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隗的动作很快,没多大会儿就都准备好了。
他特意选了壶不怎么烈的果酒,用膳时刚好能喝一点。
顾珵叫他连着早膳一起送去寝房。
“王爷不回去吗?”赵隗好奇的问道。
顾珵躺在摇椅上晒太阳,他合着眼慢悠悠的晃着,手里的暖炉搁在怀里,温热的触感和暖洋洋的热意让人半分也不想动弹。
“这不是还没到用膳的时候?”他说道。
赵隗抬头望了眼天色,日头正足,他小心翼翼的提醒道:“王爷,已经辰时末了。”
见顾珵不应声,他又为难道:“王爷,您要是不想挪动,我让人把早膳摆到这边来?您多少得用些餐食,不然待会儿喝药时该难受了。”
顾珵闻言眉头皱的死紧,他最讨厌喝药,那些滚烫苦涩的汤水进到胃里,让人难受的想吐。
苦药汤子喝久了,连食道里都淌着涩意。
顾珵有时会故意将那药汤子倒掉,只要没有疼出汗来,他就撑着不喝。
张珽发现后也不说什么,只默默的改一下方子,然后下一次再配的药就会更苦,搅的顾珵也不敢再随意把药倒掉。
顾珵心累的拿手遮了下阳光,终于掀开了眼皮,无力的说道:“摆在寝房吧,本王稍后就过去。”
赵隗松了口气,心满意足的下去布置去了。
顾珵磨磨蹭蹭的起身,又拐去东厢房看了一眼,有婢女正在收拾床榻,见他来了连忙矮身行礼。
“见过王爷。”
顾珵嗯了一声,说道:“起来吧,不必多礼,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本王就是过来瞧瞧。”
那婢女只负责打扫东厢房,平日里连顾珵的面都很少见,此刻乍然遇上,紧张的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撑着锦被的手在床边拉了半晌,都没将床榻铺平。
顾珵啧了一声,直接将人吓的跪在了地上。
“王、王爷……”
顾珵有些无语,“本王长得这么骇人么?”
婢女战战兢兢的,更害怕了,“没、没有,王爷……玉树临风、风、风流倜傥……”
“你搁这儿成语接龙呢?”顾珵好笑道,他走到床边将人扶了起来,安抚道:“别害怕,本王真的只是过来随便瞧瞧。”
他说罢指了指床上的锦被,说:“待会儿把这床被子送去本王那里,再去库房寻几张厚实些的毯子,一并送过去。”
“是、是。”
婢女依旧不敢抬头看,也不知到底在怕些什么。
顾珵无语极了,他自诩脾性和善,从不打骂下人,怎么就能将人吓成这样?
“你到底在怕什么?”顾珵没忍住问道。
他也没发火啊!
谁料婢女猛地摇了摇头,结结巴巴的否认道:“没、没怕什么,王爷温和友善,想、想必、传言都是假的。”
顾珵精准的捕捉到了重点,“什么传言?”
婢女的脸唰的白了!
顾珵又放缓了声音,说道:“你说出来,说出来本王就不生气。”
他倒要瞧瞧底下人都是怎么编排自己的!
“没、没有传言!”婢女苦着小脸说道。
说着还使劲摇了摇头。
顾珵想了片刻,故意沉下脸色道:“你知道故意欺瞒主人是什么下场么?”
婢女不经吓,只这么一句就都说了出来。
“传、传言说,说王爷喜好吃人,一发病就要啃人脖子喝人血……还、还说林侍卫进府不足半月,就已经被您扒光衣服喝了好几次了。”
说话刚落,顾珵就瞧见对方抖如筛糠,一只手偷偷伸到脖颈处捂住了脖子,另一只手紧紧的捂在了胸前。
顾珵:“……”
顾珵深吸了一口气,想说自己又不是妖怪,怎么会吃人?又想说自己更不是色中饿鬼,吃人血还要扒光衣服?
然而话到嘴边,愣是气的一个字也没蹦出来。
脑瓜子也开始嗡嗡的响,索性又颤巍巍的出了东厢房。
他一时开始怀疑起赵隗的智商,怎么净招一些脑子有坑的下人进府?
一时又在想这么离谱的传言到底是从哪儿传出来的,谁瞧见自己扒衣服了!!!
那分明是林亓自己脱的!
从东厢房出来就能瞧见寝房内的情况,顾珵远远的看了眼,瞧见外间的桌上已经摆上了早膳,林亓正在靠窗的书案上冥思苦想。
大约是看到了叫人格外头疼的文书,顾珵瞧见他险些把手中的纸张撕了,却又不知为何忍下了。
身后突然传来极响的一声关门声,吓了顾珵一哆嗦,他回头看过去,见刚刚还在发抖的婢女正抱着那床被子沿着墙根往寝房挪,见他看过来,还举起了手里的被子往上划了下,挡住了自己的脸。
把掩耳盗铃展示的淋漓尽致!
顾珵有种气血上涌真的想吃人的感觉。
林亓也听见了动静,他抬头往外看了眼,慌得立马出来了。
顾珵的脸色看上去实在是太不好了!
“主人!”他跑到顾珵跟前站定,上下扫视着,担心道:“您怎么了?身子又不不舒服吗?”
顾珵无力的晃了晃脑袋,心累道:“回寝房。”
林亓一头雾水,只当顾珵累了,便小心翼翼的扶着他进了寝房。
婢女早在他们说话时就飞快的将被子放在了寝房中,这会儿已经溜的瞧不见人烟了,顾珵懒得为难人,等在椅子上坐下了,才问林亓道:“府中……有些传言,你可知道?”
“传言?”
什么传言?
林亓一头雾水的看着他。
顾珵看了他一会儿,脑子里逐渐清醒许多,见他真的不怎么知情的样子,便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
林亓更加纳闷了。
但他从不纠结这种没谱的风言风语,见顾珵不说,便也没多问,只关心的问道:“主人刚刚不舒服吗?”
顾珵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没有,只是有些累。”
林亓便要扶着他回床上休息。
顾珵不想回,他还没看着林亓喝下那壶酒呢。
“你用过膳了吗?”顾珵问道。
林亓摇了摇头,抿着唇道:“我想等主人一起。”
这话听着比那些传言什么的叫人舒心多了,顾珵嘴角勾了勾,说道:“本王若不回来,你怎么办?”
林亓想了想,说道:“那我就不吃了,主人让处理的文书还未看完呢,想来也不该吃饭。”
说到文书……顾珵好奇道:“本王刚刚看你不怎么高兴,怎么了,是有报告比较棘手吗?”
话音刚落,林亓便沉下了脸。
顾珵本也只是随口一问,不想他真的不高兴了,心里那点好奇心便更加繁盛。
“真的很棘手?”他问道。
林州城地广人稀,连税收都比旁的州府少很多,平日里底下的属官最多处理几起邻里纠纷或是鸡鸣狗盗的小事,顾珵想不出能有什么棘手的事能叫林亓沉下脸。
他一脸好奇的看着林亓,却见林亓的脸色越发的不好。
顾珵更加好奇了。
“主人……”林亓纠结了片刻,似乎有意想瞒着,找借口道:“其实也不是什么棘手的大事。”
“那是什么?”顾珵没让他含糊过去。
林亓顿了下,终于不怎么高兴的低声说道:“有个属官要把自己的女儿许给您当妾室。”
顾珵:“???”
林亓似乎找到了发泄口,此话说完又突然变得很愤慨,嫌弃道:“您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随意收人做妾室?”
顾珵本来也很郁闷,此刻见他比自己还要生气,心里那点郁闷便瞬间消散了。
他结结巴巴道:“我……我什么身份?”
林亓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半晌没说出话来,脸色也变幻了好几次。
似乎震惊于顾珵竟然这样反问他!
又猜测顾珵真的有意纳妾。
最后索性脸一沉,重新回到书案前埋头处理公务。
顾珵看的一愣一愣的。
林亓这是……生气了?
就这么点小事就生气了?
他脑中恍惚觉得自己是不是什么仙人下凡,怎么在林亓眼中,纳个妾都要这么慎重了?
顾珵晃了晃神,迟疑的问道:“你这是……生气了?”
林亓翻页的手顿了下,随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处理公务,第一次没回话。
顾珵看的啧啧称奇,故意扬高了声音,假装生气的说道:“话也不会回了?”
林亓呼吸一紧,到底不敢硬抗着,站起身,垂首认错道:“没有。”
顾珵似笑非笑道:“没有?不是说想留下服侍我?这会儿连话也不会回了,本王还要你做什么?”
林亓闻言猛地抬起了头,似乎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眼眶中瞬间溢满了水珠,微微有些红,哽咽道:“主人……竟要为了那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丢掉我吗?”
顾珵:“???”
什么玩意儿?
他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好吗?
“你……”顾珵艰难的开口,“你在说什么?本王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林亓闻言更加难过了,两滴泪从眼角流下,使劲垂着脑袋不肯再看顾珵。
然而即使难过成这样,他依旧记得刚刚顾珵说的话。
不能不回话。
于是顾珵就看到他的眼泪大颗大颗的砸到地上,似乎委屈的快要哭出声来了。
口中难过道:“主人刚刚叫人搬过来一个锦被,是为了那个女人准备的吗?”
顾珵:“???”
林亓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已经雾蒙蒙的了,却仍然哽咽道:“我刚刚……都瞧见了。”
顾珵心里抓狂,你都瞧见了什么!!!
林亓打了个哭嗝儿,指了指桌上的酒,难过的猜测道:“这是主人准备的、准备的……合卺酒吗?”
顾珵这会儿是真的想啃他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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