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春意盎然,花草缤纷。

在山林间采了一天草药的云蕖踏着夕阳回了木屋。

她年方十八,身姿曼妙轻盈,皮肤白皙如玉,唇瓣上那抹朱红,如红宝石般晶莹透亮。

随着吱嘎一声响,她灵动的眼睛在看清院内所站之人时涌上了一抹惊喜。

“姨母,你何时来的?怎么不派明茹到山上寻我一寻?”

姚觅澜脸色苍白,神色爱怜地拉住云蕖的手,“鹰山如此之大,你让明茹去哪里寻?”

她侧身咳嗽,羸弱身子似乎见风要倒。

云蕖担忧极了,轻扶着她的胳膊,“姨母快进屋来,云蕖帮您诊诊脉。”

进到屋内,姚觅澜却是缩回了自己的手,拒绝诊脉。

她道:“云蕖,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需要你来为我诊脉。”

“为何,姨母是信不过我的医术?”云蕖急道,“若是如此,我去请师傅来。”

说完,她便要转身离去,姚觅澜及时抓住她的胳膊,“不必。”

云蕖表情不解,任由姨母拉着坐到桌前。

“姨母脸色不好,咳嗽、气喘,需得诊脉后才能对症下药。”

她是医者,能看出姨母身体抱恙。

“无碍,我已看过诊且在吃着中药,此番就是来看看你。”

夜色涌进屋内,云蕖看不清姨母的面容,忙吩咐明茹:“掌灯。”

明茹动作灵活地点亮蜡烛。

不知是被烟气熏着了还是身体本就虚弱,姚觅澜咳嗽得愈发厉害。

云蕖凑近,手掌抚到姨母背后,轻轻拍打。

接连咳了几声,姚觅澜重新坐正,并示意云蕖坐到对面,“我有话对你说。”

两人相对而坐,烛火映照在两人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上。

云蕖直觉姨母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说,便肃起表情,定定地看向对方,“姨母请讲。”

姚觅澜使劲闭了闭眼,缓缓说道:“我被谢纲给骗了。”

云蕖瞪大眼睛,几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姨父骗了您?”她表情惊讶,“这,这怎么可能?”

姨母与姨父的爱情佳话,可是远近闻名的。云家是商贾之家,离着京城上千里远。姨父运送粮草之时,遇袭,是途经的姨母救了他,他感念姨母救命之恩,得胜之后便赶到云城,将姨母风光娶回京城。

要知道,世家子弟是不屑与商贾之女成亲的。

姨父却不是,不仅不嫌弃姨母的商贾身份,还对其疼爱有加。

祖父本不同意此桩婚事,姨父在云家大门外足足跪了三天三夜,祖父态度松动,这桩婚事才被提上了日程。

姨父对姨母的好,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姨母说没吃过京城的甜糕,姨父快马加鞭,来回一个月,只为给姨母奉上一包甜糕。

姨母喜欢精致的发簪,姨父几日几夜不眠不休,亲手为她制作。姨父的所言所行,不仅感动了姨母,也感动了祖父祖母,感动了整个云家。

姨母出嫁之时,祖父足足给出了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

其风光程度,至今被世人所津津乐道。

甚至于在姨母被诊出不孕症之时,姨父依然不离不弃,宁愿从外头过继一子一女,也不行纳妾之事。

这样深切的情感,怎么可能……

云蕖神色呆呆的,完全不懂姨母在说什么。

姚觅澜苦笑一声,“我下面要说的话,你仔仔细细听好了。”

云蕖抬眼,懵懵懂懂地点头,只觉今日的姨母与往常大有不同。

姚觅澜眼中射出恨意,她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道:“从上月起,我身子不适,多数时间躺在床榻上,喝了药也不见好转。那日晚间,我睡不着,拖着病体独自在谢府里溜达。却撞见了大秘密。”

“我当年被诊出不能生育,谢纲不仅不计较,还主动张罗了收养子女的事宜,我当时感念他待我的好,便一切应了他的要求。现在看来,却是一场笑话。那夜我在院子里溜达时,听到了养子养女的对话。原来,他们是谢纲的亲生儿女,他们的母亲卫婕楚一直在庄子上住着,吃穿用度皆是谢家所出。只不过一切瞒着我罢了。谢家名望在外,但里子其实已经空了,能维持风光生活不过靠的是我的嫁妆。上个月,谢纲得知卫婕楚竟是丞相府流落在外的庶女,便想着娶她为平妻,之后再向丞相府报出她的身份,到时子女双全,又有丞相府助力他的仕途,一切皆大欢喜。为恐我不应,他便安排养子为我下毒,每日晚间,养子借孝顺之名送来的滋补汤,竟是置我缠绵病榻的毒药。”

云蕖越听越惊,待姚觅澜话落,她禁不住问:“姨母,你确定,你确定听到的是真的?”

她想不出世间竟有如此狠毒之人,难道此前姨父对姨母的好,都是装的?

姚觅澜似乎猜到云蕖的想法,她点了点头:“那日晚间之后,我便着人打听了下,的确是真的。谢纲经常会去庄子上,对卫婕楚甚是疼宠,且亲口对她说,娶我,只不过是为了云家的钱财罢了。”她顿了下,满含恨意地说道,“且我身体之所以不孕,是谢纲从中做了手脚。”

“姨父竟故意置您不孕?”

“是,他故意将凉药掺于汤中喂我喝,致我身体终身不育,这样,他才有理由将儿子女儿接回府中。他之于我的深情,从头至尾,都是装出来的。”

云蕖眉头越皱越紧,她静默了一会儿,神色凝重地看向姚觅澜,“姨母,我不管你做何打算,既然知晓喝了毒药,便得好好治疗,有了好身子才能应付所有。”

“大婚之时,谢纲曾向云家承诺,会一生待我好,若我四十岁之前发生意外,定将嫁妆原封不动奉还。”她表情迟疑地看向云蕖,“他日我若有个万一,你定要告之你祖父祖母,派人将我的嫁妆取回。”

云蕖哪愿听这个?

“姨母,我师傅对药理颇有研究,你在这里歇着,我现在便去找师傅,让他给你配出最好的药方,料理好你的身子之后,咱们再考虑其他。”

她能看出姨母身子孱弱,大有油尽灯枯之相,内心不免忧急。

姚觅澜摁住云蕖的手,“我此番来,是跟谢老夫人说到庙里祈福,几日后再归。明日是卫婕楚的生辰,谢纲急着为她过生辰,所以并不在意我的去留。谢老夫人对这些事情想必是知晓的,否则也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云蕖点头:“姨母我知道了,你不要说话,我现在就去请我的师傅。”

她现在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姨母被下毒这件事,从姨母的脸色和止不住的咳嗽声中,她可以判断姨母怕是中毒已深,虽说谢家只是希望姨母缠绵病榻,但架不住知道真相的姨母气火攻心,只怕加剧了病情。

谢家可恨,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姨母的身子。

复仇之事,可以从长计议。

鹰山是一座很大的山,山顶有座寺庙,常有人来此祈福。云蕖和师傅墨竹则住在半山腰。她只知道师傅叫墨竹,是否真名不知。但师傅擅医,慈善仁厚。云蕖小时候体弱,寻遍名医毫无效果,幸得墨竹师傅救治才得以存活。师傅担心她身体情况,每年都会赶去云城为她诊治身体。

14岁那年,云蕖求了双亲,跟着墨竹赶来京城,学着治病救人,偶尔还可以见到姨母,一举两得。

云蕖不喜应酬,是以并不曾去过谢府,只暗中派人知会了姨母,待姨母有空时来鹰山相见。

夜色中的鹰山似一张暗沉的大网,深不见底的。怀着杂乱思绪的云蕖却是不怕,疾步赶到师傅屋门外,砰砰敲门:“师傅师傅!”

屋内的墨竹有些疑惑:“何事如此急迫?”

云蕖推开屋门,发丝凌乱,语气忧急:“师傅,我姨母被人下毒,现在身子孱弱,还请师傅帮忙诊治一二。”

一听事关生死,坐在蒲团上的墨竹赶紧起身,“走吧。”

师徒二人迈着急促的步伐赶过去。

墨竹脚程快,走在前面,当她推开内屋的门,表情顿了下,旋即冲了进去。

屋内,姚觅澜双目紧闭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口鼻流血。

丫头明茹跪在床头,泪如雨下。

墨竹颤颤巍巍伸手,食指横在姚觅澜鼻端,顿住。

随后进来的云蕖看到这一幕,表情呆住,踉踉跄跄奔到跟前,“姨母,姨母……”她双手扒着床侧,泪雨缤纷地看向墨竹,“师傅,快,快救救姨母。”

样子可怜又无助。

墨竹慢慢缩回手指,嘴唇张了张,语气沉重地道出事实:“云蕖,你姨母已经去了。”

云蕖眼睛瞪得大大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会,不会的,姨母刚才还好好的,她,她刚才分明跟我聊天来着,”她用手指着明茹,“明茹,你知道的,对不对,姨母,姨母刚才好好的,对不对?”

姚觅澜心疼这个外甥女,一有空便会跑来鹰山看她,给她捎各种吃食,生怕她饿着受了委屈。云蕖幼时便喜欢姨母,现在更是。

一时接受不了她的离去也是可以理解的。

墨竹轻轻将悲伤过度的云蕖抱进怀里,手掌轻柔地抚着她的后背:“别太伤心了,你姨母大概是撑着最后一口气,为的便是来见上你最后一面。”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在云蕖脸上奔涌。

她慢慢推开师傅,手指颤抖着横到姨母鼻端,感觉不到气息,她不死心,又去探姨母的脉博。

姨母死了,的的确确是死了。

心里确认这个事实之后,她趴到姨母身上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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