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人影低垂着头,只能看见微微颤抖的肩膀在极力克制。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现在已经没事了……”邹云斐心里被扎了一下,上前轻轻搂住她,想要试图不让她继续颤抖。
骆咏由感觉到轻轻的怀抱,僵住没动,随后将他推开,“你道什么歉?这是我自己的事情,现在,我只是想自己上去。”先前压抑的恐慌害怕和无助在这一刻找到出口,连声音都变得冷漠了。
“你这个样子,让我就这么不管你,合适吗?”
“……很合适,你不也是对我怀恨在心,现在不用你管,这不是挺好的吗?”骆咏由抬眼看了他一眼,眼里含着水光,又很快移开。
“怀恨在心……”邹云斐重复了一遍,“就算是,我也不会再这种情况下幸灾乐祸,冷眼旁观。”
“……”
骆咏由不抬眼,也不回答他的话,直接略过了他,径直往楼上走。
身后没了声音,也没有脚步。邹云斐没再跟上来,也没有再说话,骆咏由不理会,此时她也没心情理会。
这样的时刻,她一步一步上了台阶,可是身上却觉得很重,这样的感觉并不好受,鼻尖开始发酸,越来越酸痒。
她胡乱抹了一把眼角流下来的水珠,继续向上。
突然身边传来一阵风,一道身影在她身边出现,邹云斐弯腰,手臂穿过她的脚弯,将她一下抱了起来。
她起初惊慌,渐渐反应过来,挣扎了几下,最后索性也不挣扎,脸上肿胀不适,手上脚上的擦伤痛感一直持续,已经让她懒得再动。
“明天在家里好好休息。送你上去,帮你上药。再出事我还得担责任。”邹云斐的话硬邦邦的,还带着一点未消散的生气,他没再提那话,顺手将她手里提着的包包挎在自己身上。
“……”
“钥匙在哪?”
骆咏由指了指他肩上的包。此时她才真正注意到,邹云斐将她的白色小包斜挎着,原本不算小的包到了他那里倒是显得有些小巧,链条肩带在他身上没有什么多余的量,算不上违和,但被邹云斐这样的人这么背着,有点滑稽。
按照骆咏由指示,他顺利打开了门,顺着墙壁打开客厅的灯。
“家里有药吗?”
客厅不大,被布置得还算简单温馨,看得出来是女孩子独居。
见骆咏由摇了摇头,他叹了口气,环顾四周,“先洗澡,注意伤口别碰水。我去买点药。”
邹云斐说着,颇有一种排兵布阵的感觉,不似之前那般懒散随意,给人一种安定的感觉,和以前一样,又不大一样了。
骆咏由看着他,心里这样想着,但想到两人现在的关系,张口想要说什么,却不知该怎么开口,直接赶他走吗?
“看我干嘛?”邹云斐被她看着,开口十分认真地问,“我帮你洗?”
话一出,骆咏由瞬间回神,撇开视线,心里的话绕了又绕,终于出口,“你先回去吧,今天谢谢你了,等下我自己去买药。”
“……”邹云斐深深地看着她,不说话,眼神凌厉。
骆咏由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面前站着这么高大一人,她顿时觉得有些压抑,知晓他的脾气,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只能撇了撇嘴,转身去了浴室,没再管这人。
邹云斐在客厅等了一会儿,听见水声,才将钥匙拿起,出门将门反锁好才下楼。
骆咏由在浴缸中泡了很久,手腕、手臂的皮肤搓了又搓,直到搓得泛红有些刺痛,她才停手,呼吸也渐渐平缓。缓了一会儿,又继续搓,直到水温变得低于身体的温度,她才缓缓起身出去。
打开门,邹云斐已经回来,骆咏由看到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坐着的人,皱了皱眉,正欲开口,脚边出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一直蹭她的腿。
“展昭!”骆咏由有些惊讶,没想到他还把展昭也带过来了。展昭似乎察觉了此时她的情绪,一个劲儿地向她撒娇,前腿一直轻轻扒她的腿,似乎想要抱住她。
骆咏由看着展昭摇着尾巴,咧着嘴,一副讨好的样子,这让她有些心酸,又有些愧疚,明明都是一样的境遇,为什么还把它丢在店里。
它一定觉得今天差点被丢掉了吧,所以这般讨好。
她蹲下身,抱了抱面前端坐的小狗,“不该丢下你。你真好,你最好......”
这话前后言不搭,惹得邹云斐看了她一眼。
怀里的狗狗被另一只大手摸了摸头,力道有些重。将狗狗的头往下压了压,“先过来擦药。”说着将她手腕轻轻握住,顺势把她与狗分开,将她往沙发上拉。
伤口在手肘,骆咏由本想自己上药,让邹云斐回去,但伤口处确实不太好上药,她也没再拒绝。
碘伏扫过的地方冰冷带着刺痛,使得她抽了一口冷气,棉球不算柔软,接触到伤口总想让她赶快把手缩回来,正准备缩回,却被人紧紧捏住,“忍一忍。”
邹云斐垂眸看着她的手肘,十分认真专注,随后轻轻叹了口气,手上的动作变得更轻。他没再说什么,情绪难窥。
骆咏由左手紧紧攥着药瓶,无声地抿紧薄唇。
看出来了,这应该是他为数不多的帮人上药,没什么经验,即使动作轻柔,但还是好痛!
“很疼?”邹云斐瞥了一眼她紧握的左手。
似乎也没打算等她回答,他继续上药。
“我自己来吧。”骆咏由语气十分客气,想要抽回手。
邹云斐蹙了一下眉,随后便松开她,重新换了个棉球,“这本来就得好好清理,你自己那怕痛的鬼样子,擦的有什么用?”
“洗澡都洗干净了。”骆咏由反驳道。
“先前让你不要碰生水的,怎么不听。耳朵又不知道哪里去了,被它吃了?”邹云斐眉头有些皱起,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展昭。
此时展昭一脸茫然,全然不知。
骆咏由听着他的话,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这个又字很难让人忽略。
曾几何时,他也老是这么说她。
耳朵不知道长哪里去了......
记得以前两人还在大学的时候,骆咏由一天天不怎么安分,总是喜欢去弄些稀奇古怪的玩具,但又容易被弄伤,不是被割到就是玩什么滑板之类的摔得满腿的淤青。邹云斐每次看她那个样子,既心疼又觉得有些气恼。
“你要是再这样,我真的不管了,我给你讲了多少次了!”他每次都是这样说她,语气里带着严肃,但在骆咏由眼里,知道他就是想吓吓她而已,最后总是被她几个亲吻就收服,邹云斐也很吃这一套,总是被她收买得满脸笑意。
“你真以为自己金刚不坏是吧?”他眉眼都变得冷淡,替她处理好伤口。
现在,也是如此吧,她受伤,他帮她处理。
若是有不同的话,那就是她还是骆咏由,他也还是邹云斐,但已经不能叫我们了。
邹云斐帮她小心地处理,连同着以往的回忆,被擦去后又浮现。
他的视线顺着她的脸下移了一点,瞥见原本手臂的脖颈带着红痕,很是扎眼。很明显是她刚刚洗澡的时候弄的。
邹云斐张了张嘴,有些懊恼自己刚刚说出的话,终是没有再说什么,“我再轻点,疼的话你开口。”
骆咏由本以为他还会讥讽她娇气呢,没想到却是这么温和平淡的话。
等全部上完药,骆咏由站起来,道了声谢,话语轻松,“谢谢,今天,你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面前的人没有回应,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但什么都没有。
骆咏由正准备赶人走,眼前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自己再次落入一个怀抱,头顶传来柔和的嗓音,“救命恩人没什么要求,保好你自己的小命就行,别牵连了我。”
话虽如此,但邹云斐是有些后悔的,毕竟他几乎最近每天都会去云游,偏偏最近没有了。自从和她再见之后,他一边谨慎小心,一边又不想克制,这样矛盾的情绪让他再三犹豫,今天本可以下午就去云游,但是最终还是没去,等到临近下班,他才忍不住想着去看一眼。
就是因为他没早去,出现这样的情况,心里的情绪渐渐复杂,他决定不再这样了。
“不关你的事,赖不上你。”骆咏由默默白了他一眼。
邹云斐看了她一眼,手中的棉棒被折断丢进垃圾桶。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碘伏的味道,连同着沉默的氛围,让骆咏由不知该怎么开口。
最后还是他开了口:“骆咏由,你真的太刻意了……”
骆咏由看向他,眼神里既清白又迷惘。
“或许,曾经的我们就只能走到那里,既然过去了这么久,应该都放下鹅吧。我们都不追问什么原因,你也不用提心吊胆地想着怎么来应付或者避开我这个前男友。我们都不要别扭......就当作新认识了个新朋友,自然、放松地相处......”
头顶的嗓音渐渐低缓,又有些随意,听得人沉迷,“你是这么想的?”
“难道你不想?还是说,你还有其他的想法,无法面对我?”他看着她,眼里很是认真地问。
“没有任何想法,我是怕你把我当仇人,处心积虑报复我,只希望你这个前任别记仇就行了。”她眼神晃动一番,很快恢复,话语倒是很是淡然。
“记仇......”邹云斐念着这两个字,似是在郑重思考着什么,“如果记仇对你来说有用的话,就好了......”
骆咏由只以为他是开玩笑,“没用,你还是别记我仇,老板。”
一声老板,将两人的关系就这么明确地摆了出来。
“记不记仇的,不还是看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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