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天气好,队伍连连赶了几日路。这天,在太后娘娘的示意下,一行人来到了小城里的一处宅院,太后之前特意嘱咐了要来此小住几日。
此处原是她娘家的老宅子,太后幼时曾与祖父祖母居住于此,后被父亲接回京城,就再也没有机会回来过,但对这里的感情颇深,恰好此行顺道,便一心想要回来住上几天。
宅院不大,因是太后先人故居,平日里仍有管家和家仆好生打理着,庭中依旧整洁雅致。
如此一来,自然难免惊动了城中的父母官,得知太后娘娘驾临的消息,大小官员都想着过来问候一番,尽尽孝心。
太后喜静,只着几位要紧的见了,便令他们勿要再大肆张扬。好在城中与太后住处皆加强了守卫,众人也都乐得在此好好休整几日。
一方庭院景致错落疏离,幽静闲适,廊下桃花于风中微动,粉粉糯糯,春日里开得正好。华嫣携几位宫人在树下挑拣着,准备折取几支送到太后房中供其插瓶观赏。
“那边,那支花多、姿态也好看!”华嫣伸手道。宫人顺着她的手指往上看去,果然高处一枝独秀。
只是确实有些高了,任这几个玲珑的小宫女踮着脚试了几次怎样也够不到。“殿下稍等,奴婢这就去寻把梯子来。”说罢其中两名宫人急急离去。
华嫣往上撸了撸衣袖,极力掂起脚来,尝试着站得更高一些,可还是差了不少,几番折腾下来累得气喘吁吁。
此时,一只修长的手臂径直从一旁伸了过去,随着清脆的“咔嚓”声,“独秀”已然被折了下来。
华嫣转头看过去,只见砚之正拿着那支桃花递于她。华嫣接过桃枝,仔细欣赏了一番,难掩心中喜悦,对砚之笑道:“你看、这桃花美吗?”
砚之看向桃花,亦看向她,一袭微风拂过,身后花瓣片片飞舞,那人立在那里,明眸皓齿,梨涡浅笑,更胜桃花。
“美,很美。”砚之答道。
华嫣闻言笑得更加嫣然了。
古人言: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华嫣看着手中的花枝,心下叹道,花开已折,可终不能长久,人与人之间又如何才能够长相厮守……
过了两日,南宫阅和阿霁准备去趟集市,再添置些之后路上所需的物品。先到内院请示了太后娘娘,细致安排好各项事务,又嘱咐砚之多多留心,二人便拿着背篓出门了。
“南宫阅,咱俩好久没有一起出来逛了,记得上次应该还是在'神仙居',去集市上看灯会那回,对不对?”阿霁雀跃说道。
“是,那是去年中秋,感觉已过去好久了。”南宫阅道。
“难得今日出来,我们好好逛逛!”阿霁说完拉着南宫阅闯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二人沿途购买了一些日常用品,忙里偷闲吃了一堆小零嘴,还顺便观赏了一会儿街边的各式精彩绝活杂耍,恬适不已。
阿霁素爱热闹,南宫阅也由着她,一会儿被她扯去看口中喷火,一会儿又被拉到那边瞧胸口碎大石。见阿霁开心得像个小孩子,南宫阅露出了宠溺的笑容。
他喜欢阿霁这般洒脱的性格,信马由缰,有时候他甚至觉得,阿霁这样的人其实不应该留在宫中受此束缚,外面广阔无垠的天地才更适合她。
路旁小商小贩如火如荼地吆喝着,各色的胭脂、琳琅的珠花,阿霁喜爱极了,可她只敢悄悄地瞄上几眼,便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开。
“公子,给家里娘子带一支吧!“热情的商贩拿着一支珠钗摇晃着递给阿霁看,阿霁头都不敢抬,赶忙小跑几步逃也似的离开了。
穿过一条人流如织的街道,来到了转角处,这里竟是围了一堆人,一圈一圈的,简直将街角堵了个水泄不通。阿霁拉着南宫阅非要挤进去看看里面究竟是在搞什么名堂。
两人又是挤又是钻,可谓见缝插针,终于看清楚了其中的买卖。竟是一名自称猎户的大汉,正赤膊站在中央,手里提着一把铁叉,不停地朝地下的竹笼子上敲击着。
只见狭小的笼内卧着一只玉色小狐,正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大汉欲当如何,不言而喻。
阿霁顿时瞪大了双眼,感觉脑袋里瞬间充满了血。这还是一只没有灵力的普通狐狸,并无力自保,只得被迫接受自己未知的恐怖命运。
“看一看,瞧一瞧啊,昨日山上刚抓回来的尤物啊!”大汉说着扔下铁叉,一双粗粝的手一把打开竹笼,粗暴地拎着一双后腿将那小东西猛地扯了出来。
小狐狸被高高拎了起来,头朝地,吓得前爪乱抓,痛得嗷嗷直叫。
“看看,这油光水滑的,这可是养了一冬的上好皮毛,厚实得很呢!”赤膊大汉拎着小狐狸得意地在人墙里绕着走了一圈,丝毫不理会小家伙的垂死挣扎。
围观之人啧啧点头,议论纷纷,“好货,好货啊,定是要不少银两!”
“识货的来啊,这毛色毛量,雪白雪白的,没有一丝杂色,几年也难得见到一只啊!”听了众人的讨论,大汉愈发兴奋起来。
手中的狐狸已不再挣扎,或许是累了,或许是吓破了胆,又或许已经知道自己已无能为力,今日只能任人宰割。
阿霁紧紧握住了双拳,死死地盯住那大汉。南宫阅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也觉得那狐狸甚是可怜,未轻举妄动,如今且看大汉如何说。
“准备卖多少银子啊?给剥皮不?”人群中的好事者调侃道。
“给啊,包剥皮的,包新鲜!”大汉一手叉着腰吆喝道,亢奋不已。
“客官相中的话,不要多,二百两银子,您看可值?”
众人一阵惊呼,“抢钱来的吧!”“就是!抢钱啊!”
“那您几位是不识货喽!这么好的皮子,那都是达官贵人得了,进贡到宫里给贵人们用的!”
大汉挥挥手说道,“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儿了,这品相也就是在我手里,今儿等着换几个钱打酒喝。要是换了旁人,您再看看,没有五百两纹银人家都不爱搭理您呢!”大汉撇撇嘴说道。
“一百五十两,我要了!”人群中一位衣着光鲜的男子说道。
“那不成,客官,物以稀为贵,您既相中了说明您识货,这成色,二百两真真的不贵,别处这个价也没得买去。”大汉见有谱,躬身乐呵呵说道。
男子稍稍犹豫了下,“要了,给我收拾利落。”说罢就掏出了银票,众人皆攒眉咋舌。
大汉砸了砸舌,难掩眼角眉梢的喜气,正要伸手去接,“我出三百两!”阿霁一步上前喝道。围观之人皆被惊住,城中竟有这样不差钱的主儿?
大汉一看这架势,瞬间乐开了花,“客官,您说的可是真的?不带耍人玩的啊,那我可不依!”说罢瞋着一双凶目看向阿霁。
南宫阅将阿霁拉到身旁,忧心问道,“现下我身上只剩二十余两,怎么是好?”
“无妨,我这里有。”阿霁拍拍南宫阅的手说道。
南宫阅半信半疑,取出了仅剩的银两,周围人一看,哄堂大笑,“这不闹着玩呢嘛!”“也差太多了!”
阿霁盯着那大汉充满怒意的眼神,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了三百两银票。
“喏,这是三百两,刚刚他拿出的那几十两现银当给你打酒喝了!”围观的人闻之,心绪如潮水般,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至,个个张大了嘴巴,“这也太大方了!”
“哎呦喂,客官,您可真是财神爷下凡哪!多谢了,多谢啦,哈哈哈!”
大汉一改方才的凶神恶煞之相,极快地接过银两,唯恐阿霁变了卦,霎时间如换了个人似的,奴颜婢膝了起来。阿霁见那油腻谄媚之相,忍不住地一阵恶心。
这会儿之前叫价的男子不乐意了,从人群中好容易挤了过来,大声喊道:“几位可知什么叫先来后到?我先要的,怎就给了他?”
大汉迅速地收好银两银票,冲那人厉声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价高者得!我是来做买卖的,你当我嫌银子扎手吗?我又不傻!”
男子还想争辩,无奈被前排看热闹的人潮挤得站都站不稳了,也觉得与这无耻粗鄙之人恐怕最终也争不出个道道,只好拂袖悻悻离开。
大汉提溜着小狐狸,开怀道:“客官稍后,这就替您收拾好!”
“不用!”阿霁大声说道,“小心将它给我就好。”
“咦?好好、得嘞!这倒省了我的事,那我可就收摊了啊!”大汉心想:今儿个真的好运气,捡了个大便宜,还碰上了个这么好伺候的主儿,赶紧收了摊,着急去酒楼里找小娘子呢!
阿霁小心接过小狐狸,小家伙已被惊得四肢绵软,没有了任何反抗的意思。南宫阅小心抚摸着它柔软的皮毛,轻轻说道:“小东西,别怕,没事了。”
听到“小东西”三个字,阿霁恍如隔世,眼泪当即簌簌地流了出来。南宫阅当她是心疼这小狐狸,连忙安慰道:“阿霁莫哭了,它只是吓到了,已经救下来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