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要不,你送我一件战甲吧?”
眼看爷爷便要带着大军北征了。朱瞻基小心翼翼地凑过来,一边捶着腿,一边假装若无其事地问道。
朱棣放下了手中的奏折,看着他。
“你要盔甲干嘛啊?”
“您不是说这次带我上战场吗?那打仗总得穿上战甲啊?”
朱瞻基用那贼溜溜的语气跟爷爷撒娇道。不想老狐狸说:
“哦,那没事。”
“嗯?”
“爷爷已经把你的差事安排好了,这个职务不需要穿盔戴甲。”
“啊?”爷爷一脸慈祥,但又是那副戏弄他的神情,朱瞻基懵了。“不需要穿盔甲……那……那得是什么差事啊?”
“当然是很重要的差事了。”
朱瞻基依旧不解。
“爷爷问你,打仗双方归根结底比得是什么?”
“兵器和军心。”朱瞻基老实答道。
朱棣却摇摇头。
“孙儿愚钝。”
爷爷一手撑着膝盖,坐到他耳边说:
“比得是谁的财力足,后勤好。”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着出门了。
留下朱瞻基依旧一头雾水,心想:总不会,让我去运送军粮吧?
这个困惑留到了大军出征前五天。
讨论完军务后,朱棣让夏元吉夏大人单独留下。
“老夏啊。”他假装客气地饱含深情地叫道。
“皇上,臣不敢当不敢当。”
夏大人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朱棣却一脸笑呵呵的。
“没事。这次北征,要靠你留守北平了。”
“这是臣之责任所在。”
“我把这小东西也交给你了。”
这次吓一大跳的,是原本站在一旁无所事事的朱瞻基。
“啊?爷爷?”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谢过夏大人。”
他刚想问,爷爷一脚把他踢到夏元吉跟前。
“你跟着夏大人在北平坐朝理事,要多用心,好好听,明白没有?”
“是,孙儿明白了。”
其实没明白,只是不敢问。
“老夏你记住,当着人面装装样子就行了,私底下不用跟这小子客气,他要有什么错处,或者不听你的教诲,尽管记下来,回来告诉我。”
“臣不敢,皇孙天资聪颖,陛下说的这些怕是用不上。”
朱瞻基还没从不能去前线的失望里缓过神来,爷爷走之前却每日揪着耳朵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留在北平好好做事,千万别惹事。
“不然回去我打断你的腿!”
爷爷又这么吓唬他。
“孙儿知道了。”
他嘟嘟着嘴巴答道。
朱棣开始上下打量这小屁孩。
“怎么,不让你跟着去,不高兴?”
“没,没有。”
他略带敷衍地回答。
“嗯?你这……算不算怨怼皇恩,不尊圣上……”
“没有没有没有,爷爷,那个我……”
他立马就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朱瞻基印象里,从小到大他犯过的罪都有一千条了。
“你就那么想跟着去打仗?”
朱棣问他。
“爷爷,其实我……孙儿并非好大喜功,也知道刀剑无情,沙场残忍,但总觉着作为男儿要亲身经历一番,才不辜负爷爷的期望。另外还有,也是担心……爷爷身边缺人照顾。”
“噗!”
朱棣噗嗤一笑:“怎么,你爷爷这么大年纪,离了你就照顾不好自己了?”
“没,不是。”见爷爷不想接着谈下去,朱瞻基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道:
“孙儿祝爷爷旗开得胜,早日凯旋,孙儿定为您守好后方。”
朱棣听后,爽朗地笑了。
“放心吧,你个臭小子。你爷爷这辈子还没打过败仗呢。你这次把北平政务理好了,下次我就带上你。”
永乐八年二月,帝亲征塞北。皇长孙留守北平。
夏元吉是个好脾气,朱瞻基也是个敬爱师长的好学生。所以,刚开始几日,万事妥帖。
朱瞻基特意起了个大早,赶在夏大人和北平百官之前到了。等夏大人来了,朱瞻基瞧了瞧那正位。
“大人您请。”
他素来恭谨惯了,屈居于夏元吉之下,也不算什么。
夏元吉笑眯眯的,很慈祥。
“皇孙请。”
“夏大人不必同晚辈客气。”
“诶,皇孙,这是规矩,寓意不同的。”
“嗯?”
夏元吉给他递了个颜色。
朱瞻基见他颇为严肃的,便从了。
但这坐着的,最后没起什么作用。虽然每日旁听政务已有数年有余,平日里在爷爷面前也头头是道,但是当真面对一群大人,一大堆事一起涌过来时,朱瞻基还是没能避免手忙脚乱。
“皇孙勿急,行在所九卿刚刚成立,杂事较多,这些交给臣来处理就好,皇孙在一旁监督就好。”
朱瞻基见他帮自己解了当下窘境,又留了颜面,心中不禁长舒一口气。随后又看到夏大人不慌不忙,条理清晰的把呈上来的个个问题都理出了头绪,不由生出几番敬仰亲近之感。
刚开始几天,朱瞻基都恭恭敬敬的。但是共事的时间长了,他便发现夏大人也是个棉花脾气,跟自己爹爹有点像。一摸清了底细,他便开始亲近放肆起来。
都知道夏大人帮爷爷管着钱袋,解决过好多无解之局。朱瞻基觉得他那肚子里肯定藏着不好好东西,待熟起来,便整日缠着他,问东问西的。
其中有类似“北征耗费巨大,如何保证钱粮供给不断”这样正经的。可到了私底下,问的更多是不正经的。
那日,夏元吉与朱瞻基一同进膳。精灵古怪的皇孙为他布菜,特意夹了块烧肉。
“夏大人辛苦,快吃点荤的,好好补补。”
“皇孙客气了,臣受不起。”
“受得起。这也是学生一片心意啊。不过……夏大人,我有个问题?”
“皇孙请讲。”
“这……这肉吃起来肥美,是因为上面有油。你说要是直接拿手递肉,手上会不会沾油啊?”
“那是自然。”
夏元吉笑眯眯的答道。朱瞻基接着说:
“所以,这经手肥肉的厨子,手上多少都要沾点油水的。可是……”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用他鬼精鬼精的眼睛看着夏元吉,看得后者一楞。
“可是,夏大人你掌管户部,这下西洋修大典,那么多钱从您手经过,但是您却素来有着清廉之名,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夏元吉听了,吓得差点把筷子掉了。
“皇孙,这……此言要谨慎啊。”
“别,夏大人您别紧张,我……我就是开个玩笑。”
朱瞻基是不搞点玩笑浑身不舒服的,见夏大人如此反应,随也有点紧张,心里倒是偷着笑了一番。
当然,他的底气来自于之前的日子,他没出什么错。六月的一天,他因事上朝迟到了。对外,夏大人自是又给他留了面子。后来见他也没说什么。
但这可不成。待众人散了,朱瞻基立刻凑上去。跪是不能跪,俯身行了一礼:
“学生今日迟到了,还望夏大人惩罚。”
夏元吉笑笑说:
“无妨无妨,皇孙别这么说,老臣哪敢惩罚您啊。”
朱瞻基却一脸难过地继续说:
“也是,学生懂大人的意思。今日犯错,已是愧对大人了,哪里还敢劳烦大人惩戒。还望夏大人勿要顾虑,待皇上回来了,如实上报。学生也会去皇上面前请罚。”
这话,弄得夏元吉真不知道改回答什么。结果一低头,正好对上了那皇孙用那双水汪汪的,楚楚可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自己。
这……
这到底是让我说还是不让我说?
夏元吉心里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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