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对了，这件事我还没告诉你。”小庄想到了什么，“小黎实力有限，为了维持苏老师他们‘活着’的状态，必须每天都食用足够量的SL31367，一种深紫色的蛆。它们能够吸食和储存能量，可以直接口服，但如果让它们接触到人的皮肤之类拥有‘能量’的东西，它们就会瞬间将其吸食殆尽。”

“接着说吧，小黎知道张铭清的存在，但她的力量绝大多数都用来支撑幻境，也不想因为他打破现在的一切，便装作不知道，默许了张铭清苟且偷生。”

路辞点点头，对于小雪，还有一件事让他十分在意，“张铭清给她的奖励，究竟是什么？”

“是方婷雪很想拥有的东西，”小庄语气平淡，“她想拥有一个宠爱她的爸爸，而张铭清需要一个了解孤儿们的消息来源。”

“那小雪的那幅画……？”

“你是想问那个穿西装的男人吗？”小庄了然，“他是制药公司的高层之一，跟张铭清达成合作，同意停止希望孤儿院的非法药物研究实验——至于方婷雪为什么在那……有些人的兴趣就是如此，投其所好罢了。”

路辞紧紧皱起眉头。

小庄又笑了下，“比起我们这些不被当人的试验品，她的生活可滋润多了。就算要去面对恶心的人，但一切都是方婷雪自己选择的……”

“小庄，”路辞轻声叫她，“真正的庄卓逸不知道小雪的遭遇，这些话……是‘你’——小黎——的想法吧？”

“……”

“小雪曾经是你的好朋友，但却背叛了你们，导致小鱼死亡……在徐院长死后，她继续给张院长当通风报信的人。你其实很埋怨她，但又清楚地知道她也是受害者。”

小庄静静地坐在他身旁，一瞬间，眼神变得空茫。那变化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快到路辞差一点没发现。

“……嗯，”小庄停顿片刻，没否认，“杀了她，我确实很后悔。”

变成“我”了啊。路辞没说话。

“所以，我想再次跟她成为朋友，只是想这样而已。我没想到那个老头竟然还活着，他又一次破坏了我们的友谊。”

“你现在在哪里，五楼？”

“嗯，”小庄看向路辞，笑了笑，“我杀了他们……临死前，小雪还紧紧抱着她爸爸的头。或许比起我，小雪更在意她的养父，我擅自复活她，其实她也不开心吧。”

幻境做得再逼真，这一切也终究是假的。被她复活的苏老师他们需要日日吃下SL31367维持“活着”的假象，而作为幻境创造者本人，小黎无时无刻不意识到她所谓的幸福有多易碎。

她低头叹息，“实话说，我累了。我不是天生的异能者，维持幻境的每一刻都让我痛苦。你也感觉到了吧，这个幻境中时间流速比现实世界快——因为我太虚弱了，需要更多的休息时间。”

“所以，小庄说的‘黄昏后不能出门’是指……？”

“我沉睡之后，在幻境中被我压制的怪物——徐院长，那些猪，还有……小鱼，苏老师——全都会脱离束缚。”小庄扬眉，“如果不想被撕成碎片，黄昏之后就要待在宿舍楼，不能出去。”

原来如此，难怪他们一路走来都没遇到过难以解决的危险，这样说来，小黎还保护了他们。

——不过，拥有那么多危险的怪物，这个任务等级才六级？

现在没时间思考这个问题。路辞抬头看了眼天色，橘红色的太阳即将没入地平线——已经黄昏了。

他侧目朝一旁看去，就这么点时间，小庄骤然变成了小黎的模样。还未等路辞说什么，小黎站起身，“走吧，这个黄昏我就不睡了。已经自欺欺人这么多年，今天就解决掉一切吧。”

“要怎么做？”

“我想要解开幻境，让一切回归真实。”小黎带着路辞走向主楼方向，“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先解决掉会失控的怪物。”

路辞明白了。小庄是黎星构造出来的假象，完全受她的控制，但小鱼等人在幻境消失后会失控，因此需要先解决掉。

苏高在恢复记忆后就死了，小雪和张铭清也被小黎解决了，大概率在四楼的徐院长也没了，那剩下的就是小鱼和食堂的那群猪了。

他们在游戏室内找到了独自一人的小鱼。见到来的两人，他高兴地笑起来。

“你们怎么都走了……”他朝着小黎抱怨，“其他人都去宿舍了。”

燕否他们去宿舍了？路辞了然，应该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他看向小黎。她抿着嘴，定定地看了小鱼好久，最终撇过头，“资料，给他吧。”

路辞从背包中拿出匆匆看过一眼的资料，从里面抽出一张，递到小鱼面前。

小男孩面露迷茫，接过那薄薄的一张纸。

上面赫然写着“死亡报告”几个大字，报告内容不多，最显眼的便是左下角附上的一张照片。那上面，与小鱼面容一般无二的小男孩双目紧闭，嘴唇紫白，裸着身体，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干瘦的躯体上满是针眼，淤青以及各种伤痕，惨不忍睹。

只看了一眼，小鱼单薄的身体便开始剧烈颤抖起来，许多被扭曲的记忆逐渐找回。

黎星看着他，低声说着对不起。也如同苏高一般，意识到真相的小鱼模样迅速变化成死后的样子，呼吸一点点消失，最终成了一具僵直的尸体。

黎星掩眸，“走吧。”

两人下楼，黎星从一楼的警卫室中拿出一筐杂草，递给路辞，“这是猪饲料，你去喂猪。”

路辞：“？”

“我的尸体藏在实验室之中，入口就在食堂后厨。”黎星解释道，“在我沉睡之后，小庄每天都要去喂猪，这些草料可以避免它们失控，波及到我。”

原来喂猪是为了这个。小庄就像守护小黎的一道防线，难怪知道的事情这么多。

“好，那之后呢？”路辞接过竹筐。

“先解决掉那些猪，再进入实验室，将我的尸体带出来。”黎星道，“在幻境之中你没办法进入真正的实验室，喂完猪之后，我会将幻境解除。”

“明白了。”

【我爱小帅哥：报！姜罗他们在宿舍楼拿到了关键线索！】

【998：我一直蹲在这个直播间，隔壁怎么样了？】

【兄弟你好：燕泰故事讲到一半，小庄走了，过了一会，小黎也凶神恶煞地上楼了，只剩小鱼一个人自闭，姜罗几人就一起走了。他们去宿舍楼调查，在小黎的房间拿到了你画我猜的奖品童话书，正在解隐喻，姜罗那边的弹幕也有很多转述主播这边发现的，他们应该很快就能知道真相了。】

【葱油饼：那主播现在的进度是最快的。】

路辞瞄了眼手机，便迈开步伐走向食堂。

既然弹幕会告诉姜罗让这边的状况，那他们应该很快就能追上来了，没必要特意等。

两人再次进入食堂之中，此刻里面一片昏暗，那几个窗口被黑暗充满，看不清内里的场景。

黎星指向通向后厨的门，“从这扇门进去，后面就是圈养猪的地方，实验室门在地上。半个小时后我会关闭幻境，你需要在这之前解决掉那些猪。”停顿片刻，她补充道，“虽然有我的幻境和饲料压制，但你要杀它们，它们必然会反抗。所以，记得小心点。”

“知道了。”

现在在他面前的小黎也是幻境的一部分，没法一同进入实验室，接下来要路辞自己去。他握紧竹筐把，握着手机的另一只手拨开门锁，缓缓推门进入。

后厨的面积不大，大部分区域被铁栅栏围住，内里是拥挤在一起的十几头猪，只在靠右侧留了条一米左右的过道，供人走动。再右侧便是送餐窗口，能隐隐约约看到外面食堂的景象。

最引人注目的是地面上盘踞的细长条状的东西，它们交错覆盖地面，在小幅度蠕动。

耳边听到“沙沙”的摩擦声，路辞霎时想起了在窗口拿饭时听到的声音。看来当时的摩擦声，就是地上这些东西传出来的。

他凑近几步，闻到一股不算淡的血腥味。那些长条东西之中，路辞能看到些许碎肉。只消一眼，他便猜到了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的。

铁栅栏下方有个凹槽，是用来放饲料的地方。路辞拿着竹筐，在十几头猪安静的目光下，将满满一框饲料均匀地洒在凹槽中，等待了一会，那些猪缓慢上前，开始慢慢嚼起草料。

路辞俯视着它们，所有猪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伤，有些是肚皮被削掉，有些则缺失了腿脚。看来黎星对这群研究人员真的很恨。

“不是那个女孩。”

路辞听到了一道低沉的男声，他眼神移动，看到一头假装在吃料的猪。

“他不是孤儿院的人，”另一道女声回答，“我们有机会吗？”

“机会难得，我想逃出去。”那男声道，“今晚，我一定要杀了黎星。”

路辞挑眉，很快发现另一头猪停止了进食的动作，随即也跟着假吃起来。周围接连响起几道附和声。

很明显，他们想趁着换人喂食的机会蒙混过关，在幻境关闭之后袭击实验室里的黎星。

但很可惜，他们注定失败。

“你想杀了谁？”路辞开口，并不算大的声音在后厨回荡，让一众哼哧进食的猪纷纷停下动作。

房间内霎时安静得落针可闻，路辞嘴角勾起，“怎么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