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个地方吧。”小庄走到窗边向外望了一眼，“苏老师上来太久，小黎很可能会来找他。我们不能被她发现。”

“好。”路辞放下背包，将资料文件塞进去，一手提着头，一手拿着手机，“走吧。”

“你们……要带爸爸去哪？”小雪站在原地，“把爸爸还给我！”

小庄已经走到门口，闻言回头看她，嗤笑一声：“那你就留在这吧，等小黎上来把你杀死——反正你早该死了。”

她的表情在此刻前所未有地鲜活，仿佛不是之前那个少言寡语的女孩，“沈慈，把头给她吧，老院长没有及时进食，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说完，小庄毫不犹豫转身就走，路辞看了张铭清一眼，随手将其抛给小雪，也转身走出办公室。

在知道几个小孩要么是幻象要么是已死之人之后，他也不是很在意他们的死活。

小庄带着路辞又一次来到公园，虽有树荫遮蔽，但此地实在算不上隐蔽。

“小黎不会来这里，不用担心。”小庄随口解释一句，“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她开口的一个问题着实奇怪。路辞将资料当垫子坐下，略感不解地回答：“6月11日，怎么了？”

“年份？”

“2718年。”

小庄喟叹一声，眉眼间透露出不符合这个年纪的疲惫，“快六年了……”

路辞盘腿坐好，“院长办公室藏着张铭清，只有小雪才能打开那道门。被复活的苏高见到他就会真正死亡，你是故意让我带他去见院长的，你的目的是什么？”

小庄沉默了十几秒，“抱歉，我不是想利用你。我只是……想要自由。”

“我会把所有真相告诉你，但相对的，你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路辞挑眉，“先说好，有生命危险的，或者违背道德的事情我不做。”

小庄瞥了他一眼，“不会。”

“那你说吧。”

“2708年，我13岁，家中出了变故，父母双亡。没有亲戚愿意照顾我，没办法，警察把我送到了希望孤儿院。

“当时任职的是徐院长。我入院之后，被带去孤儿院的医务室做了详细的体检，被评为A级，成了药物实验者，那之后，噩梦就开始了。”说到曾经的经历，小庄脸上闪过真切的痛苦，“我们和其他没有评级的孩子被分开管理，那些小孩因为没有‘价值’，生活反而很好。我被那些人绑上手术台，被迫注射各种各样的药物。他们会围着我，记录我因为药物产生的变化，像是在看小白鼠。”

“除了我，还有很多年龄要小得多的孩子——小鱼和小黎就在其中。他们比我早几年进入孤儿院，对药物实验已经很有经验。”小庄扯了扯嘴角，似乎想露出一个笑，但显然不太成功，“他们教我如何做才能少些痛苦，很好笑，我比他们大那么多，竟然还需要他们来教我。”

“但是，那些痛苦哪是能轻易抵消的呢？那之后，小鱼撑不下去了，他告诉我们，他想逃跑。”

那是2708年12月份的事情。外面很冷，其他孩子们都躲在屋里，但是他们那些试验品难得能外出的时间，小鱼穿着短袖，在小花园玩。他看到了前来参观孤儿院的大人。有个女人发现了他，温柔地关心他胳膊上的淤青，还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给他披上。

小鱼几乎要求救了，但徐院长来了。

徐院长说他调皮，三言两语将小鱼的伤势糊弄过去。他身上的大衣被夺走，他又被关起来了。

“小鱼说想逃，我们就帮他。”小庄道，“当时的我和小黎没有勇气，但也希望他能逃出去。我们去找了小雪，她没有评级，能自由活动，还是小黎的好朋友。我们通过她，知道了徐院长和其他职工的行踪。”

“但是小鱼失败了。本应该外出的徐院长竟然在孤儿院内，将小鱼抓了回来，那之后，我们再次没有见过他。虽然我们都没说，但都知道，小鱼死了。”小庄低下头，“小黎还小，不知道，但我怎么会看不出来。我们的计划没问题，知道的人也就那几个——想也知道，是方婷雪跟院长告密。”

“你是怎么确定的？”

庄卓逸冷笑，“很简单，我直接去问她了。”

小雪和小鱼同龄，当时也才八岁。被她逼问了几句，就哭着坦白了。

“因为我想回到爸爸妈妈身边啊！”小雪抬起胳膊抹眼泪，抽抽噎噎地回答她，“你们、你们本来就是违反规定，是你们自己不听话，还要拉上我！如果让徐院长知道了我是不乖的小孩，就不会带我去见爸爸妈妈了！”

小雪的事情是小黎讲给庄卓逸听的。在她还没有来孤儿院的时候，小雪曾经被一对家境殷实的夫妇收养过一段时间。他们决定收养的理由很简单，妻子好几年生不出孩子。

他们来孤儿院看的时候，徐院长将乖巧的小雪领到夫妇面前，不久，她便被领养走了。但不到半年，小雪就又被送回来了。因为妻子怀孕了，他们没必要再养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孩子，再加上本来领养时间就不长，夫妇便叫人把她送回来。

小雪不愿意相信是她的爸爸妈妈主动抛弃她，徐院长也说是因为她不乖，并安抚她，如果她足够听话，就让她的爸爸妈妈来接走她。

“就因为这个见鬼的理由，她把小鱼出卖了。”

“所以你才讨厌她？”

庄卓逸瞥了路辞一眼，“不止这件事。”

“我在孤儿院忍了两年。10年的……8月份吧，徐院长死了。我不关心她怎么死的，为什么死，我只知道孤儿院没人管了，是逃跑最好的机会。

“我想带着小黎一起跑，但他们怕了，我理解。于是我自己跑了，再也没回来。

“真正的我自由了，但‘我’还被困在这里。”

路辞挑眉。

“你猜到了吧，我不是真正的庄卓逸，庄卓逸早就在那年跑掉了，站在这里的我是小黎创造的‘幻想’，我拥有庄卓逸的记忆，性格，但同时也知道小黎的事情，包括‘我’走后孤儿院里发生的事。”

“院长死亡，以及我逃跑的事情在孤儿院引起了一阵波动，但不久就随着新院长的入职平息了。小黎很思念我，同时开始后悔没有跟着我一起走。在发现就算换了新院长，她被当做试验品的事实也没有任何改变之后，这种后悔愈发强烈。

“但还有一件让小黎开心的事情。新院长上任之后，招了许多新员工，苏高就是其中之一。他对待孩子们很好，小黎很喜欢他，很缠他。

“新院长张铭清很重视孤儿院的声誉，为了拔除隐患，他打算把知道孤儿院进行过非法实验的孩子都送走。第一次被抓走之后，小黎逃出来了。她找到苏高，告诉了他一切真相，并请求他救她。

“苏高想救她，但他也只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他说他会想办法，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小黎不相信苏高会骗她，去找了跟院长亲近的小雪。小雪告诉她，自己看到院长将苏高带到了小花园。

“小黎在花园的老树下挖出了苏高的尸体。他被肢解，胡乱地塞进小盒子里，就埋在这棵树下。”说着，小庄抬手，指了指路辞身后的某一棵树。

“她最喜欢的哥哥，最后的希望死了，小黎就疯了。多年的药物实验给她的身体带去不可磨灭的痛苦，同时又留下了足以杀害他人的能力。

“小黎惩罚那些给她带去痛苦的人，在她身上做药物实验的，被扭曲成供人食用的‘猪’，徐院长变成了只残存稀薄意识的怪物，永远徘徊在四楼，做不回手握权势的院长，而小鱼，苏老师，我，甚至小雪，她的朋友们，都重新回到她身边，继续在已经没有危险和痛苦的孤儿院一起生活。——至于张铭清，他本应死去，但他保命的东西不少，竟然能以这种形态苟活到现在。”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真相了。”

“我不明白，”路辞问，“按照你说的，小雪是以‘小黎的朋友’这个身份出现的，那为什么会知道张铭清的存在？”

“……”小庄沉默许久，轻轻笑了，“因为小黎什么都知道。或许她曾经天真，但她很聪明，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说到底，我只是小黎幻想出来的人，她不知道的东西，我怎么可能知道呢。她只是不愿意知道，于是我来帮她知道，她只要一直天真快乐就好了。

“小雪做的那些事情，她一清二楚，包括她第一次逃跑之后，也是小雪跟张铭清告的密。所以，小黎不仅惩罚了那些大人，也杀了小雪啊。”

“但小雪也曾经是她的朋友，杀了她之后，小黎又愧疚，于是复活了她，并扭曲了她的认知。

“但小雪还是见到了张铭清，她想起了张铭清是她的‘爸爸’，便心甘情愿给他偷SL31367。”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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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