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仙坛大门，尹星拾：“江师弟想先去哪里？”

江云寒身上有些神奇的地方，出门在外总能撞上各种事件。比起他自己没有目的地寻找，还是把主动权交给江云寒更有可能碰到线索。

尹星拾忽然认真看着江云寒，手指在江云寒眼下轻轻蹭了下。

这突然的行为让江云寒迷惑：“师兄在做什么？”

尹星拾若无其事：“没什么。师弟想去哪里，我跟着就是了。”

他刚才想起，江云寒每次动杀招时，都丝毫不见犹豫，可是如果真的杀过人，明明该业力缠身，修为难进才对。可江云寒的进阶速度已经快到了超过常理。

要说他修了魔，又并不存在魔修的外貌特征。

记忆里完全没有这方面的信息。

他感受了一下手指残留的江云寒的皮肤的触感，又低头闻了闻，并没有那些遮掩面目的物品的气味。

江云寒不是魔修。

分析完毕，他看江云寒还没有动，便催促道：“江师弟，走吧。”

不料江云寒呆站着，耳尖发红，倒是语气平淡得像在读着课文：“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尹星拾看得出江云寒在激动，但不懂为什么，不确定道：“碰一下的意思？”

他说完后，猛地想明白了，江云寒性格孤僻，肯定也不喜欢肢体接触，哪怕就是一丁点小小的触碰也不行。

但是向江云寒道歉是不可能的，他上次道歉，是为了这段时间以来的一系列事情，如果这次只因为碰了一下就要向江云寒道歉，还不如找座火山跳进去，结束这悲惨又卑微的一生算了。

尹星拾理直气壮地无视了江云寒的神色。

江云寒闷闷道：“师兄如此轻浮。”

轻、浮。

他才放弃了谋杀的念头，江云寒就用这种话侮辱他。

尹星拾：“你才轻浮！”

江云寒看了尹星拾一会，最后放弃置气：“师兄，我们走吧。”

他们走后不久，仙侍们迎接了新的来客。

定神宗的伏映波和易雁申赶来了。

易雁申左右看看，道：“师姐，师尊不在。”

伏映波和易雁申同是齐蒙楚门下。

怀虚子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弟子，在整个修真界都属于特立独行。其他门派的掌门怎么说也需要好几个弟子在座下撑撑场面，伏映波和易雁申都是齐蒙楚的弟子，他们后面还有几个师弟师妹，只不过年纪和修为尚轻，便留在了宗内。

伏映波从容道：“师尊之前已经告诉过我们事情要紧，此时或许忙着紧要事务，我们不便前去打扰。”

易雁申：“师姐，那我先去附近城镇熟悉一番。这样有了任务后行动也快一些。”

伏映波点点头：“快去快回。”

易雁申走时，忽地问了一句：“师姐还要故事书吗？我顺便带几本有意思的回来。”

伏映波喜欢看故事书，在定神宗并不是秘密。

伏映波摇头：“不用为我的事耽误时间。快去快回，一切安全为上。”

易雁申看着伏映波美丽温柔的侧脸，心中钦佩，师姐就是如此顾全大局，愿意为了大爱舍弃小爱。

尽管伏映波说了不用为她找什么故事书，易雁申在转过一圈后，还是进了一家书肆。

“有意思的故事书？仙人请看这里，这片都是最新的故事书，保证里面各个故事都曲折离奇，绝对物有所值！”

书肆的掌柜殷勤地向他推荐。

易雁申想到那天一闪而过的灵感，也问道：“掌柜，你这里有没有那本《强——”

没等他说完，掌柜便道：“没有。它已经被非名宗首席本人禁止刊印售卖了。”

“倒也并不意外。”易雁申道。

终究是编排了尹师兄，尹师兄禁止它们继续传播是正常的。

掌柜：“小人忽然想起，昨天也有一位仙人来寻这本书。”

易雁申：“咦？”

掌柜：“那位仙人气质清冷，沉默寡言，一身素衣。不过也是来自仙坛方向，也许您认识他呢。”

易雁申：“多谢告知。”

他回去时，心里好奇掌柜告诉他的那个人是谁，在他认识的人中，尚无人符合掌门的描述。

不过那人既然也去了那家书肆，很可能与他同为赶来仙坛的弟子，总有机会见上一面。

江云寒的运气着实和其他人不同。

尹星拾抬头，头顶交织的浓郁魔气遮住天空，压抑感铺天盖地。一般人在这个环境中很可能会神智受到侵损，以至于发狂。

在进来之前，他眼里看见的只是座坐落在野外，荒废已久的残破宅院，一眼看上去并没有奇怪之处。

要不是江云寒说想进去看看，他大概就错过了这个地方。

“江师弟，你……”尹星拾想问江云寒是不是进来之前就看出了宅院的问题，但转过头，只见江云寒紧紧抿着唇，因过于用力，唇色都有些发白。

尹星拾感觉自己如果探究，大概会戳到江云寒的心事。

这个时候还是算了。

天空除了魔气，没有其他可看的，尹星拾不再仰头，视线简单扫过这座宅院的陈设。

是一座没有人住的宅院，院里唯一的一棵树已经枯死，庭院内一张木桌，一把竹藤椅，一个瓷罐，都盖上了厚厚一层灰。

从外面看的时候，院子没有这么枯寂，至少墙壁布满了爬山虎，密布的绿色增添了许多生机。

他四处打量的时候，余光中江云寒身体站立不稳般晃了晃。

尹星拾手快地把江云寒捞起，在那一瞬间，江云寒整个人缩水了一圈，脸上多了青涩稚嫩的神态。只是脸色苍白，唇无血色，看起来有一种莫名的凄惨。

这是幻境。尹星拾心想。

修真界布着一个又一个的幻境，它们许多就像轻盈的泡泡，没有目的地漂浮着。如果有人不慎进去，它就会从那个人的记忆中截出一部分，作为幻境的内容。如果是多个人进去，它会随机截取其中一个人的记忆，其他人则扮演记忆中的角色。

他为了炼心进过各种各样的幻境，幻境只会截取人的记忆，他不在被截取记忆的范畴，看到的永远都是别人的记忆。

这也导致他炼心极其艰难，进度缓慢。可是再小的效果也是效果，加上迟迟没有化心的紧迫感，他去幻境一直很频繁。

大概整个非名宗就他知道的秘密最多。

尹星拾看着江云寒苍白的脸，有些好奇江云寒都会有什么记忆。

应该很无聊吧，毕竟江云寒在来到非名宗前，几乎一无所有。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又能有什么值得一提的经历呢？

尹星拾低头看了看自己，没有任何变化。

他有些纳闷，总不至于江云寒讨厌他到连记忆都排斥他的参与，使他只能做个旁观者。

事实证明江云寒的排斥并不影响幻境的运行，尹星拾还是扮演了角色。

“仙人！”

满是岁月气息的木门被破开，一群人出现，他们满含敬畏和向往的目光在落到尹星拾捞在怀里的江云寒时，瞬间变作震惊和恐惧。

“仙人追踪到此只发现了江云寒，难道他就是魔气的来源？”

正在这时，江云寒眼睫微动，醒转过来。

尹星拾对江云寒传音：“师弟，我们进入了幻境。”

江云寒微点了点头，睁开眼，漆黑的眼里毫无光芒。

少年本就苍白虚弱，加上目中灰暗，显得脆弱无助。

尹星拾沉默了一下，问道：“你看不见？”

幻境截取自记忆，可想而知江云寒确实有过一段失明的日子。

进入幻境能够炼心，便是因为幻境带人直面过去的记忆，回答当时的困惑，或是弥补当时的遗憾，让人解决一直没有放下的问题。

江云寒放不下的会是什么？

尹星拾再次看一眼江云寒，江云寒神色平静，毫无波澜，就像现在面对的不是自己的记忆。

人群中有一个穿着较为华丽，看上去德高望重的人走出来，对尹星拾道：“仙人，难道魔气来源是江云寒吗？”

尹星拾把江云寒扶到一边坐下，道：“此事尚有蹊跷。”

他比谁都知道江云寒不是魔修。

幻境截取的记忆中大都有无法释怀的事情，江云寒因为什么不能释怀？被认为有魔气而遭到驱赶？

他把那群人应付过去，让他们先离开，而后手指点在江云寒眉心，用灵力探查江云寒的身体。

他没受到任何阻力，冰凉的灵力绕了一个周天后，他收回手，眼神复杂地看着江云寒：“原来你以前还失明过。”

江云寒的唇角轻轻下撇，神色比刚才还要糟糕：“师兄是在同情我？”

同情江云寒还不如同情会死的他自己。

尹星拾微微一惊：“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你以前不是说过不会自作多情吗？”

江云寒：“……”

尹星拾：“不过你放心，我无论看到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江云寒：“没关系，没什么不能被知道的。”

尹星拾被这平常的态度一噎：“哦。”

过了一会，尹星拾道：“刚才进幻境时发现了魔气，魔气会导致幻境畸变，这个幻境很可能变得危险，你要小心。”

江云寒淡淡地：“多谢。”

尹星拾：“师弟，我有个问题，为什么我在你的记忆中还是我的样子？我们以前应该是没有见过的？”

江云寒沉默了很久，才慢慢道：“我早已经忘了那个仙人的模样。但是我觉得，所谓仙人就该是师兄这样。”

尹星拾猝不及防，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江云寒是在夸自己，顿时开心道：“谢谢江师弟。”

语毕，他觉得自己表现得不太矜持，又做了点补充：“但现在还是探查幻境比较重要。”

小尹表面上：别夸了谈正事。

实际：会说就多说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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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江云寒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