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幻境、误解与跟踪

好奇怪。

那个外来者带给他危险的感觉。

栗本望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心脏莫名地加速跳动。他惶恐又不安,迈开步子,由走变跑。

在沿途的灌木丛和民居灯火间,一个迅捷的黑色身影忽闪忽现,捎来呼呼的风。

啪嗒,啪嗒。

他拐过弯,眼看就快到家了,脚步声戛然而止。

明亮的房子和黑暗的房子并排在一处对比,给人明显的落差感。

身心的疲惫姗姗来迟,腿部肌肉一抽一抽地酸痛,心尖上的苦涩开始泛滥。栗本望垂着脑袋,慢吞吞地从夏油杰家门口走过。

那柔和、温馨的暖光透过缝隙洒在夏油家的门口,门前数团粉白、蓝紫相间的绣球花簇拥在一起,椭圆叶尖坠着新鲜浇灌的水珠,开得娇艳,绽开浪漫。

花朵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装饰品。

也有人把盆栽鲜花的状态同家庭气运联系到一起的,花开富贵,花败人衰。

栗本望停下来,伸手掏空了衣服的口袋,只摸出来两枚硬币和一根正在开花的狗尾巴草。

他攥紧草茎,短暂地向里面望了一眼。

屋内愉快的交谈声传入栗本望的耳内,他辨认出来一个是夏油杰,另外一个声音好像是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

如此平凡的日常,却让他在落寞中深深憧憬。

杰有不止我一个、很多的朋友。

所以,我们是不一样的。

听着屋内的动静朝这边走来了,栗本望不想被看到,匆匆忙忙往旁边那栋比鬼屋还破败的房子里跑。

这是一栋容纳了阴暗、死亡和不幸的居所。

它的特殊之处,三言两语难以形容。

房子周围都是光秃秃的裸土,长不出来任何植被和作物。据说狗尾巴草是最好活的野草了,栗本望特意摘了一根开花的,抖了抖草茎,将细小的花种撒在地表,希望过段时间能见到新绿覆盖了自己的庭院。

他做完这件小事,幻想了一下自己院子里长满狗尾巴草的画面,顿时觉得和绣球花也差不了多少,还不会撞色。

随后,他站起身,直接推开了家门。

他家的房门没有上锁这个必要步骤。

“鬼屋”的外号并非浪得虚名,单从外观上看就有阴森森的氛围。屋内有人惨死过的事实,让混混们也会忌讳此地绕开走。

平心而论,栗本望也不好意思邀请别人来家里做客。无论他怎么打扫,房梁、墙缝和地板上还是会散发出一种腐朽的味道。

生怕自己的身上也沾到味,每次洗衣服栗本望都会加入倍量的芳香洗涤剂,嗅几遍确认是柠檬的清香。

可是,这些跟“那个”比起来都是小问题。

“啊啊……呜呜呜……啊……”

凄厉的叫声回荡在走廊上。

栗本望昂着脑袋看向天花板,头痛地皱起眉,将手心的硬币利索丢出去。

攀附在天花板上哀嚎的两个黑色怪物,通通转移了注意力,移动纤细似棍的四肢飞身一跃,拼命去抢骨碌碌滚动的硬币。如果忽略怪物那扭曲的外形,这同朝狗子丢飞盘的招式没有什么两样。

那个腹腔裂成两半、脐带脱落的鬼是“妈妈”。

那个瘸着一条右腿、脸色青黑的鬼是“爸爸”。

他的爸爸妈妈看到活人,总会兴奋得过了头,时不时也会互相撕打,不分昼夜。

每当栗本望打开门要离开时,他们的反应就会比平常更激烈几倍,“呜呜啊啊”地怪叫,还试图将他往里面拖。

这离奇古怪的一切,只有他自己能用眼睛清楚地看到、用身体明晰地感受到。

时间一久,他终于弄明白了“普通人生活常识”的内容,也开始进行自我反省。

这些是我孤独的臆想吗?

不是。

我对物体的认知正常吗?

是的。

在反反复复地推敲中,他才不再怀疑自己,转而将自己同普通人划分成两种生物。

恍惚间,栗本望又觉得,其实普通人和怪物两边都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他是个更为孤独的异类。

“咕咕——”

饿了许久的肚子突然抗议了。

他从深思中惊觉,安抚地拍拍自己的肚皮,便去厨房准备煮点乌冬面,再加一把山野菜和豆芽。

一个人的生活就是这么简单。

父母意外死亡后,又没有亲戚可以接济抚养,栗本望依靠那一次性赔付的保险金度日,免不了精打细算。

他们家的燃气灶常年不开火,学校里的营养餐足够丰富,吃一顿忍忍就到第二天。他在庭院里搭建了一个简陋灶台,偶尔捡些树枝落叶烧饭,还能烤红薯。

后来,他重新计算一遍家中的资产,发现像这样做也省不了几个钱,倒不如说不会使用现代化设备会带来更多的生活问题。

借着微弱的月光,栗本望摸黑走到厨房。在狭窄的空间里,冰箱、燃气灶、电热壶等等家电齐全,就是有些放久的年头,老化旧黄。

他刚打开冰箱上门,就在这么巧的时刻,外面电线杆上的电线突然冒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火花,老化的线路立马断电。

哦豁。真是倒霉。

他一只手拿起冰箱里的袋装乌冬面,满脸写着生无可恋。

遭受停电打击的不止他一家。

房间毫无征兆地陷入黑暗,夏油杰去查看了电闸,并非跳闸的问题。

他准备去找点照明工具,又从楼梯下的杂物间翻找,居然翻出来一个年代久远的老式煤油灯,玻璃罩内侧有大片熏黑的污渍。

“这玩意儿怎么用?”

五条悟兴致勃勃地探过脑袋,像见了什么稀罕物件,这东西长得极像神社里的石灯笼。

夏油杰:“你先将手放在上面。”

五条悟照做了,手掌包住煤油灯两侧。

夏油杰一本正经:“再用手搓一搓,耐心等等,就会有神灯精灵跑出来。”

身为不谙世事的大少爷,五条悟将信将疑,误以为“神灯精灵”是某种神秘现象,也就没看穿对方的坏心眼。

五分钟后。

夏油杰憋着笑意,以微妙的目光看着五条悟犯蠢。他揣着手,刚准备开口提醒,恍然想起厨房还放着切了一半的蜜瓜,转身先去收拾。

“这灯是不是坏掉了?”

五条悟不解地嘟囔,将煤油灯又搓了搓。

咚、咚。

门口传来微弱的敲门声,停了两秒,犹豫着又敲了一下门板。

在三十分贝的范围之内,只有离门最近的五条悟听到了,他挑起眉,放下了手里的煤油灯。

“杰——”

走廊上传来五条悟的嚷嚷声。

夏油杰将切好的蜜瓜摆盘装好,顺手插了几根牙签,边端出来往外走,边打趣道:“干什么?你的神灯精灵还没出来?”

“快看!”

五条悟站在玄关,双手举起一个大型物体。在黑暗的环境中,夏油杰一开始没看清,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个活人。

栗本望瞪大那双盛满惶恐、惊吓的绿眼睛,脸色苍白,身体僵硬,向夏油杰投去求救的目光。

他明明只是鼓起勇气来借个手电筒,没想到打开门的却是一个身高接近两米的“白发巨人”,伸出手就抓住了他。

这个陌生人好可怕!

五条悟的双手从他腋下穿过,抓住胸骨两侧的位置,很轻松地将人举离了地面。

“杰,这个是你们家的神灯精灵?”五条悟掂了掂栗本望的重量,“我可以带走吗?哇,差不多有两袋大米那么重,需要给他准备一个大一点的窝住。”

“你先把他放下。”夏油杰头痛地倒吸一口凉气,有点不知道怎么解释状况,“那不是神灯精灵,那是我的邻居。”

五条悟根本不信:“杰,别那么小气啦。”

“望,你还好吧?”

夏油杰指望他能说点什么,最好能发出抗议的动静,而不是像个安静的大号人偶,任由五条悟抓在手中。

“……”

许久没有同其他人有过肢体接触的栗本望哑口无言,已经紧张到失语。他试着平复自己的情绪,脑海里却乱成一团。

五条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村子人口在三百人左右,每个人都有去过神社,凭借五条悟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他却没见过栗本望。

一个从未见过的少年,像是凭空冒出来的,非常符合“神秘”这个词。

栗本望站在门阶上,看到开门的人不是夏油杰,诧异抬头。

初秋的弯月挂在天边,清凉如水,撒下朦胧又淡薄的银光。它分出一丝光辉落在少年的眼底,眼波流转,无限温柔。

那相对于自己来说的“娇小”身材,和那双清澈见底的绿眼睛,给五条悟留下一见如故的怀念感受。他头次会对一个人好感度这么高,连五条悟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一切就随他心愿所想那般出现了。

五条悟细细打量少年,遗憾地发现对方没有一双精灵的长耳朵。不过这也没关系,他不会因为这点缺陷就嫌弃“神灯精灵”的。

“你有名字?”

五条悟刚意识到夏油杰喊了“神灯精灵”的姓名,低头询问。

栗本望不回答,焦急地用力推搡五条悟的胳膊,他的语言系统还在重新连接中。

夏油杰再次重复:“望就住在我的隔壁,他是……栗本家的孩子。”

栗本这个姓氏,在村子里只有一家,所以夏油杰略显迟疑,该不该亮明望的身份。但悟又和其他村民不一样,他不会被流言左右想法。

五条悟动作一顿。

栗本望趁机挣脱,跳了下来,慌慌张张跑出去,还差点被台阶绊了一跤。

他跑得比爱丽丝的兔子先生还快。

“悟。”夏油杰意识到五条悟的反应有些大,和他想象的不一样,特意为栗本望说了句好话,“望是个好孩子。”

“关于那个传言的消息,明明是你先告诉我的。”五条悟耸肩,“怎么又变心啦?”

夏油杰皱眉:“我没有隐瞒这件事,是因为我相信望是无辜的。”

先前,他同五条悟说了自己邻居家的孩子会在夜晚外出一事,隐去了人名。

这件事是无法隐瞒的,他又没有权力管住栗本望留在家里。只要他还会往外跑,就有被人发现的时候。

五条悟坦言:“前不久,那些老家伙们开了个会,想在祭典上推出来一个罪魁祸首。”

这个会议是诸如村长、神社主人此类人物参加的秘密,五条悟也在现场,他是左耳进、右耳出的无聊状态。

想起那些人最终敲定的“替罪羊名单”,五条悟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里面的人他一个都不熟。

妻女意外身亡后变成疯子的木匠田村。

在街上四处偷摸、耍流氓的混混佐藤。

二十多岁还只会捡垃圾吃的痴儿清水。

以及,最后一个父母双亡、精神失常的栗本。

对于这些人是否是犯下罪行的凶手,他们懒得查证,只是想借机清除掉对村子毫无贡献

的“脓包”,顺带树立权威,威慑心术不正的人。

“难不成,他们是想动用私刑?”

夏油杰冷冷说出口,拳头绷紧。距离上一次动用私刑的祭典,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可这一波人还是没有任何长进。

父母们常常将那场残酷的刑罚讲给自己的孩子听,警告他们生活在村子里,一定要循规蹈矩。可夏油杰没被吓到,他反倒觉得,错误的人该是大人才对。

五条悟没有否认他的意思:“所以,就算你不说,和结果也没太大干系,这本来就不是自证清白就能解决的啦。”

“无论如何,我需要一个真相,今晚十点之后就出门。”

事到如今,夏油杰的决心不容置疑,他一定要试图做些什么改变未来。

夜色幽幽,月映山影,湿重的空气扑在脸上有种薄荷的清凉感。

刚刚逃出去的栗本望闷头往前跑,一直跑到了河边才收住脚步,背后汗涔涔的。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粗喘了一会儿,脸颊晕红。

这些村民明明都是充当背景板的NPC,那个白头发的却表现得太异常了!

迄今为止,没有几个人敢来主动接近他的,无一例外地都会刻意避开。

在这冷落无视的十五年里,他早就学会了为各种不合理的事找借口:“一定是这个世界的程序出漏洞了。真是的,等我见到神明要好好投诉,这游戏连个GM都没有。”

他坐在草地上,撑着胳膊向后倒去,满天的繁星和明月都在由西朝东转移。

栗本望心生迷茫,掏出口袋里的物件。

那是一个造型奇特的Q版龙挂件,不知何时出现的,他随身携带了十几年。冥冥之中,栗本望感觉它是很重要的宝物。

他也偷偷调查过,不仅其他人没有这个,动漫中也没出现过类似的角色,这个挂件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捏住挂件软乎乎的肚皮,会响起一段萌哒哒的铃声:“滴滴——龙女仆一号为您服务~正在为您连接异世界之人~☆”

直到铃声结束,另外一头也没任何回应。

栗本望想,果然,异世界什么的是真的存在吧?只是他现在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去的路。

这名为“人生”的模拟游戏里,没有出现过任务目标,只是让他在小山村里重复体验枯燥的日子,真是无聊。

他索性不想那么多了,冲空气挥舞拳头。

那么,今晚也要去夜游!

此刻,在村长家中,从外面到来的年轻教授正摆弄着他的录像机。在确认了满格电量后,他才将录像机重新放回背包里。

村长儿子在门前敲门。

“请进。”

“教授,你还在忙啊?”村长儿子推门进来,“村子里有条规矩,我要事先跟你说清楚。”

“过了晚上十点,是不准出门的。”

老村长特意嘱咐了儿子,把村子里的规矩同教授讲一讲,随便让他拍点风土人情,这段时间里把人打发了就行。

教授礼貌地说:“我可以问问原因吗?”

“就是咱这神社定下的忌讳,要问具体是啥缘由……反正就是不吉利。”村长儿子含糊其辞,“还有,到了祭典那天,你也不能乱跑,我会领着你参观。”

“我是听说了村子里闹鬼,才来此地的。”教授掀起袖子,摘下右手手腕处那块价值不菲的名牌手表,递到村长儿子的跟前,言笑晏晏,“如果碰不到的话,反而没有意义了。”

村长儿子瞪直了眼睛,紧紧盯住表盘里一圈闪耀的细钻,目露贪婪。

“当然!当然!”他小心翼翼接过手表,满脸堆笑,“我爹是个老顽固,我跟他可不一样。这有什么不能拍的,都是为了研究做贡献嘛!”

贪婪的人只要用金钱就能收买。

教授老道地点了点头,将袖口整理好,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放心,我也不会让你为难,决不会干涉你们的决定。”

他的话没有得到回答,村长儿子全部注意力都投入在新到手的手表上,嘴角快要咧到耳边。

奢侈品可是小山村的稀罕货。

他摸了又摸,在灯光下仔细打量,乐不可支。

真是美丽的光芒。

有这么一个见钱眼开的墙头草儿子,三言两语就被收买,村长要是知道了,绝对会把手里的拐杖狠狠敲在对方头上。

在儿子没正式接任村长之位前,有些秘辛是不能同他讲的,更何况他也知道儿子是个油嘴滑舌、嘴上没门的性子。

不知不觉,时间临近十点整。

从远处看,这个山村黯淡又寂静,仅有的几家灯光一个接着一个熄灭,随后便陷入了无边的黑夜中。

往日里,到了这个时间段,鸡鸭都在草窝里合眼睡着。屋顶、街道上时不时会响起尖锐的猫叫,往往是谁家的猫儿在打架,惹得拴住的狗也要叫两嗓子。

山林间也常有小动物窜到村里,人们习惯了伴着各种虫鸣鸟叫入睡,轻微的动静惊扰不到他们的睡眠。

“团子,好好睡觉呀。”

小女孩盖上粉红碎花的薄被,奶声奶气地同床边的橘猫道晚安。

这几天妈妈特别允许团子到她的房间睡,被叫做“团子”的橘猫不安地竖起尾巴,耳朵抖动,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它跃到书桌上,用爪子去扒拉窗户。

小女孩看出猫咪的烦躁,轻声解释:“团子,不行哦,妈妈说你不能出去。”

团子是野惯了的散养猫咪,它这么焦急,也许是同井上奶奶家的三花猫有个约会。

一时心软,小女孩翻身下床,悄悄拉开窗户,跟猫念叨:“团子,只有这一次,以后就不能乱跑出去玩啦!”

团子嗖地一下窜了出去,很快没了踪影。

小女孩睡眼惺忪,她担心团子半夜进不来就没有关上窗户,揉了揉眼睛回到床上继续入睡。

“嘻嘻……来玩吧……”

“来吧……”

诡异的笑声断断续续地钻进小女孩的梦里。

那是专属于孩童的稚嫩嗓音,又轻又细,还带着似哭似笑的嘶哑,好像在竭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

陷在梦境中的小女孩攥紧被角,蜷缩起手脚,睡得极不安稳。

“为什么……不说话?”

“我要彻底撕碎这一切啊!”

伴随着歇斯底里的吼声,夹杂着一声凄厉的猫叫,磅礴的恨意扑面而来。小女孩突发心悸,睁眼惊醒,一时间大哭不止。

她的哭声引来了焦急的父母,母亲抱着女孩去了主卧。父亲在房间里查看一圈,猫咪不在,窗外什么也没有,随手关上了窗户。

这是一场似真似假的噩梦。

“嘻嘻……”

头发黑白相间的男孩抱着人偶,站在窗户下,抬头望向小女孩的房间。

他眯起眼睛,眸色暗沉,在那张唇红齿白的精致脸蛋上,嘴角的笑却释放出无限恶意。

那只叫做团子的橘猫就躺在不远处,四肢被撕碎成多块,躯干以极其扭曲而残忍的姿态团成一个球,口中含着两颗血淋淋的眼珠。

真是好玩。

梦野久作,不,现在他的角色是一只游荡的恶鬼,顶着天真无邪的面容四处作恶。

他是无数怨念的集合体,每逢二十多年,这个不起眼的小村子就会诞生出这么一只可怖的咒灵。

至于怨念最早的源头,大概要追溯到村子拿童男童女祭祀山神的愚昧行径,制造出了枉死的怨气和诅咒。

后来,村中姓五条的男人懂些法术,他找来一个咒术将咒灵封印,订下束缚。每隔多年待咒灵会再次诞生于人间,夜间四处杀生,就要献上一名村民供咒灵吞噬,平息怨气。

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法子,居然也延续了下来,毕竟村子里永远不会缺少“罪人”。

知道祭典真相的人,不会超过五个。这种事,说出来也很难有人相信,因为他们都看不见咒灵的存在。

偏偏到了这一代人里,栗本望天生拥有“看得见”的资质。

村子还有另一条秘密传下来的祖训,咒灵的秘密不可外泄,能见鬼者皆为不祥之子,必须灭口。

幸好栗本望平时表现得疯疯癫癫、自言自语,村长他们还没认定栗本望就是那个能见鬼的不详之子,大都以为他是父母双亡,受刺激后精神真的失常了。

过去能看见咒灵的人:我能见鬼!我真是太厉害啦!

村长:动了杀心,把人做掉。

能看见咒灵的栗本望:我的世界和你们不一样,那我肯定是异世界来的,要么就是外星人,你们都是NPC罢了!

村长:这孩子怕不是个深井冰。

还不知道自己被扣上疯傻的帽子,栗本望躲在杉树后藏起身形,暗中观察那只咒灵的动向。

他观察这个咒灵四五次了。

对方除了游荡在村子里残害小动物,还没伤害到普通人,天亮之前就会消失。

这就是我要迎来的BOSS战吗?

消灭了它,我的任务是不是就完成了,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里去?

他蠢蠢欲动,兴奋不已。

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栗本望站在树后看咒灵,殊不知,看不见咒灵的二人组躲在建筑物后看他。

切换到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视角,栗本望独自躲在树后,暗中观察公路上死法凄惨的猫(其实是咒灵),高兴的表情像个嗜虐的变/态。

五条悟扭头对夏油杰疯狂使眼色:看吧,果然这个少年大有问题!

夏油杰底气不足,意图为栗本望找理由开脱:我们又没看到是谁做的,不能这么早下结论。

见夏油杰还是嘴硬,五条悟捡起一块石子,准确丢中了栗本望的后背。

“啊哟!”

栗本望下意识惊呼出声。

这点动静自然没躲过咒灵的注意,梦野久猛然转头一百八十度寻找声源,这是活人绝对做不到的动作。

他那阴鸷的目光迅速锁定栗本望,略施能力,瞬移到栗本望的面前。

“你能看见我?”

刚才到底是哪个丧尽天良的偷袭了他?!

栗本望心底叫苦不迭,面对可怕的咒灵,只得僵硬又缓慢地点头。

“既然如此,你就跟我来。”梦野久作以不容置疑的态度命令他,“现在去把那只死猫带上,然后往山里走。”

栗本望能拒绝吗?

他看了看猫咪的惨状,决定做个识时务的活人。

不过用手抓死猫还是太考验他的忍耐力了,他脱下外套,放轻动作将猫咪包住,默念往生咒,希望这可怜的猫咪能早点去投胎。

眼见栗本望对空气点了点头,似乎是有了什么主意,做出一副壮士断腕的悲壮神情,继而包起猫咪向山里走去。五条悟和夏油杰神色一凛,踮脚跟上。

在他们身后,一个启动中的录像机亮起红点,拍到了三个人清晰的身影和侧脸。

是了,历史不会背离它的规律。

上演同一出戏剧,就算更换了不同的演员,故事的剧情也不会因此发生太大变动。

曾经那个籍籍无名的少年,身世凄惨,成为村子里人人排挤的异端,邻家青梅竹马的女孩也避他如蛇蝎。

某一天,村子里闹出多起家畜惨死的事件,人心惶惶,大家迫切需要找出凶手。唯独少年亲眼见了是咒灵作恶,但没有人信他。

在盛大的祭典上,神社的神子指出少年就是危害村子的怪物,激起群愤。村民们将少年绑起来丢入篝火,任由他烧成灰烬。

村子再次恢复了平静。

教授平静地记录下这一切,他什么都不会做。

心生怨恨的少年,他没有成为喂给咒灵的养料,反而化身成了强大的诅咒。他诅咒这个村子,诅咒村子里的所有人。

后面的故事,便是只有教授见证的人间炼狱了。

栗本望会重复这个咒灵的经历,感受他的痛苦与不甘,就这样怨恨普通人吧,怨恨这个世界吧!

他会切身体会到,那些所谓的朋友,一旦站在相对的立场上,也会面目可憎,虚伪至极!

不,教授低估了人性的变量。

人类会拥有大同小异的经历,被误解,被陷害,只是,他们将以不同的方式演绎。

这些细微末节,终究是填入深海的一粒石子,还是能成为引起雪崩的一片雪花?

【小剧场の神灯精灵】

今天是11月7日。

家入硝子觉得无所谓,她对生日没有特别的喜欢,那三个DK比她这个寿星本人还要激动。

“硝子硝子,看我给你表演一个魔术~”

五条悟煞有其事地从身后拿出一盏煤油灯,这是他特意从古董店买来的玩意儿,放在桌上展示给家入硝子看。

家入硝子抬头瞟了两眼。

外观上来看就是一盏普通的煤油灯,莫非是某个她不知道的稀奇咒具?

五条悟双手搓动煤油灯,念念有词:“以五条之名,让我见识你的力量,神灯精灵!”

其实五条悟在吸引家入硝子的视线,另外两个DK趁机启动机关,一阵烟雾缭绕弥漫开来。

等白雾散去,栗本望盘腿坐在桌子上,佯装镇定,身后还装了一对翠色精灵翅膀。夏油杰忙着伸手将有些歪斜的翅膀摆正,又替他戴好森系童话同款花环。

家入硝子懵圈:“???”

“看!我们成功召唤出了野生的神灯精灵!”

五条悟夸张地点了点头:“恭喜你,硝子,神灯精灵可以实现你的三个生日愿望。”

栗本望坐直身体,干巴巴念着事先排练过的台词:“没错,我就是神灯精灵。你的心愿,就由我来实现。”

家入硝子沉默了。

她是该佩服DK的脑洞呢?

还是要吐槽他们的奇葩呢?

算了,我早该知道他们不会搞出什么正经东西,搞得跟阿拉丁神灯一样。

家入硝子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我要喝不完的酒。”

“第二,我要抽不完的烟。”

“第三,我要你们离我远一点。”

“咳咳!这些愿望也不难嘛……凭神灯精灵的能力轻轻松松哈哈哈……”栗本望尬笑几声,拿出一根魔法棒,装模作样挥舞几圈,“巴拉巴拉,玛卡玛卡,快点实现硝子的心愿!”

他的话音落下,在家入硝子面前,真的凭空出现了一大堆美酒和烟,数量还在不断增加,直接将家入硝子淹没。

“硝子的表情好幸福啊……”

栗本望咂嘴。他可以肯定,这是他头次见到家入硝子露出了心醉神迷的幸福表情。

夏油杰问:“好了吗?我要将咒灵收起来了。”

他的胳膊上趴了一只新抓来的梦魇咒灵,术式就是能让别人陷入构造的幻境。

“我们这么做真没问题吧?”栗本望忧心忡忡,“幻境能撑多久?”

“两个小时,也许更短一些。”夏油杰说,“悟,这件事是你提议的,我也觉得不靠谱。”

遭到两个同伴反对,始作俑者五条悟一脚踩在凳子上,振振有词:“啊哈?没关系的啦~硝子肯定会喜欢阿拉丁神灯~”

“是啊,可惜你这不是阿拉丁神灯,你这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做最后的美梦。”

家入硝子捂着太阳穴,晃晃悠悠站起来,眼冒杀意。经历了美好的梦境,对比之下,一想到这三个人总是在惹事、添麻烦,现实更加痛苦。

哦豁。完蛋。

栗本望和夏油杰见势不妙,先一步迅速逃离现场,顺便关上了逃生的房门。

为了平息硝子的怒火,悟,你就成为献祭流吧!

第二天。

夏油杰和栗本望出于人道主义,提着甜品一起去探望五条悟。

五条悟显然受了不小的打击,精神萎靡,甜品都不足以填平他的心灵创伤。

两个人询问他经历了什么,五条悟对自己的遭遇绝口不提,只是反复念叨起《怪医黑杰克》……

□□也能称得上是……童话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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