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锦丞给莫共指了指花谷长勇旁边的一人:“看到那个人了吗?”
莫共顺着哥哥手指方向看过去,一个脑袋秃顶,眼睛细长条戴着圆眼镜的骨瘦如豺的老头:“嗯。”
“那是东条英机。”莫锦丞。
“东条英机,这个名字太耳熟了。”莫共。
“东条英机,日本军国主义的代表人物,二战后被定为甲级战犯,侵略中国和发动太平洋战争的头号战犯之一。东条英机是昭和天皇的手下,独断专行、凶狠残暴。日本战败以后,1948年11月12日,被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判处绞刑,同年,12月23日被执行绞刑。”莫锦丞目光紧缩前方,顿了顿又说,“他们永远不会知道,被执行绞刑来到地底深渊,厄运才刚刚开始。”
这时,前面旁观席一个男人挥拳大喊:“杀了东条英机!杀了东条英机!”
每一个日本鬼子受惩罚的地方,都围满了人,这些人脸上的愤怒异常暴烈。
后面很多人跟着前面的男人喊起来:“杀了东条英机!杀了东条英机!”
莫锦丞、莫共和明世榕也加入他们的行列,大喊起来。
在这里,他们看到的不止东条英机,还有白鸟敏夫、鹿子木员信、多田骏几人。
“站在这里围观的人都是被鬼子残害的人,所以主判官为了平息我们的怒火,就让我们随时都能看到这些鬼子受折磨。”明世榕。
“主判官真是明智。”莫共。
“受害人的怒火平息一些,他们的心境才能够安稳一些,这样重生以后才能够安宁。”莫锦丞。
“很多人都不愿重生,他们都要亲眼看这些鬼子受罚。”明世榕。
“这些鬼子时间久了习惯了,是不是会变得麻木,便感觉不到痛苦了?”莫共问。
“他们不会麻木,只会越来越恐惧、越来越痛,痛到生不如死!”莫锦丞。
“是的,他们承受的是永无止境的绝望!”明世榕。
“那就好,真的太好了。”莫共。
大半日过去,白穆清示意莫锦丞、莫共、明世榕他们先离开,莫共当然明白母亲的示意,因为陈宝荣快要离开了。
后来,莫鹤秋也悄悄走了。
白穆清一早就知晓陈宝荣独自一人来这里,也知道莫鹤秋总是默默跟在陈宝荣身后,更知晓莫鹤秋心中的愧疚难过。
所有人都假装从未来过这里,陈宝荣回来后,白穆清依旧笑意盈盈的。
与父母一起生活的几个月来,竟然无一人提起荒木歌川这个人,莫共万分庆幸。
莫家人都知道莫共在日本经历了什么,大家都小心翼翼避开这个话题,生怕牵出她的伤心事。
大家都看出来她神情不对,但谁都没说。
生活好像又回到了她当初未去东京留学的日子,和父母、哥哥榕儿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但莫共深知,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炼狱十八层枪刑刑罚台。
“我可以尝一遍莫共曾经所受的那些酷刑吗?”荒木歌川被黑衣侍卫押着离开,到了刑场出口,他看到了主管这里的黑衣统领,便问道。
一丝犹疑凝上炼狱刑罚台枪刑的黑衣统领眉头,他所受第一层刑罚枪刑结束,本该被投入下一层刀刑,等刀刑结束后,他的刑罚便都结束了。他确认自己没有听错,问道:“当然可以。但是那些酷刑偿过了,主判官判下来的刑罚你还是一样都不会少,这样你也愿意吗?”
“愿意。”荒木歌川笃定道。
“你已经受过第一种刑罚,你也知道这炼狱台里面的酷刑有多痛,你确定还要再多加吗?”
“确定。”荒木歌川。
那人见荒木歌川罕见的点了下头……千百年来,你还是主动要多受酷刑的,黑衣统领暗想着,说道:“我需要上报主判官定夺。”
荒木歌川闭着眼睛,未再说话。
这一生,我欠她的太多了,我要亲自尝一遍那些痛苦……
天地审判正殿。
……
佐助回来禀报:“他只有一个要求,说要尝一遍当年莫共被伊藤绫野折磨的所有酷刑。”
本以为他已经心如死灰了……良久,主判官幽幽发出一声:“准!”
刀刑刑罚台。
荒木歌川双手手掌摊开,向上伸起,执行之人的铁钳夹在他指甲上,稍一停顿,“噌”一声,荒木歌川中指指甲盖与手指分离。
他是私刑刑罚执行者,这些年来,他惩治罪恶之人各种凶残变态的手段都用过,早已习惯至麻木,但此刻,他还是犹豫了,这是他执行刑罚生涯遇到的第一位要求多受刑罚的人。
荒木歌川的十个指甲挨个被拔掉,每拔一个,他都浑身闷重的抖动一下,十指连心,钻心的痛侵入他心脏!原来这么痛,莫共那么柔弱的身躯却受了这么大的罪,一切皆因他而起……当初,他却是想替她受这样的罪,也曾和她说过,希望自己能够受同样的罪,可他知道她不相信……
她的一切痛苦根源皆是因他,怪不得她如此痛恨自己,虽然他没有害她的父亲母亲和夏木,可伊藤绫野害了他们,都是因为他伊藤绫野才会这样做,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怎能不恨……
她受了那么多的罪,十个指甲盖被拔掉,脚背手背被钢钉穿过,被扇耳光,被鞭打,被贴加官,手背被子弹打穿,最后还为他挡了子弹,腿被人撞残疾……种种,皆因他而起,所以,他要把她生前受过的罪挨个受一遍,才算还清她的。
日暮秋风起,萧萧枫树林。
转眼间,大半年过去,已是秋天,莫共每天陪在家人身边,安稳度日,好似生前所经历的所有痛苦都消失了。可是,她却一直失眠,无论怎样都睡不着,最深的夜,她的头脑最清醒。
无人知晓,只有爱与痛,才让人深夜不眠。
这么久的时间,莫共完全了解了这里的规矩,像他们这样功德至伟的人,可以选择一直住在这里,不必选择重新转世。因为一旦转世,就意味着或长或短的分离,有在这里生活一千年都未重生的。
而他们家,至亲至爱,没有任何人要选择重生,全家人都在护佑守望着明叔。
在这里,好似一切都很圆满,她谁都见到了,唯独没有那个人,她不想祈求他的原谅,只想远远的看他一眼,也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可是,她看不到了,好像永远都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那几年,是她的愤怒抑郁,才生下来一个死婴。是她害了他们的孩子,毁了这一切,她知道自己无颜面对他,可她就想远远看他一眼。
……
所有亲人都得以相见,这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吗?
她本以为和父母哥哥生活在一起,时间过得久一点长一点,一切都会不一样,那个人也会慢慢淡化,会回到之前的心境,可她发现自己错了……那个人的脸在她脑海里日渐清晰,他们生前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每天在她脑海里放映,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发呆,因为发呆才可以见到他。
……
海边一座木屋,凌晨三点,荒木歌川把自己关在里面,不停的捶打自己,有的时候扇自己耳光,有的时候跪在地上胡乱抓地板墙壁,还有的时候不停的捶墙,发出喑哑的嘶吼声。
莫共远远望着,却走不到他身前,她万般心痛,比打在自己身上都难过……
“歌川!歌川!”莫共大叫几声,荒木歌川似是听不到。
莫共看见他,眼睛发红脸也通红,脸上脖颈上均出现了伤痕,指甲盖上的血迹已经凝固结痂。她拼了命的向前奔去,却被什么东西推着向远方,离他越来越远,直到后面什么都看不见,她十分无力,又沉沉睡去。
……
不一会儿,莫共又来到一个大坑前,黑暗从无边无际的四面八方涌来,冷风萧瑟,吹得十分瘆人,光线昏暗,除了正中央吊着这个白炽灯之外,其他地方没有任何亮光。
大坑中间隔几米便站着黑衣人,他们头戴面具什么都看不见,这里是……炼狱十八层的刑场?
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在里面,五官皱在一起痛苦的哀嚎嘶吼,莫共很确定,这里就是炼狱十八层刑罚台。
正前方那个人,忽而转过身来,是荒木歌川!莫共心一惊,顷刻间,无数子弹和刀片向他飞过去。
“啊!不要!”莫共惊醒,发现眼角还残留着泪痕,原来是做梦了。
大半年来,她都未梦到过荒木歌川一次。她每天睡觉天南海北的什么梦都做,大多都是些恐怖的,可就是没有他。
母亲为她找来医师,医师说她是生前承受了太多,所以才会不停的做噩梦,时间久了,慢慢便会好。
每一晚,她都想梦到荒木歌川,在梦中看一看他的脸,可没有一次如愿。
这一天,她竟然梦到了?
莫共仔细回想第一个梦境,十分熟悉,是当初她和荻岛仓末私自逃跑要回国,结果被荒木歌川发现并追上他们的游轮。荒木歌川万般痛苦,因为她和荻岛仓末在船上差点发生了关系,而那一幕刚好被他撞见……
荒木歌川将荻岛仓末打残,将她关在禾川海域一座木屋中。她为了报复他,所以出现在日本军部举行的宴会中,一名矮胖军官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不停的摩挲她的脸,她故意让荒木歌川看见,而荒木歌川刚好也看见了……
回去以后,两人又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她说了一句又一句刺激他的话,“你不知道吗?今晚宴会中的那些军官我都可以服侍,就像服侍你一样!”
……
荒木歌川昏厥,半夜,他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停的捶打自己、扇自己的耳光……此刻,她根本不敢回忆,大海游轮上,她和荻岛仓末躺在里面,荒木歌川望着他们的嗜血的眼神,她根本不敢回忆,一个男人有多痛,才会做出那样的事?
莫共又痛哭起来,她和他之间的回忆,好像都是痛苦,所有的那些痛苦,都是她给他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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