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游霖刚要开口找补，却见柏钦从肩膀上掰下了一个压缩灯，照向地下，淡淡地打断他：“走吧。”

楼梯向下延伸，周围只有墙壁上昏暗的，已经隐隐快要熄灭的小灯照明，看不见尽头，季游霖和柏钦感觉向下应该走了快十分钟，才看到下面大片暖黄色的光。

相较于季游霖，柏钦对这种场景更为陌生，确实同季游霖说的一样：“那里都是一群老弱病残。”

几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被枯瘦的母亲抱在一旁，在暖黄的灯光照射下，给人一种别样的触目惊心，这一幕对柏钦来说尤为的嘲讽，在理雅，女性到了一定年龄，都会被下达育儿任务，在人口数据库中进行男女匹配。

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扩大人口，这种行为不仅在理雅存在，还有联盟，联盟生育中心成立的时间甚至比理雅更早，这种在他们看来“珍惜的幼儿资源”，现下却如此浪费。

季游霖看着眼前的画面，神色意味不明，他扭头看着柏钦问道：“你知道这里最宝贵的是什么吗？”

“是人与人之间的纽带。”季游霖声音低沉，像是不想惊动那边还在休息的人。

“很陌生，对不对？”他像是在自言自语，给柏钦一种完全游离在世界之外的冷漠感。

一道年迈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之间微妙的氛围：“你们是？”

“爷爷，他们是来找物资的。”带他们来的那个男孩此刻正跟在一个佝偻的老人身旁，对着老人解释。

这时，几个刚才蜷缩在角落里的人也陆陆续续地站了起来，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神色说不上严肃：“小洛，咋又随便带人回来？”

“欸，不碍事，不碍事。”

老人在一旁摆手制止，转而看向柏钦和季游霖：“两位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基地偏远，很少有人会走到这里的。”

“爷爷，我要去波浪谷了，风暴暂停的时间没几天。”小洛突然插话。

“去吧，小心点。”老人嘱托了一声。

小洛不知为何，此刻却突然犹豫了，视线扫过被他领回来的那两个人。

季游霖不知为何，突然沉默不语的表情突然勾起一抹笑容，看向小洛：“我们跟你一起去吧，不是要找食物吗？正好我也饿了。”

柏钦还没有开口，就已经被季游霖单方面拉入到寻找食物的大部队里，虽然一共也就三个人。

季游霖望向那群人，视线转向那佝偻的身形：“老人家，我们去去就回。”

外面的天色微微亮了，他们再次走出去时，面前的一切跟来时已经完全不同了。

“这里不是实验基地吗？”柏钦出声问道，声音不大不小。

那个叫小洛的男孩听到后朝他怪异地看了一眼：“什么实验基地，那只是掠夺者自以为是的命名，那里是我们的家。”

季游霖对小孩儿这种疏离又别扭的姿态感到有趣，笑了笑扯开话题：“小孩儿你说的波浪谷在哪？”

“穿过前面的林子就到了。”小洛对他笑眯眯的样子一点也不感冒，照例一板一眼地回应。

他们现在正处在一片空地上，说是林子，不如说是被全部冻成冰雕的树木，这片森林在冰封前应该还是一片生机盎然，冰层里面的树叶也曾是翠绿的颜色。

可能是温度极低的缘故，树叶中的活性酶成本分解，最终呈现在他们眼前是一片荒凉死寂的雾凇林，轻盈洁白的外衣下透露着枯黄，褪去唯美的外衣，冷清无息的样子充斥着对生灵的漠视。

季游霖上前一把拉住柏钦，表情微贱：“这种对周围十分陌生的感觉是不是很不好受？”

柏钦眼神微眯，视线下移，看着胳膊上那不知死活的爪子，面色逐渐深沉，凉凉地开口：“把手放下。”

“有人夸你长得好看吗？柏钦。”季游霖不仅没松开，反而变本加厉地往上移了下。

小洛瞅着两人凑在一起的姿势，小脸微皱，出声提醒：“你俩在那儿嘀嘀咕咕什么呢？风暴只停两天，时间本来就不够,再不快些，过两天喝西北风啊？”

季游霖朝柏钦挤眉弄眼了一下，在柏钦动手前适时放开了手，不料，下一秒，双手不知道被扣上了什么东西，他再想抬手的时候，两手被一股很强的吸力吸在一起，动弹不得。

柏钦在地下的时候就想问了，此刻看他这么紧张，沉声问道：“那么多人，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

小洛对此像是习以为常，不觉得有什么，解释：“他们要恢复基地供电，风暴一来，基地设备便会停止运行，只有在冷气流暂停的期间，人力储存电力，才能度过下次冰封。”

季游霖仿佛置身在他们的对话之外，姿态别扭地追上柏钦，带着一种不顾自己死活的冲动：“你怎么这么不禁逗？”

柏钦不咸不淡地斜了他一眼：“凭你？”

季游霖边走边**道: “不可以吗？我一见倾心，从第一眼见你，就喜欢上了你这副皮囊。”

他的脱口而出的声音懒懒的，不着调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消极。

柏钦听着脑门直突突的：“闭嘴，再说话就滚回去。”

柏钦一时不知道如何形容季游霖现在的状态，好像是从地下基地出来后，一路就开始发癫。

季游霖对他的怒气视而不见，继续往前凑：“怎么，你要找003吗？他有我好看吗？他会夸你好看吗？他敢调戏你吗？他能让你这么生气吗？他...”

还没说完，下一秒，“砰”地一声，季游霖身体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朝树干直直地撞了上去，力道之大，连枝干上坚固的冰块都被抖掉了几块。

季游霖闷哼一声，像是对身上的疼痛毫无知觉，脸上表情不明：“生气了？”

“你..你们怎么回事？”小洛在前面走着走着，突然被这一声巨响一惊，回头才发现一脸冷气的柏钦，和不远处乐呵的季游霖。

柏钦看了他一眼，脸色稍微缓和了点，看也不看坐在地上的人，声音冷淡：“没事，带路。”

小洛犹豫了一下，朝季游霖的方向看了眼：“可他...”

他还没说什么，就被不远处的季游霖打断，只见他整个人像懒骨头似的，靠在树干上不想起来，悠悠地说道：“你们先去，我随后到。”

“你会迷路的。”小洛撇撇嘴，对这耽误时间家伙很不满。

季游霖朝男孩挑眉：“那个人很厉害的，能带你到波浪谷谷底，还能帮你捕很多鱼和虾，不好好利用，下次可就没那么好的机会了。”

“你怎么会知道...？”小洛一下子愣在原地，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知道什么？知道你想利用我们捕食？还是说知道波浪谷在哪里？或者知道河里有鱼和虾？”季游霖漫不经心地说道，一字一句挑拨着男孩的神经。

他丝毫没顾男孩苍白的脸，嘴角噙起一抹笑，声音轻飘飘的说：“因为我就是掠夺者啊。”

男孩猛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他，眼中的不可思议转瞬即逝，随即染上浓烈的恐惧和憎恨...

季游霖吹了声口哨，瞧见他的表情，玩味道：“被人看出的仇恨恰恰是复仇者最无能的表现，你最好不要出现这样的表情，因为我可以轻易碾死你。”

他像是在告诫男孩，但说话时却向着柏钦，他们视线对视着，季游霖看着那晦暗不明的眼眸，开口：“所以啊，我好奇，你会怎么选？”

柏钦收回视线，声音略带沙哑地问道：“掠夺者是谁？”

小洛闻声一怔，像是才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他现在不确定面前的这两个人到底是不是一伙的，神色犹豫，一时没有开口。

“你看他把我踹得那么狠，怎么可能跟我一边的？”季游霖看小孩的表情怪可怜的，不禁好笑地提醒他。

小洛艰难地眨了几下眼，声音带着颤抖：“他们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来这里，带着一群机器人，开采山里的矿石。”

“因为那种矿石易碎，只能人力开采，那群机器人根本就不怕冻，但我们扛不住，他们每次一来，都要死好多人。”

“我们要是不去的话，他们就会切断电能供应，那样下次风暴来的时候，基地里的人就都要冻死了。”

柏钦神色微凝，他对这些事情确实不知，连对地球还幸存着这么多人都有些惊讶。

柏钦扫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小洛：“去波浪谷。”

语气冷淡的仿佛面前不是一个吓坏了的孩子，而是经历过他无数次毒打的手下。

他说完走向还在树底下坐着的人，手一伸，季游霖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一股力量猛地拖拽着，迫不得已站起身。

“说真的，你们先去吧，我又跑不掉。”季游霖歪着头看向他，语气难得带上了点无奈。

柏钦眸色渐深：“你想救他们？我若不当，岂不是浪费了你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