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在空了一半的床上。江亦柏百无聊赖地躺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枕头上残留的几根柔软发丝——是林溪言早上起来时不小心留下的。
房间里太安静了。没有旁边人清浅的呼吸声，没有翻动书页的沙沙声，连柏言都不知道溜达到哪儿去了。只有他自己，和一个退了烧后有些虚软无聊的身体。
他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有几个未读消息。点开，是那个只有四个人的小群——他，陆盼悸，贺云凌，还有……被他强行拉进来、几乎从不说话的林溪言。
群里消息已经刷了几十条。
【陆盼悸：@江亦柏江哥！嘛呢？真病了？严重不？还能喘气不？】
【贺云凌：看来是病得不轻，不然早冒泡了。】
【陆盼悸：啧啧，英雄为美人折腰啊～昨天冲出去那架势，跟拍偶像剧似的。】
【贺云凌：是挺感人，就是后来趴人肩膀上充电那幕有点毁形象。】
【陆盼悸：哈哈哈哈哈哈何止！简直没眼看！跟个大号树袋熊成精了一样！@林溪言 辛苦你了兄弟！照顾这么个玩意儿！】
【贺云凌：@林溪言 同情你。下次他再犯病，建议直接扔了。】
【陆盼悸：同意！这种又黏人又死装的兄弟不能要了！[嫌弃.jpg]】
下面跟着一连串嘲笑和调侃的表情包。
江亦柏看着屏幕，非但没生气，嘴角反而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一种莫名的、幼稚的炫耀心理油然而生。他慢悠悠地打字，指尖都带着嘚瑟。
【江亦柏：喘着呢。谢关心。】
【陆盼悸：哟！活的！看来林溪言照顾得不错啊？】
【江亦柏：嗯。是挺好。】
【贺云凌：具体说说？让我们也学习学习怎么照顾巨婴？】
【江亦柏：也没什么。就是喂了粥，擦了汗，守了一夜。】
【江亦柏：哦，水也是一口一口喂到嘴边的。】
【江亦柏：温度计都不会看，非得手把手教。】
【江亦柏：黏人是黏人了点，非要抱着手才肯睡。没办法，病人最大。】
他一条接一条地发，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客观事实，字里行间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炫耀和得意。仿佛生病是什么天大的美差。
群里安静了几秒。显然被这波直白的秀操作震住了。
随即——
【陆盼悸：？？？？？】
【贺云凌：……我吐了。真的。】
【陆盼悸：江亦柏你要点脸吧！！！这是照顾病人吗？这他妈是伺候祖宗吧！】
【贺云凌：@林溪言 快跑！现在！立刻！马上！这病娇你把握不住！】
【陆盼悸：就是！还喂饭喂水！你看他那样！手断了吗？！他就是装的！死装！】
【贺云凌：平时对我们冷得跟冰山似的，转头就黏糊得能拉丝。双标狗！】
【陆盼悸：林溪言你醒醒！别被他骗了！他就是仗着生病博同情！这种男人不能要！】
消息刷得飞快，全是声讨和“劝分”。
江亦柏看着屏幕，嗤笑一声，完全不以为意，甚至心情更好。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慢条斯理地打字，发出了终极一击：
【江亦柏：哦。】
【江亦柏：所以你们没有老婆喂饭喂水抱着睡觉？】
【江亦柏：真可怜。】
群里瞬间炸了。
【陆盼悸：！！！！！！】
【贺云凌：……江亦柏，你完了。】
【陆盼悸：拉黑！必须拉黑！友尽！】
【陆盼悸：@林溪言 你看他！你看他那个死样子！你快管管他！】
【贺云凌：@林溪言 现在立刻骂他一句，我们还是好朋友。】
消息叮叮咚咚响个不停，全是陆盼悸和贺云凌愤怒的刷屏和表情包轰炸。
江亦柏满意地看着，把手机扔到一边，想象着那两人气得跳脚的样子，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爽。
早自习的教室有些嘈杂，混合着读书声和窃窃私语。林溪言低着头，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英语单词上，指尖却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书页边缘。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没理会。过了一会儿，又接连震动了好几下。
他微微蹙眉，犹豫了一下，还是趁着老师低头看教案的间隙，极快地拿出手机，调成静音，点开。
是那个只有四个人的群。消息已经99 。
他迟疑着点进去，从最早的消息开始看。看到陆盼悸和贺云凌关心江亦柏的病，他心里微微一暖。看到他们调侃江亦柏昨天黏人的样子，他耳根有些发热。
然后，他就看到了江亦柏那些……堪称“惊世骇俗”的发言。
【就是喂了粥，擦了汗，守了一夜。】
【哦，水也是一口一口喂到嘴边的。】
【黏人是黏人了点，非要抱着手才肯睡。没办法，病人最大。】
【所以你们没有老婆喂饭喂水抱着睡觉？】
【真可怜。】
林溪言的脸颊瞬间爆红，连脖颈都漫上了一层绯色。他猛地锁上屏幕，心脏砰砰狂跳，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人当场抓包。他……他怎么什么都说！
早读的声音仿佛都远去了，他只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和血液涌上头顶的嗡鸣。太……太羞耻了！
手机又在掌心震动起来，是陆盼悸和贺云凌愤怒的刷屏和@，字里行间全是对江亦柏的声讨和让他“快跑”的劝诫。
他看着那些消息，看着江亦柏那几句嚣张又幼稚的炫耀，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羞窘，无奈，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细微的甜意。
他知道陆盼悸他们只是开玩笑，没有恶意。但他不喜欢他们那样说江亦柏。
死装……双标狗……病娇……
不是那样的。
他抿了抿唇，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微微颤抖。心里挣扎得厉害。他很少在群里说话，几乎像个透明人。
可是……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指尖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打。因为紧张，还打错了好几次，删掉重来。
好不容易敲完，他闭了闭眼，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按下了发送键。然后飞快地把手机塞回口袋，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整张脸红得快要冒烟，把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钻进桌肚里去。
群里，那条新鲜出炉、夹杂着错别字又匆忙修正的消息，突兀地出现在了最新一条：
【林溪言：江亦柏他、他很温柔的，没、没有那么坏(ˊ?ˋ)】
后面还跟了一个系统自带的、看起来有点傻气的微笑表情符号。
炸锅的群聊，瞬间死寂。
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几秒后。
【陆盼悸：？？？？？？？】
【贺云凌：……】
【陆盼悸：等等？我看到了什么？】
【贺云凌：正主下场了？】
【陆盼悸：不是……林溪言你？？？你被他下降头了？！】
【贺云凌：[截图.jpg]这语气……这表情……@江亦柏你教的？？？】
【陆盼悸：温柔？？？他说江亦柏温柔？？？这个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
【贺云凌：@江亦柏你到底对我们可怜的溪言做了什么？！严刑逼供了？】
躺在床上刷着群消息、等着看那两人继续无能狂怒的江亦柏，在看到林溪言那条消息时，也彻底愣住了。
他看着那条措辞笨拙、甚至还带着可爱错漏和表情符号的消息，反复看了三遍。心脏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搔过，又像是被温热的蜜糖彻底包裹，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惊喜和满足感瞬间冲垮了所有思绪。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也顾不上还有点虚软的身体，抱着手机，嘴角疯狂上扬，笑得像个一百多斤的孩子。
他手指飞快地打字。
【江亦柏：@陆盼悸 @贺云凌看到没？】
【江亦柏：[截图.jpg]】
【江亦柏：我老婆。】
【江亦柏：亲的。】
【江亦柏：羡慕吗？嫉妒吗？】
【江亦柏：可惜你们没有。：）】
发完，他直接把手机设置成免打扰，扔到一边。整个人重新倒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在里面发出了压抑不住的、闷闷的傻笑声。
另一边，教室里的林溪言根本不敢再看手机。他能想象到群里会是怎样的血雨腥风。脸颊的热度久久不退，连英语老师点名让他读课文时，他的声音都带着细微的颤抖。
但心里某个地方，却因为那条发出去了的消息，变得异常柔软和踏实。
他甚至能想象出，江亦柏看到消息时，那副得意又傻气的样子。
好像……偶尔这样，也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