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梦魇

季游霖突然想起联盟的一则新闻报道:即今日起,经各星球联合表决,联盟中心发布声明,正式设立地球资源部。我们虽然离开了母星地球,但那里仍存留着大量珍贵的人类遗迹,为了人类文明更好的传承和发展,联盟特派遣专门人员前往地球,进行地球资源整合。

画面一转:经地球资源部门报道,地球上仍有少量幸存者出现,地球巡察使将担任此项救援任务,负责提供人道主义援助,将难民带回联盟。

季游霖敛了敛眉,微微抬头,直视柏钦:“怎么能算煞费苦心,我顶多是在催促你做出选择,至于他们...”

他的视线越过柏钦的肩头,落在小洛身上,半响道:“与我无关。”

地面被厚厚的冰层覆盖着,泛出大理石般的光泽,也衬得季游霖的脸色越发透亮,柏钦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人散漫无谓的笑脸,目光平静,已不复刚才那般冷冽。

“但你现在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力。”

季游霖:“我动不了,你那一下子,我受内伤了也说不定。”

柏钦十分确定:“不会。”

他像是觉得自己给的脸色太好了,又淡淡地补充:“你自找的。”

季游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扯了个揶揄的笑容,眼神却没有笑意:“好,我自找的,所以主人就假装配合些,我想自己呆一会儿,可以吗?”

柏钦虽一贯目空一切,做任何事情都没什么情绪,但此刻看向季游霖,无端觉得他整个人与这周围死寂冰冷的氛围异样的适配,那散漫的样子背后,仿佛裹挟着一层一层的凉意,跟地球百年不化的冰层一样。

柏钦语气平稳地拒绝:“不行。”

季游霖闻声凝视了柏钦几秒,随之轻笑了一声,像是无奈极了似的闭上眼,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的状态有多么糟糕,这次后遗症来得比他想得还要严重。

隔绝五感后,心脏“咚咚”的声音在脑子炸开,他落在背后的手紧抓着树干,微微有些颤抖,但由于冰层十分光滑,他触在上面的手在无人所见之处打滑了一次又一次…

季游霖在手又一次颤抖地打滑后,强迫自己睁开眼,抽了口气道:“腿麻了,走不动。”

柏钦拧眉看向他,像是在辨别他话的真实性,但随即便在注意到他脸上的冷汗,眼神一愣。

季游霖本以为这话一开口,他总会把自己先撂下了吧,没想到,柏钦一手拉住他防护服的卡槽,单手就准备往背上甩...

季游霖见状,马不停蹄地开口拒绝:“等...等等...”

他伸手按住季游霖,故意将动作幅度拉大,让柏钦看不出什么端倪,他打着商量的语气苦口婆心道:“你们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你弄个能量罩,把我框起来也行,我真跑不了!”

柏钦眼神深邃,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拉扯,一言不发。

季游霖又变成一脸散漫的态度,但对刚才柏钦的举动还是嫌弃地撇撇嘴:“行吧,你别扛我了,那样太不优雅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周围突然传来一阵冰块碎裂的声音,不远处的地面下突然破出两个智能人,不同于003,这种智能人没有进行外貌设定,维持着原本的机械形态。

柏钦眼神眯了眯,脸色平静,只是看向季游霖的神色变得更加幽深起来,一旁小洛被这声响吓的一惊,立刻警惕起来,这跟那些跟在掠夺者之后的智能人长得一模一样。

只见那两个智能人在原地站了几秒后,身体开始变形,只一瞬,便组合成一个类似沙发的形状 ,并自动停在了季游霖的面前。

季游霖不顾柏钦探究的眼神,试着直起身坐在智能座椅上,但奈何当下使不上力,刚一微微站起。下一秒就要往下摔,幸亏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柏钦的胳膊,借他的力坐了上去,完事后还故意朝他一笑:

“谢谢。”

季游霖虽是说着,但手仍扒拉在柏钦身上:“你不是嫌我跑吗?诺,拿着这个。”

季游霖从座椅上抽出一条细的软金属绳,也不看柏钦越来越凉的眼神,自顾自地系在他的手腕上。

“这样我就绝对跑不了了,就是得麻烦你拉我一下,它不认路。”季游霖说完便直直地躺在座椅上,只见它又自动调节一瞬,变成了一个大型扭蛋,于是,画面诡异地变成一柏钦拉着一个载着季游霖的巨型扭蛋。

“这...”小洛在一旁看了半响,他也太嚣张了吧。

柏钦除了脸色有点冷,倒也没有其他表示,只是淡淡地看了眼小洛,示意他带路。

季游霖在被身体被挡住的那一刻,整个人顿时虚脱了下来,昏昏地陷入沉睡。

......

“叮叮当…叮叮当…”

“小季,看这里。”女人面带微笑地看着不远处在秋千上来回摆动的小孩儿,天气晴朗,照的她整个人比身上的一袭白裙还有明亮。

男孩儿看到女人的招呼,连忙小腿一蹬,从秋千上起身,乐呵呵地跑过去。

“妈妈,你怎么来了?”

女人脸色温柔,轻轻点了点了季游霖的脑袋。

“我还能不来,你邻居家的二大爷过来告状,说你把人家的鸡舍里的鸡蛋给顺了,是咱家没蛋吗?拿人家的干什么?”

季游霖心虚地眼往下瞟,片刻后嘟了嘟嘴,调皮地朝笑了笑:“哎呀,我不是看他家的鸡生的蛋跟咱家买的不一样,听说还是二爷爷专门挑品种养的,好奇嘛。”

他眼珠子一转:“我那可不叫顺,明明是二爷爷看着我,让我光明正大地拿的,他还让我多拿两个吃呢,二爷爷肯定不是这样跟你说的,妈妈你又诈我。”

女人打趣地笑着说:“那你又心虚了不是?一诈一个准。”

季游霖调皮地朝她吐了吐舌头,别女人拍了拍脑袋。

“走吧,我正好要去超市,你跟着我一起,拿了人家东西就要知道感恩。”

季游霖原地蹦哒了两下,声音亮堂:“明白!”

“二爷爷喜欢喝花茶,我买一袋给他,还有还有,花盆,他家有好多花…”季游霖蹦蹦跳跳地走到前面,嘴里说个不停…

嘀…嘀…机器尖锐的提示音在房间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怎么回事?”凯恩斯听到警报声后便迅速赶了过来,他是培安德的助理之一,主要负责监控一些发展趋势不错的实验体。

“他情绪起伏的太过厉害,我们对实验结果的预判恐怕出现了偏差。”

一个手拿实验稿的女医生神情严肃地盯着水舱中起伏不定的身体,视线不是转移到身旁巨大的显示屏上,屏幕上人体大脑的那一部分被着重放大,细微的脑神经变化都被清晰地记录着。

“会有毁灭性的打击吗?”

凯恩斯轻微地蹙了蹙眉,他还是对最终的结果比较担心,因为但凡轮到他手里的实验体都一定是已经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和资金,这时候失败,总归是得不偿失的。

“不确定,我只能说父母的份量在他心里远比我们想象的重要,或许我们不应该把它作为第二顺应。”

幼年的季游霖身体还没有长开,水箱里,他稚嫩的小脸痛苦地皱在一起,整个人剧烈地颤抖着,带着淡蓝色的培养液大幅度的晃动,仪器尖锐的警报声一声盖过一声…

梦境里,季游霖正高高兴兴地女人前头蹦跶,正当他转过身想说些什么,整条街突然暗了下来,周围悠闲散步的路人全都消失不见,女人也不见了。

小季游霖脸色顿时发白,神色慌张地左顾右看:“妈妈,你在哪?”

“你在哪?”

“妈妈?”

“我在这儿啊,看不到我吗?”一道恍若幽灵般的女声在小季游霖身后响起。

小季游霖脸色一喜,转过身一看,只见一个同他妈妈身形相似的红衣女人悬在空中,他看到男孩儿转头,也缓缓地抬起头来,露出头发下狰狞扭曲的面孔…

小季游霖后退一步,腿一抖,便跌倒在了地上,颤抖的声音轻声喃喃着:“妈妈?”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终于在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后,伸手拉住女人悬在半空的裙子,谁料,手中的红裙在他触碰那一刻,突然变的濡湿,红色液体顺着他细嫩的胳膊“滴答、滴答”的在他脚边炸开一朵血花…

小季游霖猛地松开了拉着裙子的手,但血已经粘满了他的手,他眼神惊恐,后腿了几步,转身撒腿往家里跑。

“那不是她,那不是她。”

他们刚出来没多久,小镇的路上有一个斜坡,那是回家的必经之路,小季游霖拼命的往前跑,他不敢回头,生怕那个女人跟在他身后也一同飘了回来。

他脚踩在木板材质的门阶上,蹬蹬蹬的声音在昏暗寂静的环境中异样明显。

小季游霖使劲地拍打着紧闭的房门,他出来玩的时候爸爸明明在家的:“爸爸,开门!”

“开门!”

大门倏地一下敞开了,让他还在拍打的动作一下子落了空,也许是太过紧张的缘故,他没有意识到,门后并没有任何人,它就那样无缘无故地打开了。

小季游霖慌张地跑进屋,寻找爸爸的身影,谁料,在走进客厅拐角的那一刻,他顿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

那个红衣女人,他正趴在地上,一口一口地啃食着地上的“爸爸”,血液在他们周围淌了一地,女人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向已经呆滞的小季游霖,朝他“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嘴里肉沫与鲜血混在一起,粘稠地往下流...

女人没动,眼珠子诡异地在眼眶内来回翻滚了一下,在她慢悠悠地开始起身时,小季游霖才面色惊恐地往后退。

他想去找二爷爷,他失了神往外跑,嘴里呢喃:“二爷爷...二爷爷...”

他还记得刚刚要去给二爷爷买礼物,小季游霖越想跑的越快,二爷爷是他家的邻居,妈妈说她结婚的时候,二爷爷就已经在隔壁住了好些年了,这种情况下,小季游霖本能地想找到一个熟悉的人寻求安慰...

红衣女人跟刚才一样,并没有上前追他,但当他出现在二爷爷家门口时,他门前的花花草草已经全部被染上了暗红的血渍,他有些不确定地推开面前开着一条缝的木门。

“吱呀”一声,屋里比外面昏暗的天更黑,他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一步,沙发的阴影处,女人的头突然窜出,一模一样的情景再次出现,她身下是已经死了好一会儿的二爷爷...

女人再次咧起笑脸,狰狞又和善:“小季,过来呀!”

她倏地转头,像是神志不清:“怎么不跑了?快跑啊...”

小季游霖眼睛瞪得大大,他看到妈妈的脸和另一个女人狰狞的脸在快速的切换着...

他小手紧攥着门把手,“砰”的一声猛地关上,过度的惊吓已经让他辨认不出逃跑的方向,四肢不受控制地闷头往前跑...

女人望着逃到树林里的幼小身影,轻飘飘的语气中带着无比瘆人的味道:“小季,躲好哦,妈妈要来抓你了。”

“啊啊啊啊!!”

实验室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水箱中一直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眼底一片荒芜。

柏钦冷静低沉地语气似有若无地传入耳中:“叫醒他。”

“醒醒,欸,醒醒!”小洛的声音像是隔着层层屏障,虚无空灵地传入他的脑中。

“奇怪,他的心脏好像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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