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熟悉

莫共看完昭和天皇受惩罚,又去看朝香宫鸠彦王,这两位新投入炼狱十八层刑罚台的人,她当然要好好看看。莫共发现,刑罚种类好像又多了,“五马分尸”、“剥皮”和“凌迟”,只要想到这些词,莫共都觉得头皮发麻。

她忍住剧烈的恶心感,看了一天他们的受刑。朝香宫鸠彦王享受凌迟之刑时,被一刀一刀凌下来,表情痛苦到极致,五官皱缩在一起几乎分不清哪是鼻子哪是眼……

莫共想,哎呀,这看着都疼呢。

不止昭和天皇和朝香宫鸠彦王,在这些极致的炼狱池中,莫共还看到了很多新面孔:大川周明、石井四郎、桥本欣五郎、冈村宁次、川岛芳子、岛田繁太郎、贺屋兴宣、寺岛健、安倍源基、铃木贞一、荒木贞夫、井野硕哉、村田省藏、阿部信行、畑俊六、星野直树、佐藤贤了、鲇川义介、天羽英二、安藤纪三郎、青木一男、有马赖宁、藤原银次郎、大岛浩、南次郎、真崎甚三郎……

原来他们都死了,现在被投入这炼狱池中,这真的太好了。

那些老面孔,松井石根、东条英机、中岛今朝吾、土肥原贤二、板垣征四郎、向井敏明、野田毅、田中军吉、谷寿夫、武藤章、木村兵太郎、梅津美治郎、柳川平助、小矶国昭、田边盛武、东乡茂德、小泉亲彦、广田弘毅、平沼骐一郎、桥田邦彦、片桐护郎、松冈洋右、本庄繁、白鸟敏夫、鹿子木员信、花谷长勇、伊藤绫野、井上芳成、石井四贞、伊藤松阴、井上兵太郎、武藤灿菊……他们的人头还在地狱中攒动、奔逃,还是不停的嚎哭……莫共想,这真好,就让他们永永远远煎熬下去吧!新朋友加上老朋友,永不停歇,永无宁日!

莫共去往当时父母开的鸿记茶铺,茶铺已经易手。老板认识她,看到是曾经莫先生的女儿,便热情的招呼她进去坐,但她婉拒了,她不想触景生情让自己难受。

这条街市依旧繁华,莫共漫无目的的走着,前面有一座二楼西式独栋别墅,她看着很熟悉,便走上去。

曲廊回环,门厅高落,清浅的润白色外观结合红色屋瓦,亮丽精致。正门的红地毯铺到院子里,门口的两株绿色植物呈参天之势旺盛生长着。

莫共在二楼走了一遍,空无一人,她喊了几声,也无人应声。虽然房屋建筑十分精美,但这里应该已经荒废许久,墙壁上挂满了蛛网,她不再来回走动,回到了刚才的楼梯口。

莫共倚靠着栏杆,回想着过往的一切,虽然年代久远,但她觉得这座别墅好生熟悉,她站在这里,就想好好感受一下曾经熟悉的气息……

“恭喜你,完成任务。”一个深沉幽邃的回声在莫共耳边响起,直穿耳膜,令人毛骨悚然,她才想到,1955年-1994年这在世上存活的40年是她81条道路中的最后一道。

“荒木歌川呢?”

“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

然后声音消失了,任莫共如何呼喊,都无人回她。这声音看似消散,但又好像充斥着整座屋宇。

如果换做常人听到这个声音定然无比恐惧,但莫共内心已经没有任何波澜了,她只想知道荒木歌川的灵魂是否还活着……

忽然间,莫共双手抱着一个光滑的圆柱向下滑落,就是她刚才倚靠的栏杆。她极速下坠,这一切根本不由她控制,周围黑漆漆一片,还有呼啸的风,这汹涌而来的呼啸的狂风似是要将她撕碎。

速度快的让她心慌不已,一开始圆柱还会左拐右拐,到后面就是直接俯冲。俯冲距离大概过了两千多米,将她投入到一片深海里,她扑腾着想游上去但是徒劳无功,无尽的黑暗与窒息。

莫共再一次晕厥,等她醒来时,已经躺到一个偌大的房间里,高十丈有余,长百米,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屋顶与地板却均是藤条编织而成。

她记得刚才极速下坠尔后被推入深海,难道这房屋在深海中,那为何没有海水渗进来?莫共头很痛,无尽的压迫从四周涌来,她不打算再想,很多东西好似都是她想不明白的……

刚才的疲惫感消失了,莫共站起来四处摸索走着。走了很久,见前方只有一个小门,便推门进去,里面有一个小房间,放着一把红木座椅,看起来十分精致贵气,与这座藤条草屋格格不入。再往前走,她发现,红椅后面,躺着一个人。

这是深海最低处,无限恐惧蔓延全身,莫共明白这里还是地底深渊。

莫共忽而全身颤抖起来,那是她要找的人吗?她心心念念的人,生生世世要找要等的人,她忽然没有勇气走近去看……

时间过去许久,莫共都感觉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似乎要蹦出来,她双手捂着胸口,硬着头皮,一步一步向前,那张熟悉的面容……是荒木歌川!

莫共的眼泪猝不及防涌出来,他……他躺在这里多久了?他一个人躺在这里,该有多冰冷。

莫共强力使自己蹲下身来,不敢把手放在他的鼻尖上,她害怕……她害怕那下面传来的是没有声息……她万般煎熬……犹豫许久,她还是触了上去,有气息!

滚烫的热泪再一次从莫共脸颊流下来,思念无声,震耳欲聋!

老天开眼,这么多年,她终于等到了,她的荒木歌川没有死,她终于又见到了他……那是她的荒木歌川啊……

她轻轻抚摸他的眉眼,他的脸颊,他的嘴唇,他的气息,她在梦中想了无数遍。

她真想冲破这一切藩篱、一切牢笼和桎梏,向世人呼喊:天地盛大,你不在,也只剩寂静清欢。而如今,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莫共将荒木歌川扶起来,刚才沉浸在见到他的狂喜中,她这才发现,他依旧闭着眼睛,好似身上没有任何力气和知觉。

莫共脑海中轰隆一声,心瞬间冰冻,他……还是没活下来?

莫共的手僵在半空中,嘴巴半张半合,她不知自己要做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全身充斥着恐惧,这恐惧密密麻麻,铺天盖地,比她任何一次走的路,比她任何一次见到的深渊、深海、深山都要恐惧,比她那四十年来任何时候经历的痛苦煎熬都要更深!

犹如被冻在万丈玄冰之上。

……

“你要去经历一些事,也许对他能够有用。”

“离开这里,从东向西,去体验一些你从未经历过的场景和你从未见过的人。”

“也许也没任何用。”

“走那条路,你要体验到的将是无尽的恐惧、心碎、失望、绝望……你也愿意?”

“就算他真有机会复活,他最后记住的,是你害了他的孩子,他会憎恨你。他的心里,他的灵魂每一寸都充满了对你炽热的憎恨。”

“也许,他永远都不会再记得你。你所做的事情他也什么都不会知道,他对你只剩下无尽的万般的憎恨。”

……

莫共跪在地上,泣血深拜,脑海里回荡着出发之前主判官说的话……难道她和他注定就只能是这样的结局,她所做的一切当真没有任何用?!难道,她和他,生生世世都没有出路?!

“不要!”莫共仰天长啸,终于撕裂出声!眼泪倾巢而下!最后一关的那四十年,她几乎没有掉过眼泪,如今,攒聚的太多,那么汹涌,根本止不住……

上一世,是她负了他,要了他的命,这悔恨、痛苦、煎熬已无处诉说,可她,拼尽全力,忍受了所有恐惧、痛苦、黑暗、煎熬,还是没有任何用。

大半日过去,莫共的眼泪已流不出来,她呆呆地坐着,荒木歌川靠在她身上。

如果他还是活不下来,那她就坐在这里,陪着他,生生世世!

黄沙漫道,遍布的都是我千年的枯悔。我要坐在有你气息的半尺方圆里,枯等成灰!

忽然,荒木歌川滑了下去,重新躺在地上,衬衫领口散开,莫共定定地看着他,良久,她才敢轻解他的衣服,伸手摸在他胸膛上——是温热甚至滚烫的,还有正常的心跳,莫共欣喜若狂,他还活着,他活着……可他怎么了?为何昏迷不醒?他昏迷了多久?

她放下荒木歌川,跑到房子四周找人,大声呼救:

“有人吗?”

“有人在吗?”

“荒木歌川他怎么了?”

“能不能出来一个人,告诉我,荒木歌川是怎么了?我们该怎么办?”

……

莫共拼命呼喊,四处求救,喊到嗓子哑了,也未听到一丝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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