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够惨烈?竟然敢撞我的神厅大柱?”主判官虽不是责罚的语气,但他威严的模样让人颤抖,“你是仗着自己有功德,所以为所欲为?!”
莫共刚才被抬到医疗室,她用力过猛,头颅受到了极大的损伤,但好在医师医术精湛,稳住了她的病情。
功德区的医师医术在天上地下都是最好的。
“非常抱歉,莫共打扰了主判官的公务,绝无心这样,可我……”莫共沉着脸,好似怎样都抬不起来,泫然欲泣,“我只想……”
“你只想知道荒木歌川在哪儿?”主判官。
“是。”莫共呆怔几秒,瞬时点头。
“你上次来见我,是前年秋天,近两年过去了,我以为你早已放下心结。”
“既然主判官大人都说那是心结,怎么可能放得下?”
“活着的时候不珍惜,现在这般又何苦?”主判官。
“我……”莫共瞬时哑口无言,这句话如一根细针扎在了她溃烂结痂的伤口上。
“这一次敢撞神厅大柱,下一次,是不是敢直接将刀架在我脖子上了?”主判官。
“不是,莫共不敢。”莫共声音越来越低,近乎哀嚎的乞求着,“我只想……看他一眼……”
“我之前就说过,自杀的人早已灰飞烟灭,都化为烟了,你去哪儿看他?”主判官。
一句“化为烟”更刺激到莫共的神经,顷刻间,她失声痛哭!
佐助投过来的目光除了不解之外还带着一丝委屈,明明不是。
主判官当然明白他的眼神,那是在问他:荒木歌川明明还在受刑,并未灰飞烟灭,为何不告诉她?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我也不得不告诉你,这是事实。”主判官又说。
之前送莫共下来的女侍者安慰了她许久,她的情绪才停歇一些。
“你知道普通人和罪人如果是自杀的话,他的灵魂便已经覆灭。永远都无法重生。正常来说,每个人的灵魂不死不灭,但他自杀了,谁也拯救不了。”此刻,主判官的神色柔软了一些,“因为一个人都不珍惜自己的生命,那给他生命就是浪费。这整个世间最珍贵的就是生命,没有人会给他第二次生命的机会。别说是人了,这世间有无数虫鱼鸟兽挤破头都想拥有做人的机会。”
主判官说了很久,莫共只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怎样才可以给他重生的机会呢?”她捂住自己的头,没头没脑的问出这么一句。
“没有。”主判官答。
“哦。”莫共悻悻的转身,天地迷蒙,像极了她的心色。
她曾见过深夜的海,汹涌的拍打着岸边。
“那就让我和他一起灰飞烟灭吧!”莫共掏出一把匕首,丝毫未犹豫,在自己脖颈上奋力一划,她脖子瞬时鲜血如注。主判官心内一惊,迅疾扔过一个黑色的物件,打开了她的匕首,致使她脖子上的伤口不深。
佐助越来越看不下去,便撇过头去。
本来刚才,莫共撞到那柱子上,便以为自己可以同荒木歌川一道,灰飞烟灭了……
莫共躺在女侍者怀里,还有生息,她知道自己没死,便又要重新捡起那把被打落的匕首。
几名医师迅疾上前,拿出随身带着的医药器材,又给她包扎治疗了一番。
莫共躺在那里,眼眸低垂,双手耷拉下去,主判官知道她被抽了所有生气,不给她指条路的话,她也活不下去。虽然那可能是一条死路。
主判官提高嗓门,郑重道:“有一条路,你可以去尝试。”
佐助不可思议的望向主判官。
“什么?意思是我可以见到荒木歌川?”莫共立刻来了精神,不顾身上的鲜血和疼痛,跪着往前爬,嗵嗵嗵……她只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不是,你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他。”主判官正色道,“你要去经历一些事,也许对他能够有用。”
“什么事?对他有什么用?荒木歌川没有灰飞……烟灭……对不对?”
“离开这里,从东向西,去体验一些你从未经历过的场景和你从未见过的人。”主判官。
佐助倏然一惊,深不见底的寒凉从他心底升起,那条路……他走过,他是第一个去走那条路的人,千年过去了,那条路,他何时想起来都觉毛骨悚然!
何况她是一个女子?
“好。那对他有什么用?荒木歌川没有灰飞……烟灭……对不对?”莫共又问一遍,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张开,等答案。
主判官摇头,没再说什么,他给莫共提出这条路已经违背了规矩,很多东西,他没法儿明着告诉她。
“也许也没任何用。”主判官低语一句。
主判官复杂的神色,莫共瞬时明白了,便不再追问,她这样做已经使主判官很为难了,也许等走完那条路便会有答案……他是天地正殿审判人间事的主判官,既然他这样说,那就说明一切都是未知数,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不会放弃。
“走那条路,你要体验到的将是无尽的恐惧、心碎、失望、绝望……你也愿意?”
“愿意。”
“不要再问对他是否有用,你也愿意?”
“愿意。”
“好。”
莫共跪地,郑重的磕了三个头,尔后离开。
“您不是说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吗?”见莫共离开,佐助犹豫着还是问出口,他实在忍不住,这个方法他都不知道。
“原本我想让她忘记那个人,但你看她那个样子,我怕她走上那个人的道路。”主判官。
“自杀?”佐助。
“是啊,满脸写着心如死灰四个字。”主判官,“这女子竟然敢撞我的神厅大柱,到是有你当年的风范。你知道我欣赏孤注一掷、果敢狠绝的人,那个莫共是,荒木歌川是,你也是。”
佐助无言,这些年来敢撞神厅大柱的加上莫共不超五人,他是第一个。
他也是因为失去了心中那个人。所以才撞了神厅大柱,这么多年了,他还没找到。
莫府,幽暗的桌子上,放着一张纸条,莫鹤秋拿起来:
“爹娘,对不起,我是莫家的罪人,我没有守住莫家,让贼人放了火,我不仅没有留在南京爹娘身边,还去了日本,我还爱上了那个人,还与他有了孩子……这一切,都是我犯下的罪,我知道我罪孽深重,不配被原谅,请原谅女儿的不孝,在上面不孝,在下面还是不孝。请你们重新转世吧,我要去找荒木歌川,我不能留下他一个人,我要去找他!”
“爹,娘,对不起,这句话难以启齿,可我还是不得不说,我的心空了。我曾想方设法极力压制自己心底最深处的痛苦,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想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请你们尽快重新转世,你们会有最好的人生,忘记我。落笔:不孝女,莫共。”
他们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这么久以来,莫共每天魂不守舍,他们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莫共离开以后,天地审判正殿赶忙派了几名有经验的工作人员将莫共撞神厅大柱和拿匕首自杀的事情告知他们……
白穆清的眼泪已经坠落:“共儿,我的共儿……”白穆清低声呜咽起来,“我们好不容易才团聚,好不容易才等到你。”
莫鹤秋赶忙将她拥在怀里,他眼眸深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关于“井上芳成害了莫共和荒木歌川孩子”这件事,白穆清和莫鹤秋两人商量,一致决定不告诉她。在莫共未来到他们身边时,便通知家人,守口如瓶,谁都不要提这件事,也不要提任何与荒木歌川相关的事。
白穆清本以为只要他们不提,莫共与他们一起生活,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忘掉荒木歌川。只是,他们没想到,那个人在她心中藏的这么深,她竟能如此绝烈,用情如此之深……
从小到大,无论莫共遇到任何事,他们做父母的都能给她开解,唯有这件事,好像一切都无能为力……
“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白穆清失声痛哭,她只感觉自己心脏抽着疼。
“共儿真傻。”莫锦丞说道。
“姐姐……”明世榕低声呜咽着……
天道是万事万物自然生长和他们所发出的美好愿望,世间所有生物人类、鸟兽鱼虫草木对共同美好生活的追求。经过亿万年的轮回更替发酵形成的天地都不可灭的道。
第一关
莫共跌跌撞撞走在路上,天地间混沌一片,除了她自己什么都没有。
……
“你要闯过18关,18条最艰难最恐怖的道路。这18条道路包括你还要体验炼狱十八层刑罚台那些罪恶之人正在经受的刀山火海。不止如此,路上还会遇到些不可思议的旅程。”
“走在路上你便会知晓,这18条道路没有人能够坚持下来,很多人临行之前信誓旦旦,但他们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退缩了,因为你都不知道那有多恐怖!”
“当然,如果你觉得恐怖,不想再往下走,你可以选择回来。不影响你曾经功德区的地位,也不影响你和父母家人团聚,无论地上地下你还是金字塔的命运。”
“但这一次你退缩了,以后便再无机会了。”
“最重要的是,当你做了这些事,也不代表他能重生。”
“就算他以后真有机会重生,他最后记住的,是你害了他的孩子,他对你只会剩下无尽的万般的憎恨。”
“不仅是憎恨,他永远都不会再记得你。你所做的事情他也什么都不会知道。”
“你可想好了?丢下你的父母,去走一遭九死一生的境遇?”主判官问,“你的父母可是在这里等了你许久,你确定要辜负他们吗?”
临离开天地审判正殿之前,主判官絮叨的说着这些话,莫共的头一直低着,她根本不敢把头抬起来,更不敢点下去。
她这一生,终归深恩负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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