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时间仿佛在朱岁颐的世界里静止了，只留下习习风声。

“什么叫帮我报仇？”

曾淘“啧”了声：“你真记不起来，还是装的？”

“真记不起来。”朱岁颐目光清澈，顺势问出：“我失忆前，跟文华是什么关系？”

曾淘“哼”了声：“这要问你和文华了。”

朱岁颐：“……”

她问朱心弦：“娘，你知道吗？”

“替江湖上的不留香办事。”朱心弦的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到曾淘身上，摇头叹气：“岁颐，以后找夫君，要找些身强力壮，能看能用的。”

她故意强调“用”字，曾淘脸一阵青一阵白，朱岁颐自觉报了一箭之仇，要你怀疑我！

朱心弦双手握在朱岁颐肩头，往林奕那边转过去：“你觉得林少爷怎么样？”

旭日初升，晨光倾泻到林奕身上，整个人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中，唇角小幅度地弯了起来，俊美无匹，似乎在说：你很钟意？

“什么？”朱岁颐偏过头看朱心弦。

朱心弦凑到朱岁颐耳边，低声道：“找林少爷当夫婿。”

“娘，别开玩笑了。”

朱心弦笑眯眯地说：“昨夜，娘都看见了。”

这个娘怎么搞的？看见她被刺杀都不出来救她？

朱岁颐眼中闪过一丝惊愕，瞬间又失望且难过，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朱心弦拍拍朱岁颐肩头：“不用不好意思？娘不是食古不化的朱昭愿，下次跟林少爷一同回房睡，去谁房间都行。”

“啊？！”

哎，怎么感觉两人不是在同一个频道。

朱岁颐直问：“娘，你看到什么？”

朱心弦嘴角上扬，带着几分戏谑：“看到你把脚搭到林少爷腿上睡呀，林少爷又怕你摔，又怕你冷，都不敢睡，整夜守着你。娘很满意，很中意，你中意吗？”

什么？

“我哪有把脚搭到林少爷……”朱岁颐急得指着林奕的脚，看见林奕膝盖处叠着两个鞋印，想到蹭掉鞋子时的脚感：“昨夜太困了。实在抱歉，林少爷。”

朱岁颐拱手作揖：“我娘说的，莫当真。”

“可惜了。”朱心弦失落道：“岁颐不心悦林少爷。”

朱岁颐从束口袋掏出一块手帕，捡起绣花鞋：“娘，别玩了。林少爷马上就要成亲了。”

林奕眯着眼睛打量朱岁颐，很快就移开眼，看向曾淘：“飘进湖的纸钱都打捞起来。”

“走吧，去锦绣坊找简青禾。”他跟朱岁颐说。

朱岁颐本来想等曾淘走了，再问两人，昨晚怎么回事。但林奕和朱心弦碰面后，一直假装不熟的样子，误会林奕没关系，她不想破坏跟朱心弦的母女情。

-

锦绣坊跟万里楼、财神赌坊在镇口，镇口比镇内要热闹许多。

朱岁颐沿路买了一串冰糖葫芦，咬了口就在吐槽：“好酸呀。”

本来朱岁颐想扔掉，感觉到卖冰糖葫芦的小贩瞪着她，递给林奕：“你能吃酸，给你吧。”

“我不吃这玩意。”

“好吃的。”朱岁颐坚持递给林奕。

林奕伸手拿过，扔去旁边的垃圾筐：“谁早餐吃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小贩故意走到两人身后吆喝道：“来啰～早餐吃串冰糖葫芦，红红火火，大吉大利，发财就手，盘盘开大！”

朱岁颐尴尬地缩着脖子，拉着林奕小跑进锦绣坊，问：“你认得哪个是简青禾吗？”

“认得。”

“这两位漂亮的绣娘要不要来串冰糖葫芦开开手运呀！”小贩在身后吆喝。

绣娘？

朱岁颐转头看，晃了晃林奕的手：“有简青禾吗？”

“穿绿色裙子那个。”林奕看见其中一位是昨夜在后院打碎花盆的厨娘，简青禾鬼鬼祟祟地拉着厨娘往万里楼和财神客栈的巷子走：“跟上去看看。”

朱岁颐见一位身袭翠绿色长裙的女子，拉着一位身袭浅紫色麻裙的大娘从赌坊出来。

“另一个人阿姨是简青禾娘亲吗？”

“不知，但是文华娘亲，现在在林府做饭菜的秦如梦秦大娘。”

-

简青禾拉着秦如梦走到万里楼后厨门旁，前后张望看没什么人，责骂道：“你怎么还有心情去赌坊？”

秦如梦算着赢来的银子：“不留香都有心情找林少爷谈婚事，我怎么没心情去赌坊？”

简青禾眉头微皱：“胡说什么，不留香怎么可能会出现了。”

“昨夜林奕在院子跟一个飘着幽香的女子在一起，那股香味就是不留香的，世间独一无二，绝对错不了。”

“说不定就错了呢。”简青禾说。

“不留香不可能找林奕。”她又很坚定地补了这么一句。

秦如梦拿下银子：“虽然不留香坏事做尽，但林奕跟她女儿有婚契在先，转头林奕跟朱岁颐勾搭上了，破坏四大家族的约定之余……”

“别乱说！”简青禾喝止秦如梦，给秦如梦打眼色。

秦如梦却气了：“乱说什么，你不稀罕整个泷镇的地皮？我看就是朱岁颐那婆娘杀了文华。”

“越说越觉得是朱捕快杀掉文华。她知文华跟不留香有联系，才接触文华，现在接触到不留香，就杀掉文华取代文华伺候不留香。……人精呀。”

简青禾斩钉截铁：“不是岁颐杀文华的！”

一门之隔的朱岁颐愣了下。

全部人都怀疑她是凶手，为何简青禾那么信任她呢？??还叫她岁、颐？

她仰头看林奕。

林奕指着她的靴子。

她低头看下去，整个靴尖都抵出门外了。

就算简青禾凭这对鞋尖认出她，为什么那么信她呢？

朱岁颐用眼神跟林奕说：比你还信任我。

秦如梦哎了声：“朱岁颐那婆娘给你什么**药吃了吗？你怎么那么信她？”

简青禾沉默半刻：“岁颐想捉冒充不留香的人罢了。可惜她没记忆了……文华落得这下场，是自讨的。”

“你们查到谁冒充不留香了吗？”

朱岁颐想听清楚些，耳朵贴门板更紧，林奕一身不吭就推开门，她还没反应过来，就摔到简青禾和秦如梦跟前，朱岁颐手上还拿着那只红色绣花鞋。

时间静止在这一瞬间，光晕徐徐笼罩着四人。

朱岁颐仰头，与简青禾四目相对。

“很抱歉。”朱岁颐真诚地说：“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但你还能相信我。”

简青禾眼眶微润，伸手搀扶着朱岁颐起身：“嗯，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

朱岁颐晃了晃手中的绣花鞋：“昨夜是你？”

简青禾摇头，余光瞟了林奕一眼，似乎在问：岁颐，你玩真的？

朱岁颐连忙解释：“林少爷见我没有记忆无法查案，来帮忙罢了。”

“那你怎么知道这只绣花鞋是我的？”

“我娘说的。”

简青禾若有所思地“嗯”了声，对上林奕凛冽眼神，推了秦如梦一把：“干娘，你快回去干活吧。”

林奕目光带着审视：“秦如梦是你干娘？”

“对呀！我是简青禾的干娘。”秦如梦看到林奕跟朱岁颐待在一块，似乎握住对方的把柄般，说话底气更足些。

林奕微眯眼：“万里云知道你是简青禾的干娘，应该会很开心吧。”

秦如梦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林少爷，宁教人打子莫教人分妻。”

“这不是还没娶吗？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在这出现？”林奕偏了偏头：“又去赌坊了？”

秦如梦不敢再顶撞，状似想到什么，“啊”了声：“林老爷喊我送补汤给万里云就去梦鲤楼帮忙，马上午市了，先走了。”说完就急匆匆跑了。

等秦如梦跑远了，转头问简青禾：“我跟你在查什么？”

简青禾犹豫半晌，拉朱岁颐并肩站着，朝林奕弯腰拱手作揖：“禀告林大人，我跟朱岁颐只查到文华确实给假不留香办事，并非秦如梦亲生女儿，和曾淘无任何血缘关系。”

你......我？

朱岁颐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可谓精彩纷呈。

“我们都给林奕办事？”她不敢相信地问。

简青禾：“准确来说，我们都给不府办事。林大……少爷的师父万千寻是不留香的相公，让林少爷查是谁假冒不留香在江湖为非作歹。”

“哦。怪不得了。”

朱岁颐若有所思：“真正的文华和曾淘有血缘关系？”

“对。”简青禾想着怎么说。

朱岁颐忽然想到曾淘吞吞吐吐解释自己行不行的样子：“为何曾淘知道他跟文华有血缘关系，还要娶文华呢？”

简青禾叹了声：“本来你要查到了，但……”她看眼林奕，省略这段解释，道：“就被文华设计，害你落水失去记忆、武功尽废，本来要带你上山，但林夫人无端端给我跟万里云安排婚事，文华和秦如梦特别信任我。”

“你就替我查下去？”

简青禾点头。

林奕撩起眼皮，声音透着淡淡的威严和怀疑：“你跟朱岁颐有那么好吗？”

简青禾咬牙：“要不是岁颐，我早就被贾小伞那家伙……玷/污了。”

“贾小伞不会武功。”

简青禾的怒意尽显：“他用了迷烟。一定不能让他们把这些祸害人间的东西流入四湖五江。”

她紧握双拳，压制着满腔的怒意。

朱岁颐眼神像初春湖面的坚病，眼神是不可撼动的信念：“我的原话是，一定不能让他们把这些祸害人间、害人家破人亡的东西流入五江四湖。”

“你都想起来了？”

朱岁颐笑意顺收，无奈敛眸：“只想起这句。”

简青禾开心地拉起朱岁颐双手：“没关系。能想起一句就能想起全部，我们慢慢来。”

朱岁颐内心枯萎的种子破土而出，目光比阳光还灼热：“嗯。”

林奕眉眼间的冷意亦被暖阳融化。

巷口越来越多镇民路过，三人从万里楼后厨穿回锦绣坊，一路上都有人跟林奕打招呼，顺带喊简青禾“老板娘”，简青禾只是点点头，未见喜意。

锦绣坊的绣娘都还没来，朱岁颐一脸认真地说：“青禾，你不愿嫁万里云就别嫁了。”

简青禾微怔：“可是……”

朱岁颐又说：“我们顺着查文华的死因，说不定能查到什么。”

“要嫁给心爱的人呀。”

“好吗？”

简青禾直视着朱岁颐的眼睛，似乎辩解着朱岁颐是否真心诚意说这些。

朱岁颐见简青禾犹豫不决：“喊林大人跟他娘和秦如梦说，我们不嫁万里云。”

简青禾动容，点头说：“好……但是不大人。”

“那就让林大人再跟不留香说。”朱岁颐转头看过去，“可以吧？”

林奕抱着双臂，眼神带着玩味：“能说不可以？”

“不能。”

“嗯。”林奕点头：“查案没必要牺牲自己的幸福。”他抬眸跟简青禾说：“还有性命。”

简青禾轻笑：“林大人，这句话岁颐一个月前也说过。”说完就垂眸，似乎难以原谅自己。

“我不是没死嘛。”朱岁颐话锋忽转：“贾小伞是谁？”

简青禾抬头：“文华的情夫。”

朱岁颐轻笑两声：“曾淘知道吗？”

简青禾：“据文华跟你说，曾淘一直知道文华中意贾小伞的，贾小伞住在梦鲤楼就是想带她走。”

古人就喜欢私奔是吧。

“会不会是文华不肯跟贾小伞私奔，杀掉她呢？”

朱岁颐遥望着镇中心的石拱桥，那里围满人。

林奕也看向那边：“好几日未见过贾小伞了。”

“哎哟，那边死人了。看着像住在梦鲤楼那位贾公子。”不知道谁在两人身后说。

林奕神色微变。

朱岁颐怔了下。

有位衙差冲到林奕跟前，禀报道：“林大人，贾小伞死了。”

林奕快步流星朝人群走去，走了几步发现朱岁颐没跟上，转头看回去。

朱岁颐转头看身后，似乎在找什么。

“你找什么？”林奕快步走回来。

冰糖葫芦小贩闻声也扭头看。

“刚刚是谁在后面说话？”朱岁颐问。

林奕没回答，问：“怎么了？”

她闻到那股淡淡的青草味。

但只有卖冰糖葫芦的小贩站在那。

这章修过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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