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言推开房门的时候,手里还提着从学校食堂顺便买的、据说好消化的南瓜粥。
房间里窗帘只拉开一半,阳光斜斜地照进来,空气里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和属于江亦柏的干净气息。那人正靠坐在床头,手里拿着本物理竞赛题集,眉头微蹙,看起来有点无聊,又有点病后的恹恹。
听到开门声,江亦柏立刻抬起头。看到是林溪言,那双没什么精神的紫眼睛瞬间就亮了,像一下子注入了光彩。
“回来了?”他声音还有点沙哑,但语调已经扬了起来,带着明晃晃的欣喜。
“嗯。”林溪言低低应了一声,反手关上门,走进来。他把粥放在床头柜上,“给你带了粥。”
他的话音还没落,床上那个人就动了。
根本不像个病人!动作快得林溪言都没反应过来。手里的题集被随意丢开,江亦柏掀开被子,长腿一跨就直接下了床,朝着他扑过来。
“哎你……”林溪言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惊呼,就被结结实实地抱了个满怀。力道之大,撞得他往后踉跄了一步,后背轻轻抵在了门板上。
江亦柏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脑袋埋在他颈窝里,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发出一种极度满足的、近乎叹息的声音。
“唔……老婆身上好香……”他声音闷闷的,带着刚病愈的沙哑和一种理直气壮的黏糊,热乎乎的气息全喷在林溪言敏感的脖颈皮肤上,“学校的味道……阳光的味道……还有一点点粉笔灰……都是你的味道……”
他说着,又用力吸了几口,像瘾君子终于得到了渴求已久的慰藉,还不够,开始用脸颊和鼻尖蹭他。蹭他的颈窝,蹭他的下巴,蹭他的耳朵后面。毛茸茸的头发扫过皮肤,带来一阵阵细密的痒意和战栗。
林溪言整个人都僵住了,手里仿佛还残留着装着粥的塑料袋的触感。脸颊耳朵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热度惊人。
“你……别……”他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推又不敢用力推——毕竟这人昨天还烧得迷迷糊糊。只能徒劳地偏开头,声音又小又慌,带着细微的颤抖,“……粥、粥要洒了……”
“不管它。”江亦柏哼唧,手臂收得更紧,把他牢牢圈在自己和门板之间,继续蹭,像只终于找到主人的大型犬,恨不得把全身的重量和气味都蹭上去,“让我抱抱……充充电……一天没见了……”
他的语气委屈巴巴,还带着点生病后的虚弱感,但行动却强势又黏人。
林溪言被他蹭得浑身发软,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那一声声“老婆”叫得他耳根酥麻,脑子都晕乎乎的。抗拒的力气一点点被抽走。
“你……病还没好利索……别、别闹……”他试图讲道理,声音却软得没什么说服力。
“好了。”江亦柏抬头,下巴抵着他肩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语气肯定,“闻到你的味道就好了一大半了。”
他又凑过去,用高挺的鼻梁蹭了蹭林溪言发烫的耳廓,低声嘟囔,像分享什么秘密:“真的香……说不出来……就是特别好闻……闻着就安心……”
林溪言缩了缩脖子,脸热得能煎鸡蛋。这人……怎么生了场病,变得更黏糊、更直球了?这种话……怎么能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口……
他不好意思极了,眼神躲闪着,就是不敢看江亦柏。可心里那片原本荒芜冰冷的地方,却又被这种毫不讲理的亲密和直白的依恋,烫得微微发颤,生出一丝极隐秘的欢喜。
江亦柏看着他通红的脸和颤抖的睫毛,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又痒痒的。他低笑一声,不再满足于只是蹭蹭,开始得寸进尺地用嘴唇碰碰他的脖颈。不是吻,就是那种带着热意的、轻轻的触碰,像羽毛扫过,却比亲吻更让人心跳失序。
“痒……”林溪言忍不住缩起肩膀,声音带上了点可怜的鼻音,手无意识地抓住了江亦柏腰侧的衣服布料,也不知道是想推开还是拉近。
“哪儿痒?这儿?”江亦柏故意使坏,又往他颈窝最敏感的地方蹭了蹭,感受到怀里身体的细微颤抖,心情好得不得了,“还是这儿?”
他简直把林溪言当成了什么大型安抚玩偶,还是自带让他沉迷气息的那种,爱不释手。
两人在门边黏糊了好一会儿,直到林溪言腿都有些发软,才被终于“充好电”的江亦柏稍微松开一点,但手臂还圈着他的腰。
“买的什么粥?”江亦柏这才有心思关心别的,下巴搁在林溪言肩膀上,侧头去看床头柜的袋子。
“南、南瓜粥。”林溪言小声回答,呼吸还有点不稳。
“哦,”江亦柏应了一声,兴趣不大,注意力又转回林溪言脸上,看着他还没褪去红晕的脸颊,忍不住又凑过去用唇碰了碰,“应该甜吧?”
“……不知道。”林溪言被他这时不时碰一下的亲昵弄得心神不宁。
“待会儿尝尝。”江亦柏说着,却丝毫没有去动那碗粥的意思,反而搂着人,慢慢往床边带,“站累了,回去坐着。”
他半抱半搂地把林溪言带到床边,自己先坐下,然后非常自然地把人拉到自己两腿之间站着,手臂环着他的腰,仰头看着他。
这个姿势让林溪言不得不低头看他。江亦柏的脸色比早上好了很多,但眼底还有一点点疲惫的影子,可那双眼睛里的笑意和专注却浓得化不开。
“上午课无聊吗?”江亦柏问,手在他后背轻轻拍着,像是随口闲聊,又像是只是想找话题多留他一会儿。
“还……还好。”林溪言老实回答。其实有点无聊,但他没说。
“陆盼悸他们又闹你了?”江亦柏想起群里的消息,嘴角弯了弯。
林溪言摇摇头,想起自己发的那条消息,脸颊又有点热:“……没。”
“那怎么了?”江亦柏敏锐地察觉到他细微的情绪,手指勾住他校服下摆的一点点布料,轻轻拽了拽,“感觉你好像……有点没精神?”
林溪言愣了一下。他自己都没太察觉的那一点点因为独处而悄然冒头的低落,竟然被对方轻易地捕捉到了。
他垂下眼睫,沉默了几秒,才很轻地说:“……没有。”
“撒谎。”江亦柏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点哄劝的意味,环在他腰后的手收紧,让他更靠近自己,“跟我说说?嗯?是不是……我昨天吓到你了?”
他指的是自己发烧昏睡的事。
林溪言立刻摇头:“不是!”
他回答得太快太急,反而暴露了什么。他看着江亦柏近在咫尺的、带着关切的眼睛,抿了抿唇,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不易察觉的自责:“是因为我……你才……”
“打住。”江亦柏伸出食指,轻轻按在了他的嘴唇上,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指腹温热干燥。
“林溪言同学,”他故意板起脸,但眼底都是温柔,“这个问题我们昨天已经讨论过了。是我自己没注意,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再瞎想,我就……”
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惩罚”措施,然后忽然笑起来,带着点坏:“我就继续亲你,亲到你没空想这些为止。”
林溪言的脸唰一下又红透了,嘴唇上被他手指按过的地方像着了火。他慌乱地移开视线,心跳如鼓。
“你看,”江亦柏得逞地笑,手指下滑,轻轻捏了捏他的下巴,语气又软了下来,“别总把错往自己身上揽。我看着心疼。”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很轻,却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在林溪言心上最软的地方。
林溪言怔怔地看着他。那双紫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玩笑的成分,只有认真和一种深切的、他至今仍在慢慢学习和适应的疼惜。
那种仿佛他是什么珍贵易碎品的眼神,总是能轻易击溃他所有的不安和防线。
他心里酸酸涨涨的,像被温水泡着的棉花。那些盘旋的、灰色的念头,好像真的被这人直白又笨拙的“威胁”和温柔驱散了不少。
他极轻极轻地点了一下头。
“真乖。”江亦柏笑了,满意地揉了揉他的后腰,“那现在,陪病人喝点粥?”
他终于舍得放开一点,伸手去拿那碗粥。林溪言下意识地想接过勺子自己来,却被江亦柏躲开了。
“我来。”江亦柏打开盖子,粥还温着,香甜的味道飘出来。他舀起一勺,吹了吹,然后非常自然地递到林溪言嘴边,“你先尝尝甜不甜。”
林溪言:“……?”不是他喝吗?
他看着递到嘴边的勺子,又看看江亦柏期待的眼神,迟疑地张开嘴,含住了勺子。
糯甜的南瓜粥在嘴里化开,温度正好。
“甜吗?”江亦柏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林溪言点点头。
“那我尝尝。”江亦柏说着,就着林溪言刚用过的勺子,自己也舀了一勺送进嘴里,煞有介事地品了品,“嗯,是挺甜。”
然后他又舀起一勺,再次递到林溪言嘴边:“再吃一口。”
林溪言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根本就是想喂他。他脸颊微热,小声道:“……你自己吃。我给你买的。”
“一起喝嘛,”江亦柏开始耍赖,勺子又往前送了送,眼巴巴地看着他,“我一个人喝没意思。你陪我喝点,嗯?就当……补充体力?”
他的理由总是那么多,又那么理直气壮。
林溪言看着他还有些苍白的脸和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只好微微张开嘴,又吃下一口。
江亦柏立刻就笑了,像是得到了什么奖励,自己也吃一口,然后再喂他一口。一小碗粥,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地分着吃完了。
过程中,他的目光几乎一直落在林溪言脸上,看着他微微鼓起的腮帮和因为咀嚼而轻轻动的嘴唇,眼神软得像要滴水。
吃完最后一口,江亦柏抽了张纸巾,很自然地替林溪言擦了擦嘴角。
动作轻柔又专注。
林溪言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躲开。只是垂着眼,睫毛颤抖得厉害。
擦完了,江亦柏却没收回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低声说:“好像还是有点瘦。得多吃点。”
他的指腹带着刚喝完粥的温热,碰在皮肤上,存在感极强。
林溪言心跳漏了一拍,抬起眼,撞进他深邃温柔的紫色眼眸里。
空气仿佛又变得黏稠起来。
江亦柏看着他清澈的、带着点懵懂的琥珀色眼睛,心里那点满足感又膨胀开来。他放下纸巾,再次伸出手,将人轻轻拉近,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平坦的小腹上。
“饱了。”他发出满足的喟叹,闭上眼睛,“这样更舒服。”
林溪言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即慢慢放松下来。他的手犹豫了一下,最终极轻极轻地,落在了江亦柏柔软微卷的黑发上,生涩地摸了摸。
像抚摸一只收起利爪、安心依赖着他的大型猛兽。
阳光安静地流淌,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温暖的光晕里。
这一刻,不需要太多言语。那些细微的触碰,依偎的体温,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南瓜甜香,已经足够熨帖两颗慢慢靠近的心。
岁月漫长,但好在,他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慢慢学习如何爱与被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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