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长辈们的早餐还未结束,国王就来到弗兰克公爵的书房,那儿已升了火,约翰一早就引领着王室城堡的管事们,将陛下今日要批阅的公文和信件等,都整齐摆好在书桌上了。
父亲弗兰克公爵难得可以偷个懒,不用一上午都泡在书房里,他对此安排很是满意,和母亲简公爵夫人一直待在餐室里,陪伴着贵宾们,天南地北地聊天。
整个庄园,可能只有洋葱这只慵懒的长毛狗,和它家四小姐一样,敢随处溜达。此时它大模大样地趴在书房的壁炉前,耷拉着长长的耳朵和双眼,时不时地摇上一两下尾巴。
陛下看了半日文书,甚是厌烦,他扔下书卷,打开阳台的门,一阵暖意扑面而来。
他边思考问题,边顺着阳台往花园里踱步,渐渐地,闻到了一丝丝的铁锈味。
“哟,很有意思,他们在忙活什么呢?”陛下竟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庄园的马厩这边。
此时马厩没什么人,工人们还在树林里遛马。
一个瘦小的身影蹲在那里,陛下一眼认出,正是四小姐。
她今日一身骑装打扮,穿的还是裤装,国王不禁好奇起来。
“你要去哪里骑马么?”他问到。
伊丽莎白回头望见了陛下,笑了笑,遂起身行礼。
“没有呢,我要帮闪电订个掌”,她回复陛下。
国王的表情十分惊讶:“你会订马掌?”
她狡黠一笑:“看托尼大叔他们订过,我没试过呢。再说,闪电也才开始可以自己上路。”
“哦,你的胆子不小”,国王哈哈大笑:“它跑地很快么?你叫它闪电。”
她摇摇头:“我是希望她像闪电一样,自由自在地。”
“她?”陛下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爱怜地抚摸着马儿的脑袋:“是啊,她是一位女士呢,差点被托尼大叔拿去送人。”
“哦哦,好吧,我的小姐。不过,你确定,她能听你的话,乖乖待着?”国王有些担心,想往后退两步,但还在犹豫。
她潇洒地甩了甩别好的长发,自豪地:“闪电很温顺。”
说着,她就瞬雷不及掩耳之势般地,“啪”地一声,将马蹄稳稳地订进了闪电的脚掌,接着,她搂着马儿,轻声地安抚着她,像是患儿打针后收到的爱抚。
那闪电只哆嗦了一下,就乖乖依偎在她怀里,不再动弹了,大而亮的黑眼睛,充满爱意地盯着这小姑娘。
在国王陛下张大了嘴巴发愣之际,其余三只全都搞定了。
伊丽莎白还给闪电盖上了厚厚的红丝绒毯子,温柔地嘱咐:“你得休息几天,我再带你去树林里溜达。”
和马儿腻歪了半日,她终于将它安顿好,走出了马厩。
“哦,抱歉让您久等了”,她才想起,陛下看了很久的热闹。
国王也缓过神来:“没事,我也没什么事情要找你,只是闻到了铁锈的味道,寻到这儿来了。”
她呵呵地笑了:“那等会儿,您可能要闻到比这更加难闻的了。”
国王不解地抬起了眉毛。
她笑盈盈地指着前方羊圈里的一只母羊,国王看过去,发现它的肚子都要拖到地上了。
“她......”陛下还在斟酌着用词。
伊丽莎白爽快地:“这是辛迪,我要帮她接生。”
“打扰了,那我先回书房去了”,陛下终于被她吓跑了。
她行礼目送国王离开,就远远瞧见丹尼尔太太抱了一堆布草,从后院朝这边走来。
“丹尼尔太太”,她朝那边招招手。
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之后,丹尼尔太太开始抱怨她:“我的心肝,要是公主殿下还活着,她得亲自照看你,不用眼泪汪汪地嘱咐我啦。”
“没事的,您放心好啦”,她嘿嘿一笑,麻利地将厚厚的布草垫在母羊辛迪的身下,开始抚摸着它,缓解她的不适。
也是奇事,她的辛迪这样的乖,生产过程还挺顺利:只“咩咩”地叫唤了两声,就平安将小羊仔给生下了。
布草上的血渍也没那么吓人,伊丽莎白自己看到了,也哈哈大笑起来。
“丹尼尔太太,您瞧,我们好像有些杞人忧天”,她止不住地笑,伸手去抱那刚出生,眼睛还未睁开的小羊仔。
她轻轻地吻了吻小羊仔的面颊,还商量似地跟辛迪说:“我们叫它乔治可好?”
国王在书房的阳台边往这里眺望,远远地,能看到她抱着小羊仔的样子。
“真的很像伊丽莎白,难怪她一出生,她就这么爱她”,他悄悄从怀里摸出个怀表,打开后,盖子上画着的,正是这四小姐的祖母,也就是国王的亲妹妹,伊丽莎白公主年轻时的画像。
她本可以和法国王储联姻,成为如今的王后。但她自己选择了当年的达埃蒙德庄园公爵的长子,后来成了这里的女主人。
如今的四小姐,性子和她一个样:潇洒,生动,勇敢,像极了灌木丛里的玫瑰,长满了个性的小刺,还是那样娇艳欲滴。
很快,书房的寂静就被敲门声给打破。
陛下只得回到屋里:“请进。”
管家约翰颔首行礼,跟他汇报:“陛下,殿下带着克莱尔小姐,往这边气势汹汹地来了,嚷嚷着要找您评理。”
国王被震惊到了,忙问:“公爵夫人不在么?”
约翰摇了摇头,耸了耸肩,那雪白的燕尾服内衬显得更鼓了。
陛下只好请他将门开着,去多准备一些茶点来,并把伊丽莎白小姐请来。
约翰答应后,才转身离开,那门就差点被撞倒。
是的,尊贵的罗莎蒙德公主殿下,带着自己的姨孙女,来找陛下评理。
二人朝国王行过礼后,克莱尔颔首立于一旁。
只听见殿下噼里啪啦地吵嚷了一大堆,差点把国王的耳朵炸聋了。
还好,此时他盼望着的伊丽莎白到了,她已结束马厩和羊圈的事情,回到房间,梳洗换衣完毕。
国王悄悄瞅了一眼,终于放下心来,不然那一大早的打扮,肯定要被殿下调转苗头,一直说到中午。
四小姐朝陛下和殿下都行了礼,给长辈和姐姐都斟了茶,奉上点心。
她知道克莱尔一向公正,从不耍大小姐脾气,自家的哥哥们也是如此,但不知为何惹怒了姨祖母,竟还要到陛下面前告状。
“姨祖母殿下”,她笑眯眯地,又朝她屈了个膝:“我先给您赔罪吧,庄园里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基本都是我做的,跟克莱尔无关呢。”
这位殿下终于下得了台面,嘟嘟囔囔地:“我不过是想这几天单独用姐姐以前的书房,就被这位了不起的晚辈给拒绝啦。”
克莱尔并不解释,只还端端正正地坐着。
陛下也不好断这家务事,何况还是两位亲妹妹的。
“哦哦,那里面霉味大得很,殿下您没闻到么?”四小姐圆场打地极快,不过说的也是实话。
陛下听闻,连忙也出来给尊贵的妹妹递水果塔,皱了皱眉:“那不行的,万一染了风寒怎么办。”
伊丽莎白以看不出的微笑谢过了陛下,接着给姨祖母出主意:“您要是不嫌远的话,母亲的晨室倒是很大,您要是看得中,那是我们全家的荣耀。”
殿下只得就坡下驴,站起身,说了句:“我去看看如何布置”,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
克莱尔这才起身,复跟国王行礼道歉,并邀请他去祖母的书房和卧室看看。
伊丽莎白撇了撇嘴,差点掉下泪来:她年纪小,给这群人一闹,她想祖母啦。
陛下跟着两姐妹,慢慢踱到了东侧,踏进了这三人都饱含着深情的地方。
没有多余的对话,三人都久久地来回抚摸着这里的一切,推开窗,闻着阳光下,远处玫瑰园里传来的浪漫至极的味道。
丹尼尔太太每日都会来安排打扫和布置,脚下的地毯踩上去还是那样的厚实而温暖。
长长的床柱四周层层叠叠的幔帐,花纹就跟新的一般。
床边桌上的蜡烛似每日都被点燃一遍似的,颇有节制地控制着长度。
伊丽莎白再也忍不住了,她任由泪水滚滚落下,很快,胸前的衣襟全部都湿了。
克莱尔拿出手绢,轻轻地沾着这小不点的泪:“你头发快成仙人球啦。”
一句话惹笑了陛下,他连忙跟伊丽莎白道歉,表示自己不该惹哭她的。
四小姐并没在意这些,她就是想祖母了,来看看她老人家的屋子。
她走到床边,跨进了那层层的幔帐,伸手从铺好的被子里,抽出个软布缝制的小羊仔,抱在怀里亲了亲,复又给它安置在被子里盖好,只露出小脑袋。
“哦,那是你给祖母缝的露西娅小羊”,克莱尔终于笑了。
她点点头,小嘴巴还是撇着的。
“我的被子里那只是她的弟弟,叫卢克”,她终于也不再流眼泪了。
陛下哈哈大笑起来,他拍了拍两姐妹的肩膀,表扬她们:“真有孝心,要是我城堡里面的那几个,跟你们一样,就好了。”
祖孙三人又在祖母书房里久久地待着,小心地翻了翻写有她优雅花体字的信封和菜单,望了又望她的每一幅油画像,踏踏实实地重温了自己和她经历的美妙时刻,才恋恋不舍地退了出来。
走廊里还是那熟悉的独一无二的蜡烛和香水气味,像是她一直都在用秘方细心配制。
那日,众人都开开心心地,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比起前一日那盛大的欢迎舞会,这一餐更加温馨,就像是一大家子围在祖父身边,没有压力地吃着团圆饭。
罗莎蒙德姨祖母殿下终于满意了,她硬是霸占了公爵夫人的晨室,还将其中的布置弄地个乱七八糟。
伊丽莎白早已劝好了母亲,让她也乐得清闲,这些日子就放心地好好多睡些懒觉。
饭后,大家三三两两,端着餐后酒杯,去客厅和其他好玩的去处消着食。
管家约翰先生来请了,邀请大家去主阳台赏月。
“嚯,好雅兴”,国王听闻,也颇有兴致地跟着公爵,踱至主阳台。
散落在各角落的人们都陆陆续续地来到主阳台,立即被那洁白的明月给吸引。
乐手们从客厅挪到了这里,舒缓而又富有诗意的乐章层层铺开,大有让他们今夜无人入眠之决心。
大哥菲茨威廉,大姐克莱尔,和几位年轻王子,都依次表演了乐器演奏和对唱,惹得众人连连鼓掌。
二哥爱德华,和伊丽莎白,以及小王子,还表演了诗朗诵,真将这场赏月会的气氛,烘托到了另一个**。
伊丽莎白望着空中的明月,内心在和祖母对话:“希望您过地比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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