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料，联盟合作的护肤品广告PV和赠礼小卡一出，掀起了前所未有的热烈反响。某鱼上拼团的链接数倍于往日，但宣告和银河的小卡总是一上架就秒变售罄状态。

与护肤品广告预告PV同时来临的，还有Crown的第三场常规赛。

F市本是水乡，在夜景工程纷繁绚丽的灯光中，古色古香的建筑也带上迷幻的色彩。这座邻水的电竞中心规模不大，选手走上内部人员专用栈桥时，还能听到不远处酒吧里萧瑟悠扬的民谣弹唱。

但柳深全然无心欣赏这份声色美景。调查结果迟迟没有出炉，像一把剑悬在头顶随时可能斩下。

柳深反复告诫自己，面上功夫必须做足，这几天一定不能出纰漏，可脑子里又有一个苍蝇嗡嗡的声音讥讽地唱着反调：那然后呢？如果过几天就要被战队开除，现在拼命练习又有什么意义？

心里的天平反复摇摆，一连几天，他没有睡过一个整觉，就算下午两点才起床，依然浑身酸疼，头脑虚浮。按网上的建议买了褪黑素，但依旧会在心慌气短的梦魇中挣扎醒来。

柳深发现，折磨并不是从出结果的那一刻开始的，从他做了那个危险的决定起，谴责和恐惧已经成了附骨之蛆，不断啃噬他的心脏。

缺乏睡眠让思绪难以集中，柳深目光游离地跟着队友进场，像被麻木驱赶的家畜，和观众击掌的时候，女孩子们眉飞色舞地举着手机拍摄黎宣皓和林露声，到他这里，有些礼节性笑着和他打招呼，还有一些毫无迟疑放下了手机。

“银河加油。”

“银河新广告好帅呀！”

寒暄的话语落入柳深耳中，句句刺心，都在嘲笑他没有自知之明。

午夜醒来冷汗满身的时刻，一个不愿承认的念头闪电般闯进他脑中：如果一开始什么都不做，不要去和林露声沾边，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柳深极力想把这个念头驱逐出脑海，它却如阴魂不散。摄影师举着镜头朝他拍摄，柳深不知道自己挤出了一个什么样的笑容。

水域之上，北风森冷，绯染的解说声随着涟漪远远荡开：“今天的比赛是徐教练和老东家的对决！徐新岚教练还在DARE的时候，还是一名发育路……喔，那个时候还没有发育路这个叫法，还叫射手。”

小晟说：“大家也都知道DARE战队的坏消息，这个赛季恐怕是DARE现役选手的最后一个赛季了，喜爱他们的观众都很珍惜他们的比赛，看一场少一场。”

“是的，但DARE在春季赛的两场比赛均被零封。”绯染唏嘘地说，“其实我能够理解，战队动荡的情况下，选手很难维持自己的竞技状态，但DARE的选手一定要挺住，只有打好比赛，才能抓住转会期留在联盟的机会。”

小晟：“而DARE对阵到的Crown战队恰恰相反，赛季初引入了新人银河后，不仅引爆话题，银河展现出的实力和英雄池也很让我们惊喜。面对这种状态的Crown，DARE接下来将会是一场苦战。”

解说的观点和大部分网络预测相同。王者营地里，两队的胜负赔率相差近三倍。Crown轻取MST，还能和Ocean掰掰手腕，谁也不认为状态低不见底的DARE有任何机会。

柳深也觉得这个赛程简直是一种救赎。这几天以来，Crown的所有人训练赛都不在状态，纪律性差得像路人五排，五个队员轮流被徐新岚骂到狗血淋头，连黎宣皓也没能幸免。

如果不是打同样以“梦游”著称的DARE，队伍的问题会马上暴露无遗。

但DARE亮出的前两位禁用英雄，就将柳深勉强轻松的心情再度打落谷底。

通常比赛BP，两方战队禁英雄的优先级一般是：先禁版本强势，再根据阵容禁用对己方不利的，或者对方未用但己方已用的英雄。

然而，DARE教练组的选择也让小晟发出一声惊呼：“DARE怎么上来就ban边路？直接ban掉了六神最近经常使用的两个英雄。是考虑到他前两场失误较多，想直接针对他吗？有点杀人诛心了。”

绯染分析道：“这会不会是一种战术？DARE的选手目前最需要的是拿他们的绝活英雄抢下一分，禁不禁版本强势对他们已经意义不大了。既然如此，就都放出来，见招拆招。”

小晟笑道：“绯染大人还是见解独到。如果真是这样，可见DARE为今天的比赛做足了功夫，没有躺平挨打，他们还有争胜的**。”

柳深听不见解说的声音，只听到胸腔里的心脏在突突地跳。DARE什么意思？一上来就针对他的英雄池，是把他当成了突破点吗？

耳机里面，徐新岚说：“柳深放在五楼Counter位吧，看阵容找个合适的。”

言外之意，既然没有顺手的英雄，那就为团队奉献，拿个适配的混一下。柳深张了张口，想要辩解，他还可以拿关羽，花木兰的操作设置也都调过来了，还有他努力练习的夏洛特姬小满，他都可以打……

但要是输了呢？他本就休息得不好，如果再在赛场上做出小丑操作，观众会怎么看他？宣告会怎么看他？

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咙，柳深的心气咽回了肚子里，只说了一句存在感低到听不清的“好”。

林露声拿到了训练赛中曾过高光表现的不知火舞，黎宣皓选择了镜，是对对面后排威胁极大的双刺客阵容，观众和解说都寄予了极高的期待。

然而，开局前语音频道内异样的冷清，已经给本局比赛蒙上了不祥的色彩。

开局抢线，由于使用的英雄不那么熟悉，柳深有种手脚新长出来般的别扭，而对面对抗路使用的是招牌英雄，细节拉满，打得异常凶悍，柳深感觉像和一头猛兽对峙，一旦被磨掉足够多的血，对方定会扑上来咬断他的喉咙。

赢不赢是一回事，死也不能成为战队的突破口。柳深被卡住无法补兵，却只能咬咬牙一再后缩。

“六神被姬小满压制得很难受，银河在支援过去帮他解线……不知火舞踢到了姬小满！”绯染哎呀一声，失望地道，“六神的控制技能正好在CD，这波两个人没有沟通好呀。不知火舞放掉中线来支援却没收获，这一波亏麻了。”

柳深的手心沁出了汗。队内的语音交流完全不正常，他还没升到四级，小技能的冷却是不会在队友界面显示的，这波和路人局毫无区别的配合根本不该出现在职业赛场上。

“抱歉是我没报好技能，下波提前说一下。”比赛是会录制语音的，赛后甚至可能在直播中回放，柳深硬着头皮说了一句，林露声给他发了个局内的“收到”。

但KDL的容错率实在太低，从这一次有点奇怪的节奏开始，Crown打得越来越变形。

“小白的少司缘没能回到雨仔身上！没蓝了，就差一点点，他放不出技能！”

“六神直接越塔！诶，宣告没跟上，他们两个一个想越一个不想越，结果六神抗塔死了，DARE打野直接开龙，简直做梦都想不到有这种好事。”小晟气得拍大腿，“这是在干什么啊！”

明眼人都看得出，Crown的节奏全乱了，而经济占优的DARE状态神勇。虽然宣告中期有一次镜分身抢龙的续命操作，但后续的团战还是不敌DARE，遭到团灭。

“DARE一波推掉水晶，恭喜DARE！今天的DARE相信了自己，也拯救了自己！”解说喊着由衷的祝贺，柳深悬着的心也彻底死了。

弹幕和评论区也跟着炸出一波讨论。

——都说DARE是梦游队？Crown：你们根本不懂梦游。

——我服了Crown，上中下野辅都在犯罪，给我气笑了。

——银河怎么不来救世了？神级中单刚出道就光速陨落？

——你们好有本领，打得像五个陌生人。

——开游戏忘叫樊雨了？我没看见他。

在这个打得差就要立正挨打的圈子里，没人逃得过恶评。徐新岚也肉眼可见压抑着怒火，要不是在直播镜头下，输出的内容绝对一半以上被消音。

“嘴和脑子不用可以给有需要的人，要是拿这种状态打比赛，你们谁也没有KDL的水平。”他暴跳如雷。

竞技活动，状态不会骗人，也几乎不能通过主观意愿强求。打游戏最好的境界是“心流”，适度的思考配上长年累月的肌肉记忆，能打出行云流水的效果。

柳深越是焦虑地想让自己集中精力，反而顾此失彼，阵脚大乱。

教练的三言两语抢救不了混乱之中的众人，第二局比赛打得依旧丑陋，将原本垫底的DARE都衬托得纪律严明、天神下凡。

最后一波团战，清线的银河被DARE的对抗路截住，虽然依靠走位极限反杀，一回头，队友却在4V4中全数阵亡。银河独木难支，被冲进泉水秒掉，Crown的水晶也跟着爆炸。

DARE的选手台上，选手彼此激动喝彩，而Crown的选手台静悄悄的。正对面，满座的粉丝席上，失望、不满、质疑、沮丧，柳深害怕看到这些面孔，有种自己成了过街老鼠的错觉。

他有一种清楚的预感，已经完了。无论是现在，还是赛季结束，早晚而已，他离开这个俱乐部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柳深内心乱作一团，不知该如何回到休息室面对徐新岚和宣告，在走廊上拖延着脚步，看到洗手间的标识，便拐了进去。

方才打开水龙头，有人在背后叫他：“柳哥。”

柳深很少被人叫哥，只有偶尔见二队和青训才会恭恭敬敬地叫他。他抬起头，透过镜子看到一张不陌生的脸，个子很高，五官端正，是不久前才一起五排过的替补中单雒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第 3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