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良辰喜事

秋夜凉。

夜市早早罢市。

更夫提着响锣,拿着更棒。

秋夜里,忍不住摩挲双臂,打了个寒颤。

长街上,家家户户关门闭窗,看样子已早早睡下。

徐州城陷入安眠。

“铛”

不知是谁家府门前,那红色灯笼挂的太近,风一吹,灯笼相撞。

“嘭~”

好似灯花爆,喜事到。

烛光下,隐隐约约,是行书写成的昌南侯府二字。

更夫穿着布衣,艳羡般透过府门,看向那宾客欢饮的高门庭院,打了个哈欠,转身离去。

庭院中,留下的都是侯府亲眷。

席间,一人身姿挺拔,红衣翩跹,衣角生风,在席间应对自如。

不知是谁在其耳边耳语片刻,那人放下酒杯,转身离去。

穿过花园,走上长廊。

长廊两边灯笼高挂,随风摇曳。

……

“老太太,咱身体不好,小两口的事情您就别操心了!”

“噤声。”

老祖母佝偻着身子,一边耳朵贴在墙角的墙壁上,神情专注,因有耳疾,一只手被人扶着,另一只手掩在耳边,作偷听状。

夜黑风高,侯府新婚大礼刚刚办成,院子外面宾客欢迎,好不热闹。

谁知这洞房花烛夜,竟来了个听墙角的,而且这人被发现了还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

房内红烛高照。

白芷头上披着盖头,方才小侯爷进房,只在床尾坐下,也不说话。

透过盖头缝隙,白芷只看得到一双红色婚鞋,再往上,便看不分明。

二人此前并未见面,白芷对此人的了解全在贴身侍女葫芦口中。

直到现在,白芷也不知为何圣上会一纸赐婚,将自己许配给他,之前种种,侯府执意婚期照旧,各种隐情,白芷一无所知。

要知道,白府虽说是徐州城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但到底也只是商贾之家,昌南侯乃是与当今皇帝一起打天下的朝廷重臣,因于皇帝有救命之恩,赐封昌南侯,独子严肃清承袭爵位,称为长乐世子。

这封号听说还有个典故,据说原本侯夫人在怀世子的时候特别喜欢吃辣的食物,那时候侯府还在京中,请了多个太医都说怀的八成是个女儿。

一天,那时还是太子的当今圣上与老侯爷喝酒,趁着酒意,二人便把这封号定了,便说取名长乐,一说是常乐,一说长乐。

老侯爷说知足常乐,女儿家,平安喜乐便好。

可当今圣上不同意了,说女子也可打天下,叫老侯爷不要多心,便叫长乐,长长久久,平安喜乐,寓意更好,因此封号也就大抵定了下来。

没想到直到侯夫人生产那日,婴儿啼哭响彻侯府,接生嬷嬷出来道喜才知生的是位小世子。

“长乐,长乐,长乐世子。”圣上摸着胡须,笑道,“此封号甚好,传旨下去,赐封世子为长乐世子,承袭爵位。”

因此,长乐世子之名,天下皆知。

男人不动,白芷也不便言语,这严小侯爷到底是何脾性还未可知,贸然开口,只怕触了他的逆鳞,任谁突然被赐婚想来也不会欢喜。

现在白芷只期望他早点睡下,从昨日她便没有合眼,苏叶茹担心自己在侯府犯错牵连白家,整整一夜都在听不知道她从哪里找来的据说是宫里出来的姑姑讲规矩。

白芷不傻,虽说二夫人与大房素来不对付,但到底是关乎整个白家,她总不至于故意让白芷出错,这姑姑的话还是要听的,至于对不对,只能去全凭白芷打算。

听说这些皇亲国戚都好大的规矩,行为举止独有一番说法,白芷从进府开始,便规规矩矩,此刻单独面对这小侯爷更是紧张,更何况他从进门开始便一言未发,气氛越发焦灼。

听墙角的二人:为何没有动静?

时间久了,老祖母腿脚受不住,身边服侍老祖母的丫鬟赶紧趁机劝阻老祖母回房休息。

哪成想老祖母摆摆手,示意人过来,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叫人给我拿个暖炉过来,人老了受不住。”

虽说是秋天,夜晚也是冷的。

老祖母年过古稀,早年上山下海不注意身子,老了寒气入体,特别是膝盖处,一冷就刺骨地疼。

丫鬟腹诽:都这样了您老还不忘听墙角。

“老祖母,夜凉了,您还是随我回房休息去吧好不好?若是让侯爷知道我夜晚又带您出来,少不了挨一顿板子,上一次的印子都还没好呢老祖母~”小丫头也不过二十岁的年纪,脸圆圆的,和过年门上贴的福娃似的,声音温柔还带着撒娇的意味,哄也要给老祖母哄回去。

谁知老祖母不吃这一套,执意要待在这冷风里,站不住了便席地而坐,看得小丫鬟惊叫连连,生怕这老祖母给自己折腾出病来。

“哎哟喂我的老祖母,您快起来,我叫人给您拿了垫子和暖炉,您可不能感染风寒,侯爷是要降罪的。您就可怜可怜我这小丫头吧~”

小丫鬟一边小声说着,一边赶忙跪下,把自己的裙边给老祖母当坐垫。

这边怕冷,里面两人却觉得屋里闷热得紧。

白芷从早上就没吃过东西,就只刚才有一位丫鬟进来给白芷递了杯茶水,这会儿坐了半晌,胃里空荡荡的。

大户人家规矩确实多,平日里在白府哪儿那么多规矩,父亲不常来母亲房中,母亲身体不好,对于管教白芷这件事情有心无力。

二夫人有意放养,白芷在这些繁琐的规矩礼仪上只学得了皮毛。

刚进侯府便被这里眼花缭乱的规矩压得喘不过气,跟着嬷嬷一路进了婚房倒是没出什么大差错。

“咕噜咕噜。”

几声响动传来,白芷赶紧用手捂住肚子,面色尴尬。

耳边传来轻笑,气氛倒是比方才轻松多了。

“饿了?”

白芷点点头。

“是我疏忽了,你不必紧张,你既已经嫁入侯府,便是我严肃清明媒正娶的夫人,家中长辈也都是你的家人,府中下人你也都可差使。”

他声音低沉,语气却很温柔。

若真是葫芦口中花心将军,倒也说得过去,样貌丑陋,再没点讨人欢心的技巧,不会有那么多女子死心塌地跟着他。

这白芷心中的紧张之感消散不少,少一个对自己有敌意的人总是好的,这小侯爷若真的花心,白芷不求真情,与她并无影响。

圣上赐婚,侯府众人也轻易做不出宠妾灭妻之事。

头上的盖头摇摇晃晃,底下坠着的珠子动一下响一下,严肃清似乎完全没有要揭盖头的意思。

这盖头在头上实在不舒服,白芷想要一把扯下的念头在心头徘徊了几次,终究在侯府规矩面前败下阵来,只得斟酌开口:“侯爷,可要揭盖头?”

“哐镗!”

门边的窗户忽然被猛然推开,一时间又不见人。

白芷疑惑开口:“可是有人来了?”

在白芷看不见的地方,严肃清面色微变,起身拿起权杖挑开盖头。

这一下太过突然,白芷猝然抬头,二人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带着被对方惊艳到的双目微张。

白芷:这小侯爷也不丑啊?

严肃清:夫人好生漂亮。

直到窗边再次传来动静,白芷起身想要过去瞧瞧,被严肃清扯住衣袖阻拦。

白芷还没明白发生了何事,下一刻,窗框边扒上一只手,接着是一双,然后,一个头发花白,面容贵气的老夫人出现在窗前,满脸愤怒。

“好啊你严肃清,我看你是从娘胎里磨磨唧唧,怎么就学了这么个脾性。你瞧瞧你爹,你娘当初瞧不上他”

眼瞧着父母辈的事情就要在白芷面前被抖落出来,严肃清快步走上前想要阻止。

被那老人家一个眼神看退到床边乖乖站着。

白芷瞧那老夫人打扮与年纪,想来就是严肃清的祖母叶山落,听说从前是个山匪的女儿,性情豪迈,跟着严肃清祖父走南闯北,奠定了严家的家业。

今日一见,确实如传闻所说。

瞧着倒是比身边的严肃清看着还豪放些,毕竟那时候的叶山落可没有那么多皇家规矩束缚,行为举止早早就成了形。

白芷低头瞧瞧自己,这老祖母真性情,就算是她自己也做不出在儿孙新婚当夜听墙角还要当场教训的事情来。

“肃清,我叫你母亲早早教你新婚之夜的规矩,你都听到哪儿去了?早该掀盖头,这会儿都该……咳咳……结果揭盖头这件事情还得我孙媳妇来提醒你,你说说你,除了带兵打仗你还会些什么!”

被突然提及,在场其余三人皆把目光投向自己,白芷下意识觉得自己该开口改变一下局面,挂起笑容问了句好:“祖母,天凉了。明日我和侯爷去给您敬茶?”

又安静了。

没人回话,话头一下子被斩断,白芷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进退两难。

“老祖母,再过几日可有您最爱的戏班子要来徐州城,您要是感染了风寒,怕是去不成了。再说,明日我和白芷要去见您和母亲,白芷可是刚进侯府,您总不至于让白芷丢了脸面,传出去让别以为我们严家不待见白芷吧?您看,要不孙儿我送您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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