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还坐在高高的窗台上,她喜欢厚实的窗帘和帷幔,不用露出任何情感。
窗外已经一片深色,看不清偌大的广场里,具体的卫兵数量。
大片的玻璃清楚地反射出屋里此时紧张但有序,走来走去的人们。
“哦,是主教,和首席大臣”,她垂下了长长的睫毛,感觉到越来越近的大事件。
“国王驾崩……”刺耳的宣布声惊醒了她,回过头,她望见屋里至少燃了有一千枝蜡烛,强光刺地她睁不开眼。
耳朵嗡嗡响,她还清楚地记得,国王驾临庄园作客的场景。
“这是咱们达埃蒙德庄园近十年来的第二次接驾”,姨祖母罗莎蒙德闪着她精明的眼神,四处细细打量着会客室。
“我敢说”,大姐克莱尔轻轻地:“整个庄园的金色装饰,都不如殿下她老人家身上戴得多……”
大哥菲茨威廉和二哥爱德华死命忍住了笑,向父母亲望去。
高高坐在上端的姨祖母殿下,和这四个孩子真正的祖母,都是如今国王的亲妹妹,身份尊贵。
她特别在意所有人尊称自己,都一定要加上“殿下”,否则,不仅会被她的白眼给击毙,还会连带上庄园真正的主人,四个孩子的父亲,弗兰克公爵,被她念叨一整天。
此时她却昂首挺胸,离开了宝座,径直向四小姐伊丽莎白走来。
可惜伊丽莎白还在一如既往地做着白日梦,根本没有发觉到危险。
大姐和两个哥哥急地要命,甚至学起一声轻微的鸽子叫,想唤起她的注意。
这位天真浪漫的四小姐,真被那声轻轻的鸽子叫,给拉了回来。
但要命的是,她以为屋外有鸽子,竟然“嗖”地站了起来,远远地朝父母主位行了礼,就拉着裙摆,轻快地跑出了屋子。
被阳光和微风亲吻着的曲卷发丝随风飘动,她灵巧地躲在喷泉后面,眯起右眼,想逗一逗毫不知情的鸽子。
屋里那不可一世的罗莎蒙德姨祖母殿下,拿出手帕,轻轻拭过由于惊讶而长地老大的嘴巴,自我解嘲似的:“瞧,弗兰克,陛下就欣赏她这种无忧无虑的样子。”
后两日,整个庄园里的所有人都忙地不可开交。
“国王怎么又来作客了?”大小姐的女仆玛丽边运送着被褥,边问夫人的女仆贝茜。
贝茜一脸不高兴,做了个“嘘”的手势:“好像,是那老妖婆殿下,想用我们小姐去保全自己的儿子。”
“啊?!”玛丽惊呆了,她的手开始哆嗦,内心还在想着等会如何安慰自家大小姐。
“嗨,女士们,都请让一让,让一让”,管家约翰笑眯眯地挺着大肚子,洁白的燕尾服内衬圆滚滚的。
“哎,约翰”,玛丽跟他打听这事儿。
谁知这管家先生竟跟自家的四小姐一样乐天派:“嗨,没谱的事儿,都先别瞎担心”,然后又哼着小曲儿,去树林里寻自家主人去了。
这天终于到来,达埃蒙德庄园被装饰地如同国王登基那日般喜庆。
国王的马车队伍老远就传来了“咔嗒,咔嗒”的声响,像要把整个庄园都笼罩住一般。
全家人都在父母的带领下,笔直地站在大门前恭候,那一溜条的礼服闪着华贵的光芒:男士们的领结和铂金表带,女士们的手套和钻石首饰,都被阳光照射着,能刺瞎远方丛林里野狗的双眼。
金马车到了,国王陛下和罗莎蒙德殿下笑容可掬地慢慢走了下来。
众人颔首行礼,被叫起后,随着贵宾们走进了金光盈盈的大厅。
轻柔的欢迎乐声适时奏起,国王陛下像年轻了十岁。
罗莎蒙德殿下还在时不时地跟他私语几句,但她手上的刺绣折扇挥舞,看不出他们在聊什么。
贵宾和住客们都落座后,一茬茬的排队来觐见国王,行礼,说上一两句客套话。
伊丽莎白半梦游似的,跟在自家姐姐和哥哥身后,也上前,蹲下,低头。
“哦,快起来,亲爱的孩子们”,殿下难得大发慈悲。
她掏出挂着长长铂金链子的单柄眼镜,边细细打量伊丽莎白,边继续跟国王耳语。
国王今天的心情很好,甚至还和菲茨威廉以及爱德华用短小的剑柄开了玩笑。
很快,孩子们就被放了回去,众人松了一口气。
没完没了的晚宴结束之后,小孩子们终于迎来了自由时光。
大人们都三三两两聚集在会客厅,或者书房,以及晨室等升了火的暖和地方。
大姐和哥哥们在花园里逛,但冷地直搓手,不得不请玛丽她们回屋再去拿披肩外套那些。
伊丽莎白溜回屋,就着窗外的月光,快速地套上披肩,就从走廊,一路穿梭着,到了屋顶。
“嗯,我的寂静之地”,她结结实实地伸了个懒腰,深深呼吸了几口,就在这无比空旷的地方转了一个又一个圈,像是陶醉在似像非像的舞蹈之中。
等她转够了,也头晕目眩了,就趁势倒在了一旁的草垛上。
许久,她睁开双眼,一轮明月正在头顶。
“天下的人们,都是如此生活着么?”她撇了撇嘴,想在那月亮上,寻找着什么。
那明亮的月儿上,真像是有着什么人,也在过着相似的日子。
“你果然在这儿,进去跳舞吧,夜深,屋外太冷了”,大哥上来把她喊了下去。
大厅里,已经换上了另一种陈设,女士们三三两两坐在沙发里,一旁的矮桌上摆着餐后酒和茶,男士们潇洒地立于壁炉和石柱周围,高谈阔论。
国王此时还被殿下包围着,在屋外的花园里说着话,甚至还拉上了父亲弗兰克公爵。
兄妹俩回到暖洋洋的大厅,大姐一把拉过伊丽莎白,呼了一口气:“她这会儿不在,来,多坐会儿。”
几位年轻的王子,片刻就把哥哥们都拉走了,热烈地讨论着船只的细节。
“嗨,菲茨威廉,我们知道,你的功课最好,爵士也最喜欢你”,最小的王子跟哥哥们差不多岁数,几乎没有什么代沟,虽然辈分不对,但旁人看上去以为一样。
三言两语,男孩子们就打成一片,等长辈们的专场舞结束之后,他们也优雅地整了整礼服,来邀请舞伴了。
大姐很快被邀请走了。
伊丽莎白也被小王子邀请了,大大方方地起身,走到舞池中央靠后的位置。
热身的舞曲开场,紧接着又是一曲。
时而柔和,时而激烈的圆舞曲,悠扬飘洒在大厅的每个角落,好像屋外的冷风都被吹散了。
她在步伐交错之中,望穿了墙上的镜子,好像看到姨祖母殿下竟拉着母亲。
她立刻警觉起来,想快速结束这曲舞。
还好,曲子适时地奏完了,众人互相行礼,回到了各自的座位。
她寻找着母亲,却没有再看到。
她一路走出了大厅,来到了花园里。
以为自己感觉错误,她透过窗户回望了一眼大厅,里面的确还是暖意融融。
“怎么屋外还这么冷呢?”她微微打了个寒颤,拉紧了披肩。
脚下的影子变长,旁边走来一位绅士。
“啊,你在这儿”,是小王子的声音。
她回头,看到原来是小王子和二哥爱德华。
“一起走走吧”,二哥招呼她。
她点头,三人一路往灌木林方向溜达着。
许久,小王子才问他们兄妹,对于这次父王的作客,他们是如何想的。
二哥耸了耸肩:“说实话,我是男人,可能跟女士们的想法有些不同。”
她听了也有些好奇,就请二哥继续。
“无论是哪一位,就是要承担责任,这就是贵族的意义”,二哥眼光明亮。
小王子点点头,但满怀期待地望着她。
“在哪里都一样,都是为了国家,也是为了家族”,她坦然。
身边的两位绅士停下脚步,热烈地注视着她,仿佛刚刚同她认识。
远处,大厅里灯火通明,热气醉人。
屋顶,冷冽严肃,国王和父亲,正避开众人,促膝详谈。
这里,月光如水,这三位年轻人,却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了旁人眼中的风景。
片刻之后,三人又一路溜达着回到屋里,喝了些暖胃的茶和咖啡等。
哥哥们又和王子们聊其他国家的事了,他们总有操不完的心。
伊丽莎白和大姐终于找到了属于彼此的时光,两人坐在沙发里,依偎着,时不时抿上几口热巧克力。
她眯着好看的双眼,远远望着热闹的众人,嘴巴一圈沾满了巧克力。
大姐终于发现了,“嗨”了一声,轻轻拿起手绢,溺爱地给她擦着。
这会儿,国王在母亲简公爵夫人,以及罗莎蒙德殿下的陪伴下,正在晨室观赏孩子们的作品。
不同岁数时期的作品一一呈现,看地几位长辈哈哈大笑。
姐姐和哥哥们的画作和曲谱等,都中规中矩,国王甚至开玩笑:“跟我城堡里那几个差不多,看来爵士的确在好好地服务。”
当他们踱至四小姐的一系列作品处时,不同的表情就飞扬了出来。
姨祖母殿下微微皱起了眉头,担心小姑娘的作品拆了她搭了许久的台面,毕竟她是吹嘘地天花乱坠,才将国王劝来庄园的。
母亲倒不以为然,她打心眼里心疼自己最小的孩子,刚刚成年,就要面临远离父母的前程。
一开始母亲是自豪着微笑的,走着走着,她的眼中已布满了不易察觉的泪花,只是一直强忍着,没有表露出来。
国王从进入晨室开始,就对达埃蒙德庄园羡慕不已,他原本一直犹豫要不要听从自己小妹罗莎蒙德的意见,再来此看看。
毕竟这里也是自己大妹伊丽莎白曾经幸福生活的地方,年代久远,她已仙逝很久。
其实在没出那桩事之前,小妹就依稀跟自己推荐过这家的四小姐。
如今,更是竭力担保,甚至用上了家族的名誉。
当他迈进第一步,就已将整个晨室的作品悉数收入眼底。
“太美妙的地方,真令人感动”,他从心里赞叹和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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