早日苏醒过来。至于他今后的选择,他也不想再多过问了,一切都是命。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也不强求。
正沉思间,忽然听到一阵爽朗的期待声。
“我怎么听说肖逸的父亲也来双海了,特来见见。”
随即门被打开,出现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老者,他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到肖琨身上。
见两人要寒暄一番,都美兰轻嘘一声,指着门外示意,“林先生,你们要聊就到门外聊,肖逸老师身体还很弱,禁不起喧闹。”
林家强秒懂,眼神一转,热情拉着肖琨走出去。
肖琨受宠若惊,洛安琪介绍道,“他就是林芷溪的爸爸,林家强。”
然后和肖琨一起去患者家属休息室。
林家强叫人泡上上等的好茶招待肖琨和洛安琪。
“肖先生真是教子有方,教出肖逸这样有担当有责任的孩子。”谈话间林家强频频向肖琨行礼,好不吝惜对肖逸的夸赞之情。
“哪里哪里,都是肖逸的自发行为。我从小都不怎么管教。”肖琨面对如此高贵身份的人对自己客客气气,反而感到拘谨。
“您谦虚了。”林家强笑着给肖琨斟满一杯,“要不是肖逸老师千钧一发的时候挺身而出接住我女儿,恐怕我们父女俩都见不到了。”
“别这样,林先生。”肖琨有点意外,一个董事长说到动情处竟然泪眼濛濛。
“当初芷溪送到医院检查后,医生就说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能量全都被肖逸老师吸收了,如果是摔到地上后果不敢想象。虽然至今还是昏迷不醒,但起码还有意识。”
洛安琪也忍不住安慰林家强,“林伯伯,好人有好报,芷溪一定会好起来的。”
见林家强还是愁眉不展,洛安琪蓦地又关问道,“芷溪妹妹的进展怎么样了?”
“我察觉到她的身体已经慢慢复苏了。”林家强眼里闪出希望的光,“她的手上,脸上,已经开始有了血色,身体也有了温度。这一切都得感谢你,洛安琪,芷溪的好闺蜜。”
见洛安琪有些沉默不语,林家强露出害羞的意思,“真是难为你了,又要照顾肖逸老师又要输血给芷溪,身体一定累垮了吧。你想吃什么,我叫你雪姨做好亲手送过来给你补补!”
在这种特殊时期,洛安琪照顾病人久了反而对自己吃饭没什么胃口。
她婉拒了林家强的好意,但林家强还是直接打电话给吴雪娇,要对方做一些补血益气的营养品送给洛安琪补身体。
毕竟,洛安琪给林芷溪输血不是一次两次了。
而原本,洛安琪也不想给林芷溪献血,是生是死任凭她造化。
谁会愿意牺牲自己拯救一个未来的情敌呢?
沉睡的回忆齐刷刷涌上心头,洛安琪不得不提前离开了休息室。
———
亚心医院急救室。
才从急救车推下来的林芷溪仍有鲜血不断洇出,尽管驻车医生已经连续上好数层止血绷带。
护士长都美兰和同事紧张地更换已经被血水濡湿的绷带,重新缠上止血绵观察形势。
连接伤者的心电诊断机不断发出嘟嘟报警声。
“这血就止不住吗?”都美兰看到同事换下一片止血绵,又继续缠上一片新的,显示器上的心电图快成一条直线了。
“林小姐的身体太细嫩了,皮肤一旦破裂根本止不住血。”一旁的助手大汗淋漓地抱怨。
“我们绝对不能放弃。”都美兰认真看着心电图,“林家强说过要千方百计救她女儿,不惜一切代价。”
心电感应器的报警声越来越急促了,都美兰的心越来越不安,她已经感觉到林芷溪气息渺茫,自己的心都悬起来了。
“快,准备使用凝血剂,必须给我止住血。”都美兰斩钉截铁地吩咐一旁的助手。
“凝血剂用不得吧?”助手揣测道,“现在患者还有一点气,直接让血液停止流动不是宣告她死亡了?”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都美兰无可奈何地反问对方,“病人已经快不行了,决不能让生命之河干枯了。”
助手推来小车,上面装有血凝剂的注射针头。
都美兰怀着忐忑的心情开始一点点给林芷溪受伤部位注射血凝剂。
在看到伤口处血液一点点凝固后,都美兰才缓了一口气。
“通知医院血液科,提早准备患者所需血液,三个小时后输血给患者。”
都美兰马不停蹄地把差事交代给助手和护士,然后看了下林芷溪的血液报告,大脑一片空白。
“Rh阴性血?”
———
与林芷溪急救室一房之隔的,是肖逸。
都美兰察看患者伤势,虽然也有破皮,流过血,但是在车上驻车医生已经将其控制了。
一旁的骨科的医生梁玉成,望着肖逸一双被包成粽子般的手时,忍不住叹息,“唉,这小伙子怕是告别自己的双手了。”
“梁医生,你在瞎说什么。”都美兰有点生气,一个医生说丧气话,对自己的医术不自信,“肖逸可是我们双海市的名流,您也是双海三乙医院骨科领军人物,什么手术你做不了。更何况患者家属说要我们尽全力施救,花再多的钱都行。”
梁玉成又仔细端详了肖逸的手和身体,犯难地说,“不是我畏难,实在是他用手接人,手趾骨都快全断了。我们后天接上的很难恢复原样。要是他不接…还好说。”
“不接?那么危急时刻,他能来得及想别的办法接吗?”都美兰也觉得痛惜,“他要手骨没问题也用不上您了。”
说话间,助手将肖逸拍摄的X光图拿了进来。
梁玉成首先就把肖逸的手指部位展现给都美兰看:原本正常弧形握持的手掌心,已经成了残缺不全的断掌,其中中指和无名指两手全部断了,食指和小拇指变形严重,仅剩一根大拇指还健全。
“最关键的是,患者还是昏迷着,即使我们给他动手术,也无法得知接骨后的效果。”梁玉成担忧道。
更触目惊心的是,肖逸的胸骨和肋骨也受到林芷溪从上而下巨大的冲击,导致受伤变形。
都美兰再度审视肖逸的情况,和有关科室医生讨论手术事宜。
———
都美兰走出急救室,守候在门口的洛安琪和沈岑岑一齐围了上去,“医生,肖逸老师怎么样了。”
都美兰意味深长地摇摇头,随后让助手把CT拍摄图给洛安琪,惨淡地说,“性命是能保住,但那些就不好说。”
洛安琪如获至宝地抽出那一袋X光照片,和沈岑岑一一辨认人的身体部位。
在看到断指那部分时,洛安琪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沈岑岑也惊恐地质疑,“肖逸老师你怎么伤得这么惨?”
“十根手指就断了四根,还有四根变形残废,只有两根大拇指有什么用啊。”洛安琪痛心地抚摸着照片上的黑白趾骨,“肖逸你怎么那么傻,那么大一个人掉下来,别人不接你为什么偏偏要伤害自己。”
洛安琪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她害怕看到那些惨不忍睹的断指,又把眼睛蒙住,“都是她林芷溪,好端端的危险戏为什么不用替身啊,现在好了,自己出事了还把我家肖逸老师搭进去了。真狠心啊她。”
沈岑岑赶紧把照片收起来,塞给她纸巾擦泪,“你别这样,林芷溪也是受害者,更何况刚才医生说肖逸老师还有活着的希望呢。”
肖逸老师还有活着的希望也是给洛安琪在这个悲伤的夜里,最好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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