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问他们的具体所在地呢？

问吧，会暴露他现在严重衰退的力量；不问，洛森不知是否会去他们那里引起什么麻烦？从两族的正常关系来看，也不知道那个人类需不需要他们搭救？

……洛森一点也没有担心那个人类的意思，不然还是等那只吸血鬼主动发现他们吧。

在他这样沉思的时候，洛森悄无声息化作黑雾到了他的身后。

下一秒，他背上发凉，手臂一紧。

以背靠洛森胸膛的姿势，他的手腕被紧紧抓在这只半吸血鬼的手中。对于主角这样极富侵略性的陌生姿态，阿莱厄下意识要挣脱，但还没动作，就瞬间僵立在原地。

身后那人稍稍低头，冰凉的呼吸响应在他的耳侧，使他心脏本就微弱的跳动近乎停止。

他听见洛森冷冽的声音：“我没猜错，你的魔力不到之前的一成。为什么？”

阿莱厄：“……”不知道要解释什么，因为现在的情况已经解释不了了。实际上，离开城堡时，他没有主动带走洛森的那一刻，就有预感会发生现在这一幕。其实这也不算太严重对吧，洛森应该不可能趁此杀他，毕竟他们现在距离“水火不容”的境地早就相去甚远了。

“不承认吗？”

“……”这说的什么话？他不是不承认，而是心中凄苦，不想承认。为什么他必须吸血才能强大地活着……就算他本体是鬼，那也是一只好鬼，才不是这什么吸血鬼，真的吸不动，吸不动！

洛森捏着他的一边肩膀将他掰过去，面对着面，握他手臂的那只手转而抚上他颈项处的命门。

阿莱厄静静地任他摆弄，全身鸡皮疙瘩骤起。

洛森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淡淡道：“你看，”视线下移一些之后，他的话音莫名顿了顿，又道：“我现在可以轻易抓住你。”如果不是表情太平静，阿莱厄会误认为洛森要说的不是“抓住”而是“捏碎”。

主角的猜测不无道理。没有缺血前，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连他的衣角洛森都难以触碰。

可是现在，他毫无反抗之力，洛森若有杀心，这场游戏便会直接结束进入下一个阶段。

想到这，阿莱厄定了定神，认真道：“洛森，我需要血。”

洛森瞳孔一缩，沉声道：“什么意思？”他一直以为这只纯血族是随意残害人类吸食人血的，怎么不是他想的那样？

不可能。世上没有血族能抵抗人类血液的诱惑，他一定是在骗他。

拂开洛森陡然松懈的手，阿莱厄无比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道：“我不想喝人血，去万象之森只为找暴虐的野兽补充体力，没想到狼人拦路。你和拉菲娜不也是去找鲜血的吗？现在感觉怎么样？”虽说他了解洛森还能坚持半个月，但是还是忍不住想要当面关心一下他，哎。

洛森随意道：“我很好。”

阿莱厄慢吞吞道：“噢。”

刚一问完，他就忍不住去瞟洛森雪白的脖子。

主角毕竟也有人类的血脉，对他身体的吸引力可以说跟漂亮的人类少男少女根本没什么区别，甚至因为那股禁忌的同类相残可能性，洛森的血液更加成了他此刻最大的**来源。

他这副样子真是太明显了，洛森冷冷睨他一眼：“想要我的血？”

阿莱厄控制不住地点点头，又猛地摇头，又纠结万分地点头，最后垂眸不再动作了。

于是洛森微微一笑：“不给。”

意料之中的回答，倒也没什么失落，不会有人愿意主动把自己当作食物进献给一个讨厌的种族的。

他们没有对此多言，突然齐齐看向教堂的一个高楼层点位。

“人血？”这气味太香甜了，根据阿莱厄的身体记忆，它一定来源于人类少女。

洛森不置可否，缓缓道：“还有血族的血。”

他们？血液？没有打斗声响，那只陌生吸血鬼和人类这是在？

阿莱厄和洛森皱眉，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初拥！”

不是，他这个血族亲王还没同意呢，为什么人界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现在的吸血鬼想要转化人族都不需要提前过问一下他的吗，这亲王当得也太没面子了。

虽说感应能力衰弱，但他对血液的嗅觉并未丧失。

确认气味来源，阿莱厄找到一排螺旋三角形式分布的长长台阶，他以最快的速度朝那边飞去，洛森跟在身后。

教堂顶端东面有座小小的塔楼，里面没多少东西分布，只看得见一大片百叶窗缝隙正投射斑驳的阳光，落到鲜红丝绸铺散的墙壁上，恰到好处地没照到地面那唯一的器具。

那是一副水晶棺，四周团团簇拥着鲜花，白蔷薇、红玫瑰、粉色玛格丽特，把棺材围成了一个小花圃。

一个身着白色燕尾服的灰发吸血鬼跪倒在它一侧角落，他抱着头，仰天喃喃：“为什么？为什么还不醒？为什么？！”

连阿莱厄和洛森的到来他都毫不在意。

那棺材没有盖，里面依稀可见是一具保存完好的女尸，尸体的血肉很新鲜，她穿着一身白色长裙，黑色长发妥帖地枕于脑后，双手交叠在腹部，嘴角向上牵起，像是微笑着死去。但是唇和脖子沾到的几滴嫣红还是破坏了女孩纯洁美丽的面相。

三吸血鬼加一具尸体互不侵扰了一分钟，那灰发血族突然起身回头，苍白俊秀的面容上，狰狞阴郁的一双眼睛布满血丝，朝阿莱厄和洛森死死瞪过来。

他嗓音沙哑着嘶吼：“你们，是要抢走阿雅吗？！”

“……？”他们见过吗？为什么会抢走这位阿雅？不是阿莱厄思维不够跳脱，而是这些血族幻想能力实在过剩，恶魔心里想的和脑子里装的东西都太离谱，以至于他总是理解不来这些奇奇怪怪的脑回路。

灰发血族衣摆还在滴落不知道来源于谁的血液，但他已不管不顾地自己开始念起来：“阿雅还没死，只要喝下我的血，她就可以变成血族和我永远在一起。对！她没死，没死……”

这家伙都疯了吧。

虽然不忍打破他的幻想，但是阿莱厄还是想说一句——

“她已经死了。”洛森面无表情拿起刺剑上前一步，抢先说了出来。

阿莱厄赶紧按住他的手，严肃道：“你拿武器干什么？”

洛森冷冷道：“杀血族。”

真要看见纯血族就杀？

阿莱厄脑子里好像有根弦在反复弹跳，他脱口而出：“那你是不是还要杀我？”

洛森竟真偏头盯着他沉默了片刻，眸光越发幽深。

这，对他有杀心？不可能吧，一路上也没见他对自己有敌意了。阿莱厄讪讪收回爪子，他不想重新来一遍啊，希望这个世界的任务可以一次性完成。

灰发血族见洛森满是战斗**，顿时嘴角大大咧开。他左手半握着举起，右手放到胸前，白雾氤氲后，一把精致的小提琴出现在肩上。

他恨恨道：“谁都不能阻拦我唤醒阿雅。”他用力一拉。

“铮——”刺耳的乐器声陡然响彻在整个房间。一会儿如同砍刀切割生铁，一会儿尖锐如同鸣笛，也不知道那么几根弦是怎么发出来的这种音色。

阿莱厄双手捂住耳朵。要不是、要不是现在身体不好，这点声音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他忍着脑子纷乱的痛，瞥了瞥洛森，他手中的刺剑在抖动，像是打了鸡血，比刚才空间静谧的时候更加有战斗意念了。

这位吸血鬼的魔力很强，体感上和洛森现在也差不多。

据瑟伦伊之前对原主的爆料，实力强大但隐世的吸血鬼共有两个，一个叫伊斯维恩，是挂名的一位公爵，能力与时间有关，常年隐于净世；另一个叫赛迪休，名为子爵，皆因五百年前他刚出世十几年便不知所踪。很巧，他们遇见的这位灰发男血族应该就是其中一个，赛迪休。

再看那女孩，阿莱厄禁不住多想：明知是禁忌之恋，可吸血鬼和人类还是忍不住要产生爱情，这样真的值得吗？以生命为代价换来不过几夕短暂的相守。

洛森突破重重音波的攻势，飞身到灰发血族的身前，就要刺向他的喉咙。

阿莱厄挥挥手，忙道：“等等，你们不要打架啊！赛迪休，你爱人类女子，洛森正是血族和人类的后代；洛森，这个血族对人类也不一定有恶意，你不要……”

洛森微微一滞，随后再次使力要杀赛迪休。

赛迪休则是嗤笑一声，他的话音在小提琴的弦声中有些失真：“人类？呵！不过是由**驱使的丑陋奴隶！除了阿雅，这个世上，只有她一个人无暇。所以打扰我和阿雅的你们，还是死吧！”

他单手以琴弓架住洛森的剑尖，嗡鸣一声，激出飒飒气流，他冷笑道：“什么血族与人类之子？我可不会让我的阿雅生孩子，她只要有我就够了！”

阿莱厄简直想给自己天灵盖上拍一巴掌。他这一念之差怕不是又提到了洛森的伤心事，毕竟他根本不知道父母是相爱的。赛迪休好歹是实力强劲血统高贵的纯血族，怎么可能会好感人类？他单单爱那个少女而已，关人类群体什么事啊！他怎么就这么天真呢？

果然，眼前又是熟悉的一幕——

赛迪休恶劣勾唇，对着洛森一字字道：“低贱的杂种。”

好了，阿莱厄缓缓召出红月镰，他这辈子都再也不想听见这个词了。

即使魔力稀少，他也要帮洛森杀了这只吸血鬼。

因为没有攻击性，所以他一直被赛迪休忽视了存在。说时迟那时快，洛森跟赛迪休缠斗到了距离女尸比较远的距离，那把小提琴在没了琴弓的情况下，声音甚至越来越大，造成的精神冲击根本没办法阻挡。阿莱厄摸了摸耳朵，有液体流出，不用看他也知道那液体是红色的。

但是让他没有预料到的是，那具尸体还能有动静……

在他有些讶异的目光中，名为阿雅的少女自棺中站起，她擦拭过身上的鲜血，轻轻提着裙摆，没有要看谁的意思，可她温柔的笑脸变得悲悯而哀愁，仿佛听不见这片空间发出的一切声音。

她两手捧上胸口，闭着眼睛独自唱诗：

「Free little bird, I sing for you. （自由的小鸟啊，我为你歌唱）

Can you give away memories of the past？ （可以献出往昔的回忆吗）

Can you find a lost future？ （可以找到迷失的未来吗）

Can we dance together under the laurel？ （可以在月桂下一同起舞吗）

Beautiful little bird, I sing for you. （美丽的小鸟啊，我为你歌唱）

I see your wreath has a withered color. （我看见你的花环有枯萎的颜色）

I saw your feathers falling under the starry sky. （我看见你的羽毛在星空下凋落）

I saw that in the pure fate you were abandoned. （我看见纯洁的命运之中是你被遗弃）

Lucky little bird, I sing for you. （幸运的小鸟啊，我为你歌唱）

……」

小提琴刺耳的音波渐渐被女孩空灵的歌声覆盖，刚刚那凶狠打斗的整个场面都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