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切步入正轨后，每一日便没什么区别。南国从前总觉得度日如年，睁开眼便只期待着能够躲避的黑夜，恐惧新生的阳光。

她反应过来后，已经到了寒假。

是的，寒假。

南国手里握着成绩单，她恍然地注视着上面的成绩。

年级排名： 29

班级排名： 2

语文■？：2

■■■■：■

■■？：■■

……。

真漂亮的成绩。

南国满怀欣喜地把成绩单珍惜地放入书包，她之前总会偷偷摸摸地看一眼，然后像丢掉什么很恶心的东西一样，将无辜的白纸撕碎扔进垃圾桶。

她没想到自己还有喜欢上它的一天。

江平月不知何时也跑到她身后，漂亮的脸上洋溢着欣喜。那和平日不同，在被夸赞习以为常的美貌，或者被人讨好时，江平月同样会露出满意或快乐的神情——可那和现在有不一样。

南国说不上来，她只觉得对方此刻尤为好看。

“老南，我考进年段前150了！”江平月激动地说，狠狠地拥抱了对方一下。

“恭喜。”南国朝她笑笑，看向自己身边无人的座位。

她们都进步了，而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排名极为考前，稳稳当当的班级第一。

南国看着桌上翻开一半的习题。

今天只是回来拿成绩单，并领取作业的日子。

不上课，也不用干什么。

……。

习题已经写了好几道了。

优等生有减免作业的特权，南国和对方的作业都很少。江平月相比而言更加普通，可她也没多少嫉妒——提升的成绩让她心满意足，学习也多了几分动力，临走前还说要在群里一起讨论学业。

南国应下，躺在沙发上，看着被阳光照亮一半的书包。

她可能是第一次有这么轻松的假期。

之前总是在和不会的习题挣扎，或者为自己的现状痛苦。明明是假期，却比监狱更加恐怖。

现在不一样了。

她很少遇到不会的题目，就算有，看两遍解析就能明白。

考试丢分的基本是粗心大意。

她轻松许多，也足够聪慧。她的确不算太稳扎稳打的类型，可胜在天赋不错，不用去补习班。

没有补习，作业很少——一个月的寒假，一周就能写完。

她该做些什么？

看视频，小说？画画？逛街？

南国不是很想在家里待着，上学时段，她的活动范围只有学校与家。

可她第一个就否定了最后的选项。

她想和对方一起出去，她不希望再看到对方那样的神情。

消费观不同，是不能成为长远的朋友的。

南国想起在网上看到的这句话，有些嗤之以鼻。难道她们出门就要一直花钱吗？就算花钱，她给对方付，又有什么问题？

……。

可是……

她总觉得哪里不合适。

南国想不出来，只好强迫自己在家里呆了两天。

最先发消息的，却是江平月。

她问要不要一起去爬山。

南国有些惊讶，在她的印象里，江平月一直是极为讨厌运动的。中考包括体育，平时的训练和体测，江平月向来仗着自己的人气叫人掩护，能逃就逃。南国本想劝对方，你现在是轻松一刻，三年后苦的是自己——看到对方那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后面没再说过什么。

江平月很精致，她打理着全班最长最飘逸的头发，总是在课间偷偷把头发散下来；她会把校服改短，展现自己正发育的青春曲线；她抹淡淡的口红，喷好闻的香水，拒绝一切会让自己出汗的活动。

她居然主动要去爬山。

南国点进私聊，确定对方没有在开玩笑。

江平月回复的也很干脆，因为爬山不用花钱啊！

公交车有学生卡，来回只要两块，她出得起。

寒假的工作日人很少，只有她们三个在大自然打打闹闹——她肯定不会不适应。

南国反应了两秒，发觉江平月在考虑什么。

她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她当然答应。

而最后一人，被她们所照顾和期待的那个人。

也答应了。

她们要在早上去海边看日出，然后慢慢悠悠地爬山。

在综合购物商城刚开始兴起的时候，她们没有去追逐潮流。

江平月那天是哈欠连天地坐上公交的。

她一点都不精致，没化妆，没打扮，穿着最普通的运动上衣跟校裤。刚开始她有些后悔没早起一点收拾自己，发现另外二人照常聊天，似乎完全没发现自己的差别时，便把这点不适抛掷脑后，加入话题。

她们那日很高兴，赶上太阳升起时天边的一抹红色，倒映在发着光的海面。什么都不用想，只是顺着海边一路往前，好像人生也如此顺利与直率。江平月和二人讲述自己五湖四海听来的八卦，很少接触这些的王瑛焕听得有些发愣，却并不反感。

白天里的大海很美，江平月拿出手机，调出最近刚火起来的美颜相机。南国看着相机里自己的脸有些陌生，江平月却告诉她，这样拍出来发空间才好看，非要拉着二人一起合影。

美颜相机内，南国与江平月中间的脸却显得格格不入，她似乎有些想退出，江平月一把抓住她，拉到中间。

“看镜头，笑，笑起来才好看的！”

江平月认真地说，神情看不出一点别的痕迹。在江平月的鼓励下，她终于安稳地站在最中间，看向了镜头。

她们换了好几个滤镜，拍了许多张合影。江平月十分高兴地把照片发在群相册存起来，正巧旁边有个座位，她让二人先休息一下，自己跑到海边开始自拍。

南国对此没有意见，跟对方慢悠悠地一起坐下来，看着海，还有闪光的她们的未来。

南国看着自己的手。

上面什么都没有。

身边什么都没有。

江平月在远方的身影有些模糊，阳光照在她的眼睛上，让她眯起眼。

她留出了一人的空隙。

她觉得有温暖的触感碰到了自己的指尖。

……。

“你还记得啊……我有深海恐惧症。”

南国抬起头，看着大海。

“但我没那么讨厌海面，只是在海边走走的话，我没问题。”

“……。”

“你老家的海很漂亮？”

“好啊，我们一起去看嘛。”

“没关系，不用什么游乐设施，快艇我也不玩。”

“嗯，就是我们俩一起散步，捡贝壳，拿小铲子挖沙堡。”

“我要红色的铲子，不要和我抢——你适合绿色，绿色的给你嘛。我们不是一起去看过吗？挖沙的那套工具一定会有红色和绿色的铲子。”

“哈哈，当时那个是……青春期的无病呻吟啦。”

“没想到会让你这么担心，对不起啊，但我才不会那么蠢。”

“说想躺在海里任由海水淹没是胡话，我都有深海恐惧症了，会很害怕的。”

“……不过，埋在沙子里应该挺舒服？不是还有人做沙浴吗？”

“我们一起吧。”

“只有我们，在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