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说来是人，不如说是一种奇特的生物更贴切一些。

祂随着一道光出现在高天原上。

那光好像是八咫镜降临、天云丛剑出世，甚至把初升的太阳都比了下去。

八百神都跑出来看那光，那光越过云和日，一直穿到我面前来，在我门前的注连绳前绕着圈打转，发出奇特的低沉的声音来。

有一个不知名的神，大着胆子呵斥那光。

“无理！尔站在天照大神的门前，大神在天上如同在世间，行使一切的权，尔要现身以献上你的恭敬和权势！”

那光就好像听懂了一样地慢慢散去，显示出里面那“人”的模样来。

那是结合了许多动物特征的生物，最为显眼的就是祂背后那对层层折叠起来的、厚实又美丽的翅膀；那翅膀的羽毛是层层叠叠的，披了一层微光，每一片羽毛都散发着温暖而圣洁的光，覆盖在看不见皮肉的骨架上，有生命一样的微微起伏、好像在呼吸一样；翅膀折了三折，仍然大得惊人，让人难以想象展开来的样子，想必是连高天原的天空都可以遮蔽的。

那翅膀着实是让人惊讶，以至于祂那分明的肋骨和憔悴的脸上鳞片一样的纹路也显得没有那么奇特了。

祂用一种带着悲伤与怜悯的眼神扫视了一圈，将八百神的各异神情都收入眼底，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哀哀地叫着“绛”，好像是呼唤一个投向了死亡的灵魂，又好像是低吟祈祷神迹的歌。

我并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想起祂来，或许是因为祂那深切的悲伤跨越了长久的时间、与我现在这跳一下就要痛的心产生了共鸣，又或许是我终于从满是灰尘的记忆里面翻找到了一点与祂那哀歌般的鸣叫相关的片段。

这片土地并不封闭，四周环绕着的海都连通了其他的大陆，从不知道何时起，来自远方的客人——未经主人允许地——踏上了这个岛，随着那些猎猎飘扬的旗帜、黑色的船只和沾染了满身的血气的人一同到来的，是各种形式的战争、各样不同的物种，以及与神道教完全不同的另一种宗教。

随船的有那个宗教的代表人，看起来并没有很适应海上的生活，下船的时候脸白得跟逝者的脸无异，脚步也是虚虚的、好似半睡半醒似的，被一个大约是将领的人拉着胳膊，一直拖着待在身边。

我站在天皇的身边，看着双方的交谈，出了半寸鞘的刀枪与寒光凛凛的铁炮让这场交谈显得文明极了；我无心挂念谈判的结果，对于天皇饱含愤怒和恳求的目光也是当做没看到，我只是看着对面那个脸色看起来比天皇还要寡淡的传教士，觉得他有趣极了。

看起来是被胁迫、不情也不愿，实际上却一心想要用对这宗教的热忱和信仰来换一点名利地位和人的尊敬，着实是有趣。

宗教在任何时候都可以成为统治者统治的手段，这是毋庸置疑的。

神道教将天上地上的权和尊都赋予给各位的神明，而渚的后代们、这群礼貌地持着无法没填满的胃、向大地和高天原请求一切的人们，创造了名为“天皇”的容器，将他们从高天原那里捡来的神权装满，使天皇成为无知又纯真的民众心中的、人间的“神”。

我被渚的“诅咒”束缚于人间，不带一丝情感地默认、目睹神道教成为一枚精美绝伦、牢牢占据了后的位置的棋子。

而他——对面那位传教士、宗教的代言者、神祗的承载者，为人身、而其人心在同伴的献血中跳动犹不知耻，像个婴儿一样地伸出皱巴巴的、无力的手去，盖在战争和枪炮的上面、把洁白的羔羊送上屠刀的尖刃。

有趣、有趣，不知道是哪位的神明、何等的仁慈，包容如此有趣的人子。也不知道那神明知晓自己的子民是如此的可爱时，会发出如何哀或多少愤愤的叹息。

他被推到我面前来，哆哆嗦嗦的像个寒风里的幼鸟，低着头，左手握了胸前一个银质的十字样式的饰品，右手中间三指并拢了，在额头、口、胸前分别画了十字，又依次点了上额、下胸、右肩、左肩，画了个大的十字，低低地念：

“耶和华是我的主，他在地上行的权一如他在天上，我今日所得的一切都是他的恩慈。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阿门。”

我饶有兴致地看他灰暗的脸，与他身后闪耀了一下的那个身影是一样的灰暗光彩。

那个身影模糊又黯淡，我时至今日才与那个叫着“绛”的生物联系了起来。

想必就是因为信徒而哀歌吧。因为某个难得有着高尚品格却早早逝去的信徒，又或是因为这些可笑可悲的芸芸众徒。

不，应当是前者。既然是那传说中的耶和华，那大概叫的也不是“绛”，而是那有名的十二门徒之一、约翰（John），那天也是约翰陨落之日。

一如主为他宠爱的信徒悲，我今日也要为我宠爱的人、为五条悟悲。

不同的是，耶稣宠爱约翰是因为约翰比任何人都爱他，而我不因任何人对我的情感而偏爱于五条悟。哈，偏爱！

神爱世人，是等价交换、是无情爱；我不必，我不因人更爱我而更爱祂，我向来偏爱一些有趣可爱的人们。

渚、凡子、绿，我的宫章们，五条悟。

那么，事情就很明了了。我也并不是第一次过早地失去我偏爱的人们，不如说在我过于长久的生命面前任何人都是一朵短暂地绽放的花朵，而我一向的选择是让这朵花在我的灵中永远保持着绽放的姿态。

以永恒的美丽留存，就算在高天原也能够不逊于星辰的光芒，才有被收藏的价值。

审判结束之前我还有时间，我会去咒术高专，召来五条悟的灵魂，对这位我偏爱的人子降下祝福，然后就像收藏一件世纪难见的珍品一样地呵护他的灵、孕育他。

不知道名为五条悟的灵魂要花多久，才能恢复人的模样、再次睁开那双美丽的眼睛。

二更，答应了亲友kk的

依旧是伊势丸的回忆和心理活动

↑我真的很喜欢写这种东西....虽然写得挺糟糕的x

还是希望有评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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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偏爱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