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灯映照书页，投下一片昏黄。周昳礼手按着书卷，正在窗台下逐字逐句阅读。
“银耳红枣莲子羹到了。”她抬头，窗台外，商彧手端着一托盘，倚靠在窗边，月亮高悬，银辉熠熠，他低着头，不知停步驻足了多久。
他端着她的银耳莲子羹走入了房内，周昳礼起身，去迎接她的食物。
“我发现了，我在夜里读书更有劲儿。”周昳礼拿起银勺，搅合搅合银耳，最终挑起一颗莲子，她不无自得对商彧说道。
商彧静了一下，还是说了，“这就是你，睡了一下午的理由？”
周昳礼皱眉，望向商彧，“谁和你说的？”“那下午看不进去...天太热，心太烦，看着看着就睡了，这能怪我吗？”
“看不进去就不看嘛，看得进去再看，反正又不急。”
商彧说：“我的那本书，你看不进去正常。”“你如果是想明白你兄长说的‘读书就是为了读书’是什么意思，想读你兄长读过的书，那就最好先对这门学问有个总体的概括的认识，我的这本书，只是宏大总体中的一角。”
“你硬拗着这一角，相当于...相当于大夫想要研究人的身体，然后割下人的一只手，独独对这只手做研究。这本书，或许能解决我的某些困惑，但对现在的你，纯粹就是浪费时间。”
周昳礼听着听着就吃不下了，她看着商彧，忍住想把羹汤掀翻，把碗扣他身上的冲动，问：“那你告诉我，我应该读什么书呀？”
商彧看着她这副模样却是笑了，他笑得周昳礼这心里火苗往上一窜一窜的，他收回笑容，问她：“我？周昳礼，你是在和谁说话？”
周昳礼安静下来。哦，雍州总督。哦，二十多岁。哦，我哥也是二十多岁，他和我哥差不多大，官还比我哥大。
“你说吧，那我听着。”周昳礼低头，搅合莲子羹。
商彧觉得，周昳礼顶撞冲撞他并无不可，不然，她现在这听受指令的顺从模样，总叫他想起她所说的“如果他想，可以对她做任何事”。他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没什么，我不过就是比你多读了几年书。”
“几年？”
“到现在是二十五年。”
“哈哈。”周昳礼干笑了两声，“不好笑。”冷下脸来。
“每年都会读写书，但近几年，读书的时间比以前少了。”他说，他接着说了几本书的名字，“这些，我书房里都有，回头让人拿给你。”
周昳礼静静了片刻，“多谢。”“还有莲子羹。”她手捧起琉璃盏，对商彧微微笑了笑，“也谢谢你给我送过来。”
玻璃盏已经空了，她显然是心满意足。她从椅子上起身，再次靠近他，来到他面前，“我今天睡了一下午，不用‘回头’，你现在就带我去书房吧。”
周昳礼看到商彧眸色暗了暗，但说实话，她真一点都不怕。他“噌”一下就从椅子上起来了，周昳礼抬头望他，他用着叫她别随随便便在车上睡觉的语气再对她说：“周昳礼，你下次靠近我前，离我远点。”
“走吧。”商彧走到门口，见周昳礼还没过来，回身呼喊道。
周昳礼停在原地，因为她还没有捋顺商彧是什么意思呢，“你不是叫我离你远点吗？”
商彧就这样看了她几秒，商彧看她的眼神，让周昳礼觉得自己像个白痴，而且还是折腾了他很久，他对之无可奈何的白痴。他什么也没说，但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转身走了。
第二天一早，商彧照例在去衙署前，先去书房一趟。打开门，他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循着直觉，往一排排书架方向走去，最终，和坐在地上一宿未睡捧着书本的周昳礼来了个面照面。
“早！”周昳礼向商彧打招呼，她还以为谁呢。她举起看了快一半的书向他示意，沉浸在“我是学神”的境界中自我满意的不得了，陶醉的笑道，“我就说，我在晚上学习得劲多了吧。”
“你...现在是早上了，你可以先去休息了。”
“不要不要。”周昳礼挺身，活动活动酸痛的颈肩，随即就地躺下，头靠在书垒起来的枕头上，翘起二郎腿，“我看完这章就回去睡觉。”“你退下吧。”
商彧在桌案前作了一番收拾，渐渐的，书架那边没声了，他走过去查看，周昳礼抱着书，已经睡着。
他静静待了片刻，呼出一口长气，走上前去，将她手中书拿开，托举起她的背和腿，将她送往书房内的卧榻。抖落出一张薄棉毯，铺盖在她身上。
周昳礼醒来，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张卧榻上，她扭头看了看，哦，是书架，商彧这间书房可真大，她在书架底下读书的时候都没发现有这张卧榻。
她从卧榻上坐起，感觉心脏一阵抽搐，呃呃呃，宵衣旰食过了头了。周昳礼起身，又感到一阵晕眩，天，小女子这...弱柳扶风的身体，得赶紧进行休息了！
她缓慢步行着回到了房间，急促利落的进行了洗漱，打着哈欠吃完...也不知是什么餐，爬回床上，倒头就睡。
“大人，母亲和叔伯为我寻了门亲事，是户部侍郎杜越峦的儿子，杜峪风。”
“杜大人人品贵重，家风高洁，他的儿子忠厚诚实，可你若是不愿，我可以帮你去和你母亲还有叔伯说情。”
“我只想过嫁给你。”
周昳礼半梦半醒间，忽然听到有人言语，她睁开眼，一个不慎，差点摔倒在地上，撑着地板重新坐稳，哦哦，她这是，又看书睡着在了商彧的书房。
“我十七岁时，第一次遇见你，在一场春日的游园宴上。”“那时，我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你是谁，就一下的喜欢上了你。”
周昳礼扭头，看向声音来源方向，入目所及是一片书籍。
“我以为，你对我温柔可亲，是也喜欢我。后来我才发觉，是我错了，你对每个人都这样，对我与对每个人并无不同。”“你不喜欢我，我痛恨过你，骂过你，也时常梦到你。在我父亲过世之前。”
“父亲过世前，很久没见，再次见到你，我的心脏还是会剧烈跳动，我还是会紧张，还是会高兴。”
听她的声音，周昳礼知道她快要流眼泪了。
“父亲过世后，我想明白了很多。部堂大人，你就是很好的一个人，以前是苒西不懂，什么也不懂。”“我还是很喜欢你，我忘不掉你。我也知道，我们不会在一起。”
周昳礼又知道，她不会哭了，她没有多伤心了，她很遗憾。她遗憾的让周昳礼心疼，想抱抱她。
“我喜欢读书。”“我不喜欢管家，不喜欢看账本，也不喜欢做女红。我对杜峪风说，我也不喜欢他。”周昳礼听见她笑了一下，几多释怀，“杜峪风走了，第二天也没来，第三天他来，气鼓鼓的告诉我，和他过日子没那么多计较，只喜欢读书可以，不能去找其他男人。”
商彧说：“你是来与我告别的。”
徐苒西笑了笑，“我也是来与我自己告别的。”她的目光含着情意，最后在商彧身上停留几秒，起身，行礼，“部堂大人，苒西的婚期是下个月十六...到时候，你可千万不要不来。”
“好。”商彧答应了下来，“我和你父亲是朋友，你的喜事，我不会不去的。”
徐苒西再次行礼，低身，幸福美满柔甜如蜜，只有恨和求而不得刻骨铭心，可是商彧，这两拜之后，我承诺，我将不会再去想你，“部堂大人，苒西告辞。”
“周昳礼。”“你看够了没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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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chapter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