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阅这回上了楼才猛然发觉,这酒楼建得的确分外宽敞,顺着走廊走到尽头,两头分别都有一间位于转角之处的房间。
饭后送阿霁回房时有小二在前面引路,他只管搀着阿霁跟在后头走,因照顾着阿霁,并没有留心是去了哪边的房间,难怪之后去找徐焕然竟走错了,误打误撞去了阿霁那里。
阿霁如今在房中躺着,感觉刚刚好像做了一场梦。
回想着酒后南宫阅将自己安置好就离开了,可没想到那酒后劲十足,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再加上天太热,已逛了半日,身上又粘腻腻的,很不舒服。
便让小二遣人打来了几桶热水,准备泡个澡顺便醒醒酒,没成想竟晕晕乎乎地在浴桶里睡了过去,才有了今日这出意想不到的情景。
徐焕然已在浴桶里泡了许久,却一直不见奶娘回来,水都已经凉了,只好自己先起身拢了衣服等着。
奶娘抱着衣裳推门而入,“小姐,你洗好了,我来给你更衣吧,府里的马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给徐焕然换好了衣物,奶娘又细心地为她梳起发来。从背后看着铜镜中的小姐,奶娘不禁一阵心酸。
本想着做个局将南宫大人哄骗过来,想来若是他看了小姐的身子,断不能就这样不负责任地离开。到时回府禀明大人和夫人,自然会有个说法,两人的婚事也就指日可待了。
虽然心知这法子下作,可奶娘确实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了。当时心一横,只想着若是有罪,这罪孽便让我一个人背着吧,可也不知是什么缘由,南宫大人竟然没有过来。
其实奶娘并非那奸诈之人,可为了自家小姐,竟也这般无耻地算计了一回,还赌上了小姐的清白。奶娘越想越觉得羞愧难当,虽没能如愿,但她也觉得自己是有罪的,坐立难安。
“奶娘,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徐焕然看出了她的异常,关怀问道。
“没事,小姐,我没事,可能是刚才在外头热得有些中暑了。”奶娘抹了眼泪掩饰道,她实在是没有脸面将今日之事和盘托出。万幸还好没有伤了小姐,还好。
南宫阅进了阿霁房里,先给她倒了杯水喂她喝下,又问道:“有没有好一些?”
“已经无碍了,你别担心。”阿霁道。
“好,我刚在楼下看到府衙里的马车已经过来了,这是我从掌柜的那里找来的衣服,你先将就着换上。”南宫阅说完出了卧房,去小厅那边等着。
阿霁起身换好了衣裳,从画屏后面走出来,对南宫阅说道:“叫上萧宝,我们回去吧!”
回到府中,南宫阅将阿霁安顿好,又去集市买了药,想着她刚吐了血,还是得熬点汤药调养调养。
南宫阅坐在床边给阿霁喂药。“我感觉自己好弱啊,动不动就躺下了,你给我煎药都煎了许多次了。”阿霁道。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别想那么多,过不几日就要出发了,赶紧把身子调养好,不然一路奔波,你怎么受得了。”南宫阅说。
“南宫阅,”阿霁顿了下还是说道:“我之所以女扮男装,是因为要从军……”事到如今她还是没有勇气跟他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及他们曾经的过往。
慢慢来吧,阿霁想着,这一出已经是吓到他了。
南宫阅放下药碗,“我明白,你一身侠气,虽为女子,却巾帼不让须眉,之所以隐藏身份,定是为了从军报国。”
“你的初衷固然是好的,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太冒险了。现在我们又同在陛下身边,虽然陛下是名仁君,可伴君如伴虎。若有朝一日东窗事发,被人戳穿了你的身份,你可曾想过那将会是怎样的后果?”南宫阅说道。
“欺君之罪……”阿霁含泪说道。
“是啊,若是真有那一日,你又怎么承担的起?不仅仅是你,连同你的家人都会受到牵连。”南宫阅道。
可只有这样我才有理由名正言顺地陪在你身边啊!阿霁在心里默默想着。又不禁想起了当日南宫如的告诫:整个南宫府都会因你而受到牵连。
是啊,是我太自私了,日日如此小心谨慎,可也总会有打盹的时候。今日是被南宫阅发现,倒是无妨,来日如若一个不小心被他人揭穿了这女子身份,自己倒是容易脱身,可南宫府断断脱不了干系,真到那时,岂不是害了他们一家?
“南宫阅,等回到京城以后,你帮我想个法子,助我离开皇宫吧。之前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如今我明白了,这样做对我、对南宫家都是很大的隐患。”阿霁说道。
“阿霁,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你。”南宫阅怕她误会,连忙解释道。
“嗯,我知道,那就这样说好了!”阿霁笑道。
“此番回京,路途遥远,太后身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你要处处谨慎,莫要再被别人察觉了。”南宫阅嘱咐道。
“放心,我一定会更加小心的。”阿霁正色道。
临行前一日,徐知府特意邀请南宫阅几人,在府中给他们办了场送行宴。又请了一些当地的同僚过来作陪,徐夫人、徐焕然等人也都在。
席间,徐知府率先说道:“南宫大人,在府中屈居了这些日子,因老夫事务繁多,照顾不周之处还请见谅啊!”
“徐大人客气了,我等奉太后娘娘之命下山在此避痘诊治,承蒙徐大人收留,事无巨细地帮助照料,在下很是感激,谢徐大人!”南宫阅说完起身敬了徐知府一杯。
“南宫大人客气了,南宫大人少年英雄,深受陛下与太后娘娘器重,前途不可限量啊!”徐知府回敬了一杯。众人也都连连点头称是。
“早年间,我在京城任职时,也曾与你叔父南宫戬大将军有过数面之缘。你们南宫家世代忠良,个个都是为国征战的好男儿,老夫佩服!”徐知府诚恳道。
“谢徐大人!”南宫阅恭敬道。
“对了,前几日听小女焕然说起,南宫大人指点了她的剑法,短短数日,功夫果然进益了许多,老夫在这里也要向大人致谢啊!”徐知府笑容满面地说道。
“晚辈不敢当,是徐小姐有徐大人自小教授的功夫底子在,精益求精自是水到渠成。”南宫阅谦逊道。
“哈哈哈,好,好,喝酒!”徐知府闻言甚是开怀。
筵席中徐焕然不时地为南宫阅夹菜,南宫阅亦是不住地道谢。一来二去,南宫夫人也看出了些端倪。只因自己是女眷,又是长辈,不便开口,便悄悄同身边一位相熟的络腮胡大人低声耳语了一番。
酒过三巡,众人也逐渐熟络轻松许多。那位大人借着酒劲,佯装随意地说道:“看南宫大人如此年少有为,应还没有行冠礼吧?”
南宫阅正在给阿霁碗里夹菜,嘱咐她多吃一些,闻之放下餐具答道:“确实尚未及冠。”
“那应该也还没有婚配吧?”络腮胡大人说道。
“是。”南宫阅回答。
“我看徐知府家的焕然小姐与南宫大人倒是年岁相当,郎才女貌,正是一对璧人啊!”
此言一出,惊到了众人,徐焕然羞赧地扭过头去投入奶娘怀中,徐知府倒是很快反应过来,面露喜色,笑道:”若是两个孩子真有这等缘分,那是极好啊!”
络腮胡大人趁热打铁,接着说道:“是啊,如此天作之合,不知南宫大人意下如何?”
这边最爱说话的萧宝这会子倒是很有眼力见儿,只默默嚼着口中的食物不作声。阿霁或许是早料到会有这一刻,也悄悄地低下了头。
南宫阅倒是没有犹豫,很快理了思绪说道:“谢大人的好意,只是我暂时并没有娶妻的想法,还是想先稳扎稳打、建功立业一番。”
此话一出,众人皆心下明了,很快便把这个话题拨了过去。只徐焕然有些坐不住了,“奶娘,我想先回房。”而后起身行了礼便匆匆离去,转身还未至厅外,泪已决堤。
他果然不喜欢我,这多日的纠结,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奶娘没有言语,只伸手温柔地搂住了徐焕然的后背,慢慢扶着她回去了。
宴席结束之后回房途中,萧宝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南宫大人,你回绝了徐府的姻缘,是因为你不喜欢焕然小姐吗?我觉得她挺好的呀,人也漂亮,虽为大小姐但不娇气,待人也谦和礼貌,确实与你挺般配的呢!”
“不是别人看着般配就合适的,得自己觉得合适才行。”南宫阅若有所思道。
“那这意思不就是不喜欢她?”萧宝撅着嘴巴说道。
南宫阅笑了笑,不再与他争辩。只看向阿霁道:“你的行囊可都收拾好了?要不要我去帮你?”
“不用了,我都收拾差不多了,今日都早点歇着,明早还要迎候太后娘娘下山呢!”阿霁说。
“是啊,还有砚之哥哥,真是好久没见他了,我这死里逃生的,还真的挺想他呢!”萧宝说道。
是啊,也不知砚之这段时间在山上诸事可还顺利,南宫阅想到之前所见砚之与长公主的种种,不免忧心。
姻缘这档子事还真是可遇不可求,南宫阅本是不信命的,如今却不得不静下心来想一想,若非天定,这世间男女又何来这许多爱恨纠缠?
南宫阅只深深看向阿霁,那人正专注欣赏着廊边池子里随风摇曳的芙蕖,眉目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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