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榆下意识循着起风的方向望去，入眼还是漫天漫地的黑袍人，但总觉得这片黑暗要稀薄不少。

那抹金光再次出现，在人头攒动之间一闪而过。

这不是错觉！

楚榆呼吸急促，手中的长剑却稳如磐石，他猛然催动内力，朝着金光的方向疾驰而去。

黑袍人也随之而动，动作整齐化一，立刻蜂拥而上，试图把楚榆永远压在这片黑暗中。

黑袍人并非血肉之躯，楚榆心中毫无顾忌，洞穿黑袍人的身体。

趁躯体还未消散，他一脚踩过借力横踏上空。

楚榆身形骤然停滞于半空，手中长剑划出一道凌厉弧线，借势带动身躯凌空翻转。他左手迅速探出，掌心紧贴剑身，猛然发力前推。剑锋所指，正是那铺天盖地的黑袍人潮。

他怒喝一声：

“破——”

内力从掌心传开，剑气暴涨，顺着内力的推动向前狠狠劈去，带着强大的冲击力狂风骤雨般席卷这一片方向的所有黑袍人，瞬间清出一片地。

楚榆落地，擦过额间的汗，大口喘息，剑身在剑气作用下微微颤抖，发出低沉的嗡鸣声。

他没有过多停留，此刻眼前的黑袍人消失，独留那道金光忽上忽下。

趁着黑袍人还没来得及再次出现，楚榆倏然前冲，提剑追上金光。

“快！快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身后传来黑袍人气急败坏的声音，未等余音消散，楚榆周身骤然涌现出数道黑影。

剑光再度亮起，在黑袍之间无比醒目，楚榆挥出一道剑气，剑气疾驰，绕过黑影，直奔向前追上金光。

就在剑气与金光交汇的那一刻，光芒突然爆炸，黑暗被这道光芒彻底撕裂，黑袍人也如同见不得光般瞬间消散。

炽烈的光芒将楚榆彻底吞没，他的视野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白茫占据。

楚榆用手挡住眼前，扭过头闭眼。

片刻之后，光芒逐渐减弱，楚榆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蓝紫色花海。

微风轻拂，楚榆嗅到方才那缕若有似无的香气。

蓝紫色的花瓣随风摇曳，楚榆轻轻触碰花瓣，这一触却惊醒了藏在花丛深处的青色荧光。

那光点受惊般，迅速从花间跃起，朝着远处逃窜。

楚榆起身追赶，目光追随着荧光的方向，却见一道白色的身影静静伫立。

那人身着一袭熟悉的白袍，衣袖宽大，随风轻扬。

只见他缓缓抬起手臂，袖袍顺势滑落，露出一截如玉般白皙的手腕。

他指尖轻触上那点荧光，听完荧光的告状，片刻后，他微微侧首，目光转向楚榆的方向。

那是一张无论看多少次、都会呼吸一滞的脸。

“……你是厄尔？”

男子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垂落，衬得他本就立体的五官愈发深邃。

楚榆怔怔地望着他，脑海中却闪过一抹灰色发丝，令他一时有些恍惚，不敢相认。

男子眉目中带着一丝温和，少了几分原先的冷咧，他朝着楚榆缓缓道：“终于，来了。”

是厄尔的声音，没有变。

厄尔身边一团更大的青色荧光忽的熄灭，原本泛着青光的半边脸颊随之陷入昏暗。

他从光影交替中，一步一步走来。

厄尔踏过花海，脚步所至，无数荧光从地面缓缓升起。

光点漂浮至小腿，随后攀升至他垂下的手边，继而漫过腰间，最终映亮了他的发尾。

发丝瞬间由黑转灰，灰色从发尾一路蔓延。

每迈出一步，他的发色便褪去一分，直至走到楚榆面前时，那一头长发已全然化作灰白。

待他走到楚榆身前，眉宇间重新凝起寒霜，仿佛方才的温和是昙花一现。

楚榆怔怔地望着这一切。

微风拂过，花瓣纷纷扬扬，环绕在厄尔身侧。

这片花海、这阵风、这漫天飞舞的花瓣，皆是为他而生，为他而存。

他像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楚榆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厄尔朝他递出手，“回去吧，这里风寒。”

楚榆没有动，环视周围，低声问道，“此处可是你的梦境？为何空无一人？”

厄尔收回了手，他半阖的眼眸在楚榆的眼底捕捉在楚榆的眼底捕捉到一丝戒备，却并未多言，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方才那黑袍人说，在梦境重可见自己的执念，你这梦境空空如也，莫不是……你的执念便是这些花？”

忽然他脑中灵感一现，自己把自己莫名其妙地说服了，“我明白了，世人皆道你为先知，想来你早已破除了心魔。”

厄尔还是淡淡回应道：“嗯。”

“那你为何还困于此，我还以为……”楚榆突然收声，试探性问道，“是在等我？”

“嗯，”厄尔回应完，似乎觉得不礼貌，又补充道，“在等你。”

“……”楚榆哑然。

这番话从厄尔口中说出，让楚榆感到一丝违和，他如谪仙般清冷出尘，不像是能说出“在等他”这样的话。

但楚榆没有想太多，他还有满腹疑问，便收敛心神，语气笃定地问道：

“你认识我。”

楚榆的目光直直盯着厄尔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睛，又再重复了一遍，“你肯定认识我，但我根本不认识你。”

“所以，你到底是谁？”

厄尔静默不语，伫立着不动，仿佛要与这片花园融为一体。

他在想什么？楚榆心中暗自揣测。

就在他思绪翻涌之际，厄尔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平静，“你不相信我。”

楚榆怔了怔，却见厄尔神情依旧淡然，仿佛方才的话语不过是随口一提。

“对。”

“以后，你会知道的。”

厄尔侧过头，不再看着楚榆，视线落在青色的荧光上。

刹那间，荧光仿佛被这道视线点破，化作无数细碎的金光，填满花园的每一处。

梦境中的虚幻景色被金光覆盖，逐渐变得暗淡。

厄尔抬手凭空从上至下划出一条金线，

“走。”

楚榆不明所以，“啊？去哪？”

厄尔后退半步，出其不意往楚榆后背猛一发力，把楚榆推了个酿跄，跌跌撞撞冲过了那道金光。

眼前的画面突变，楚榆发现自己回到了原来的路上。

路边栽种着普通的行道树木，没有山、没有石板台阶路、也没有竹子。

他回到了现实。

楚榆松了口气，心中又隐隐升起不舍来。

厄尔转向西边的树林，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迅速闪身，高大的树木刚好将他全部挡住。

厄尔并未追击，只是静静地望着。

那人见他未有动作，便迅速逃离，消失在林间深处。

“是不是有人……”楚榆听到动静，顺着厄尔的视线望过去，“……是那个黑袍人！”

厄尔问道：“你见过他了。”

“困在梦境的时候见过，他……”楚榆刚想解释，突然想起黑袍人说厄尔是他们最大的敌人，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说要我跟他走。”楚榆含糊其辞带过。

两人边聊边走边走，默契地都没有提去追上黑袍男。

厄尔沿着小径一路前行，四周愈发幽静，二人走到院落门口，还未推开，门像受到感应般自己打开。

木门有些老旧，发出“吱呀”的声音，楚榆好奇惊叹道：“这如何做到的，利用了灵物附在门上？”

厄尔收回指间的金光，顿了一下，道：“直接开。”

“啊？”楚榆还没马上理解，见到金光才明白他的意思，挠了挠头问道，“不过举手之劳，为何不直接用手推开。”

“脏。”

“？”

楚榆打量厄尔身上的白袍，出门绕了一圈依旧一尘不染。

他突然有种“不是很能理解你们洁癖，但要是厄尔的话似乎也很合理”的感觉。

屋外院门的动静惊动了屋内人，他们刚刚走进院子，屋门突然打开，从门缝中出现一个毛茸茸的金色脑袋。

“厄尔你回来……咦，你怎么还带回来了个人？”

金色脑袋把门开挺，一张尚且年轻的脸颊全部暴露出来。

楚榆估摸着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

他又比划了一下厄尔的年纪，在心里瞎猜测。

“不是我儿子，”厄尔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开口打断，转头对金色脑袋解释道，“这是楚榆，会住一段时间。”

“他看起来穿得好奇怪啊……”金色脑袋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楚榆看，“我知道你！你就是那个传言从守卫队里逃走的魔族吧！不对啊，厄尔你怎么把魔族给带回来了。”

“我是……”

“他不是魔族。”

楚榆刚想出声，没想厄尔先一步出声替他解释。

“是这样啊。”

金色脑袋蹲在旁边的柜子前，为走进门的楚榆准备拖鞋，“进了门一定一定要换鞋，不然厄尔生气起来会很恐怖的！！”

楚榆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厄尔，眉目间透着一股超然物外的气息。

他有点难以想象厄尔生气的样子。

“还有回家第一件事一定要先洗澡，我说厄尔你真该去治疗师那里看看你的洁癖了！”金色脑袋终于刨出一双新拖鞋，嘴上还在继续碎碎念，他转头问楚榆，“那你需要吃饭吗？”

楚榆不明所以，“吃啊，还有人能免于饮食之需？”

“就你旁边那个啊，他是不用吃不用喝的半神，和我们凡人不一样，”金色脑袋朝旁边怒了努嘴，“那厄尔你记得多给我一份买菜钱。”

金色脑袋说完，随即往屋里走。

厄尔换完鞋子也跟着往里走，脱掉木鞋后走路悄无声息，不由让人怀疑他是在走还是在飘。

却没想下一秒，自己的衣服被抓住。

被老婆质问的那三秒，厄尔你在想什么呢

厄尔：老婆不仅忘了我，老婆还不信任我，老婆还要质问我T T

厄尔：（赌气）推他一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章 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