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03

十年的陪伴,我好像习惯了你的存在。

分开不过一会儿,我大概是想你了吧。

陡然惊醒,云蓁好听着手机的消息,困意全然消失殆尽。

唇角挂着浅浅笑涡,不算宽敞的卧室回荡着女人清甜的嗓,软声道:“我唱摇篮曲,哄你睡觉,好不好。”

男人低低地回了声“嗯”。

以前傅江砚也提过同样的要求,但他从没仔细听完云蓁好的摇篮曲,总是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将音量调至最低一格,不出一分钟必沉入睡眠。

然而今天,不知怎的,辗转反侧了半个小时,总有一堵气梗在心里挥散不去。

直到,歌声渐逝,他突然问:“好好,如果和你结婚的人不是我,你会不会难过?”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从未见过你落泪,你也会为我感到不快乐么。

回答他的,是一道轻缓的呼吸声。

好好睡了。

好吧,傅江砚想,那你一定要一直快乐下去。

昨晚没得到温知韵的回信,担心她安危,于是云蓁好决定去知韵的工作室一趟。

温知韵是一名设计师,自己开了一间婚纱设计室,赚不赚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她多年来的心愿,为此常常熬夜作稿,也是云蓁好担心她的原因之一。

助理领着云蓁好和十三进到办公室,环视一圈并未看到温知韵,于是猜测:“韵姐可能是去洗手间了,她昨天一夜没回去,忙着赶稿,累坏了。”

“嗯,闻到了,”特别浓的咖啡味,云蓁好呛了声,想了很久才道,“或许可以不要让阿知每天都喝咖啡嘛,蔬菜汁和水果汁也许更适合经常熬夜的大家。”

阿知身体一向不好,咖啡因只会适得其反。

助理张了张口,却看到推门进来的温知韵,她冲助理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动静很轻,云蓁好却笑了,问:“是阿知回来了吗?”

温知韵无奈地摇了一下头,嗯一声,说:“终究是没能瞒过你的耳朵,居然被你识破了,本来还想吓你一下。”

“你先出去忙吧。”她对助理道。

空阔的办公室转眼只剩两人一犬。

云蓁好拦出一只手,试图抓住温知韵的手指,隔空摸了好半天却没找到她人。

另一侧的温知韵坐在沙发上,抬眼才注意到愣在原地摸索空气的好好,于是拍了拍身侧的空位,说:“过来坐啊好好,傻站着不累么。”

“十三,把你主人领过来。”

收到命令,十三哈着气,慢慢地领着云蓁好走到沙发边上。

温知韵拉了她一把,冰凉的手指侵袭云蓁好手腕的细胞。

跌坐下的同时,云蓁好反手抓住温知韵的右手。虽然看不到她皱眉的神情,语气却难掩担忧:“阿知很冷吗?为什么温度这么低?”

温知韵“叹息”了声,“我刚洗完手,还没回过温来,正常。”很快岔开话题,问:“什么事要你特地来工作室找我?”

“真的没事?”云蓁好担心得紧,固执地提,“算算日子,咱们是不是很久没去体检了?”上次体检好像还是一年前……

“真没事,”大题小做,温知韵玩笑道,“一定活到你结婚那天,我保证。”

“讨厌。”云蓁好笑。

“终于笑了,说吧,找我什么事。”

“等等,”温知韵自顾自地猜道,“该不会是,为了婚纱来的吧。”

“不是好好,咱们不至于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嫁人为妻吧,虽然老傅是挺难得的好男人,但……”

“不是,”云蓁好忙挥手,小脸憋得涨红,“我…我真的一点也不着急。”

瞅她害羞的那个劲儿,温知韵呵的一下笑了起来,逗她玩儿:“知道你不急,那可能我比较急吧。”

“阿知急什么?”

“我啊,”温知韵盯着不远处墙壁上的挂钟,好像说了句话,却又没发出声音,“我怕,留给我的时间,真的快不多了。”

“害,”她出声,“我也急着给自己找个好的归宿。”

闻言,云蓁好握着温知韵的手,语重心长地道:“阿知一定行。”

下一秒,温知韵扑入她肩颈,紧紧地,牢牢地,搂抱着她,语气尽量保持平稳:“我会舍不得,一定要好好的。”

“阿知,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有么,”说着,温知韵松开了她,抬起手背一抹眼睛,起身说,“我就是舍不得你嫁人,就算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不放心他能照顾好你。”不过那又怎样,我能看着你的时候真的不多了。想到这儿,她又松了口气,“不说了,看看我给你设计的婚纱喜不喜欢。”

扶着云蓁好走到画桌前,温知韵探身从桌上拿来储存婚纱设计稿的文件袋,打开,取出内存的A4硬纸卡,小心地递到身旁女人的两只手上,然后撑着桌台看着她。

是特地为她准备的盲画。

凸.凸.点点的硬纸卡。

尽管无色,却是倾注温知韵十年心血的成果。

不是盲人的温知韵,为了送朋友一套独一无二的定制婚纱,却在云蓁好双目失明的那年背着她偷偷地学了盲文。

云蓁好摸着突起的硬纸卡,在脑海里想象着她幻想过无数次的画面。

而温知韵抬着手臂,为她拂去遮住天蓝眼布的额角碎发,眼眶湿润却没落下泪来。

突然间,云蓁好搁下画册垂在桌面一角,啪的一声跌落到地上。她精准地抓着温知韵悬空的手臂,特别认真地请求道:“阿知会做我的伴娘,陪在我身边对不对?”

“……”沉寂了很久,眼泪终于滑出早已干涩的眼眶,温知韵哽咽地“嗯”了声。

“一定,送你出嫁,平安地送到老傅身边。”

得到回应,云蓁好抿唇笑了起来:“谢谢阿知。”她抱着温知韵,缓缓地放轻声音,“婚纱很美,我很喜欢。而且呀,我只穿阿知设计的婚纱。”

温知韵点头笑了,环抱着拍了拍她薄背,完全舍不得大声:“你幸福就好,看到你开心,我也会觉得幸福。”

说着,一股热流滑下来染红唇色。

温知韵忙把人推开,死死地捂着下半张脸,含糊不清说:“我有个客户要见,一会儿叫老傅来接你。”

“啊?”丝毫没感觉到肩处异样,云蓁好却讷讷地站着,对着这个除她之外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喃喃地“噢”了一声。

至于为什么,她也想不明白。

订婚宴前夕,傅江砚最后一次送云蓁好回家。

他神情倦怠地坐着,一只胳膊抵着车窗沿,迟迟没下车来。

等了很久,云蓁好撑不住困意地点了一下头,瞬间清醒。

身侧依旧安静,她空出拄杖的左手去够驾驶座的男人,有些心中无数:“阿堰,你还在吗?”

“嗯,”傅江砚收回视线偏头看着副驾,牵着人,许久不开口的嗓哑哑道,“明天订婚宴,今晚准备几点睡?”

“阿堰几点睡?”问完,云蓁好又添上一句,“阿堰几点休息,好好就几点睡。”

“呵,”傅江砚笑了一声,摇头说,“这么依赖我,以后该怎么办。”

以后自然是有阿堰的陪伴。

只是,这话尚未说出口,左侧车门轻轻撞了一声,接着后座右侧的门被人拉开,十三跳到地面的爪子摩擦声传到前座的云蓁好耳中。

她侧着耳朵,刚要推门下车,却感觉一阵凉风钻入衣袖里。

下一秒,她整个人离开了副驾的软椅,远离了车,被一道身影牢牢地护在怀抱中。

漆黑的夜里,男人脚步沉稳,一盏一盏路灯应声而亮。

停车位到别墅,不过百米之距,却好像走完了他们的十年。

越到终点,女人笑意不减,男人的心却布满阴霾。

傅江砚没少抱过云蓁好。

但这样亲密地走完一段石砖路,确实是前所未有的第一次。

他不知道怎么了,突然间要和相处十年的女人道别,是不是他也有些舍不得了。

不知道。

云蓁好也不知道,订婚宴过后的他们会不会变得比此刻更亲密。

晃神间,傅江砚把人平稳地放到石砖上站着。

无言地盯着云蓁好看了很久。

看她的眼睛,看她的脸蛋,视线定格她勾起的笑涡。

话说回来,他们……从未逾距。

蜻蜓点水般的吻也只局限于眼睛而已。

接吻是什么滋味?

傅江砚滑了滑喉结,隐忍而又克制:“我能吻你一下吗?”

什么?

云蓁好退了一步,有些踉跄地拉开距离:“我……”她卷着外套下摆,一只手攥着盲杖,扭扭捏捏地咬了咬下嘴唇,“我…我…我没准备好。”

“没事,”傅江砚很快说,“我只是问问,同意与否是你的权利。”

可眨眼的功夫,他眼眶噙着星星点点的泪光。明明情绪波动到极点,却仍波澜不惊地祝福眼前人:“新婚快乐,云蓁好。”

说完,傅江砚转身。

云蓁好忙叫住人:“等等。”

“那个……”她支吾了半天,在心里演练了几次,终于稍显不好意思地开口道,“阿堰是不是忘了,今天你还没有……”和我的眼睛吻别过。

话音未落,男人捧着好好的脸,一个温柔的吻落到她的眼睛。

很短,很轻,十年来始终不渝。

每每分别前,傅江砚都会吻一吻云蓁好那双蒙着彩布的眼睛。

一向不迷信的他却冀图,或许,这一吻,可以带给云蓁好不可堙灭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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