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包厢众人仿佛都忘记了呼吸，宛如发条卡住的木偶。
娄怜的话卡在喉咙，下意识往门边望去，便见门口那人死死盯着沙发这边的他们，原本明媚的笑容逐渐僵凝，继而转为惊愕。
最后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痛楚，慢慢松开握住门把的手，脚跟往后踉跄了两步，绝望的转身就走。
虽然娄怜不认识他，但是包厢的跟班却熟的很。男生是梁余秋，是全文前十富豪梁氏的少爷，他爸和娄怜他爹是朋友，所以算娄怜半个弟弟。
跟班们一时踟蹰不定，犹豫要不要去追。
“老大......这......”
娄怜闻言终于回过神来，系统刚才说的话萦绕在脑海。
姘.头？他今晚的任务是在姘.头面前羞辱段黎，姘.头跑了他还怎么完成任务？
可身下的人却像是故意要跟娄怜唱反调。修长的腿撑开，脱离他掌心的桎梏，蟒蛇般绕上他的臀，往前一推，逼的他倾身凑近。
段黎和颜悦色注视他的眼睛，轻飘飘将娄怜的注意力唤回来：“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专心？”
他太想知道了，娄怜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娄怜试图抽开身，却被他顺势搂住脖颈，不让自己动弹半分。
眼看梁余秋要跑没影了，娄怜别无他法，当机立断吩咐跟班道：“追，把他给我追回来，绑也要绑到我面前。”
跟班们如蒙大赦，解脱般纷纷涌出包厢，有人边走边摇头，叹气说：“完了，老大打麻将打魔怔了。梁少爷见势不好跑路，老大突然跟恶鬼附身一样，居然想给他绑回来。”
“可不是，都能赶上恐怖片了......诶诶——梁少爷别走！这里麻将三缺一！”
“性.感老大在线陪玩！”
*
“还不松手？你吃醋了？”
包厢里喧闹的音乐早就被关了，房间很快再次陷入寂静。娄怜垂眸瞥向段黎，后者闻言缓缓撒开手，耳侧的发绺不慎压散，几缕发梢垂曳在白绫前，掩匿绫后眉眼衔起的不虞。
试探反应却被突如其来的小插曲打断，难免徒生艴色。
但段黎掩饰的极好，娄怜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淡淡说：“没有。”
小少爷指尖暧昧地沿着他的耳廓滑落，慢条斯理游移到他的下唇，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轻笑一声伏身。
段黎身形骤然僵硬，眸光晦暗一瞬，心道难道真的弄巧成拙了？
可料想的触感却并未落在唇角，青葱如玉的手指拾起掉进沙发缝隙的骰子，玫红的圆点掠过眼帘，放回桌面。
——那是娄怜刚才拍桌的时候，不小心蹦出来的骰子。
不得不说，他貌似是真心喜欢麻将。
意识到自己自作多情，段黎眼睫微动，嘴角勾起自嘲，再一抬眼，便见娄怜正眯眼看着他。
小少爷一哂，宛如绮丽开屏的花孔雀，语气格外轻佻：“有意思，明明都害怕到发抖了，还要装作喜欢我。”
段黎没料到他会戳穿自己，哑然不知作何回答，娄怜却并不在意他的回答，身体后仰拉开距离。
他懒得整理衬衫，任由衣襟松垮耷拉，裸.露肌肤，气定神闲挑眼看着段黎，“哪怕你再怎么激将，我也不会动你。我之前就说过了，我对你没有别的想法，约你出来也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纯碎是想放松放松而已。”
“在段有德倒霉之前，你不如好好休息一下，资产管理者可不是轻松的工作，以后想放松估计都没时间了。”
“倒霉......”
段黎将信将疑挑眉，狐疑说，“你......真的愿意帮我？”
娄怜手里漫不经心把玩着幺鸡，微笑颔首：“不然呢，感动到想哭了？”
看似是帮忙，实际是以无法逃离的存在渗透入段黎的生活的方方面面。厌恶、恐惧的人帮他达成希冀，是不可遏制伴随一生的羞辱，也是扎根灵魂深处的精神折磨。
哪怕最后娄怜死了，这份“人情”也会形同鬼魅在他心中挥之不去，是永远不得解开的芥蒂，啃食理智直到沦为腐朽。
比遭受欺凌更折磨的，是“良心”。
段黎闻言果然再次陷入沉寂，越来越多的疑云在他脑海里肆意翻涌，仿佛找不到线头的线筒，密密麻麻，偏偏无法寻觅答案牵引串联。
他的大脑一片紊乱，神色复杂注视娄怜，缄默片刻询问说：“你到底在盘算什么？”
娄怜故作意味深长回视他，幺鸡滑落至掌心，红绿点缀的图案被手掌托住，唇畔衔起粲然的弧度，玩味说：“你很好奇？陪我来一局，赢了我就告诉你。”
段黎瞥了眼他掌心的幺鸡。
除去戏曲演员的身份之外，段黎也是一位化妆师，之前一直在附近景区的汉服店打工。自从他们相遇开始，段黎的生活便变得一团糟，他先是被对方性.骚扰到不得不辞去工作，后面对方又变本加厉追来戏院，强行掳人，一副誓死不肯罢休的模样。
让段黎心生反胃。
面前的娄怜虽然一如既往浪荡痞气、游手好闲，却总给人一种慵懒无所谓的感觉，仿佛对情爱的事根本不在意，若有若无泛着淡淡的死气。
嗯......对麻将的**都比对人多。
思至此，他逐渐有了考量，慢慢坐直腰肢，嗓音清润如泉水，不紧不慢说：“好。但如果我赢了，你还得额外回答我一个问题。”
关于嫁妆的问题。
“这么自信？”
娄怜笑意渐深，“啪”的合起掌心，“行，我答应你。”
*
一根白皙的手指在麻将勾勒的图案划过，娄怜另外一只手撑在桌面，以半囚式的姿势将面前的人箍在怀里。
从段黎的角度来看，稍微侧头就能窥见他大敞的衣襟，腰身匀称有致，格外有伤风化。散漫慵懒的声线在段黎耳畔响起，说：“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段黎垂眼看向他的指尖所扣的位置，上面镌刻红色的繁体“东”字。
“这个是东风。麻将其实背后也有蕴含的文化意义，东南西北四个风分别对应方位和气候。”
见段黎没接话，娄怜耐心一一挑出来解释，最后随意指向“中”，微微侧头笑着看他。
“红中，古时候‘中’、‘白’、‘发’用于射箭，所以属于箭牌。”
段黎对麻将的印象并不好，小时候他的二叔酗酒好赌，不顾家庭的生计整夜不休不眠搓麻将，最后蹲了监狱。那时他便觉得，麻将这种东西和“不好”挂钩，完全没料到背后会蕴含深厚的文化和历史，全程盯着麻将默不作声。
娄怜仿佛猜中了他的心思，声音陡然一顿，随后轻笑一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杀人的从来不是刀，而是持刀的人。”
他挺直腰杆，随手捻了枚骰子，走到对面的沙发落座，将骰子掷入桌面。
“麻将也是一样，错的从来不是某一物件，而是这场游戏最终的目的。”
骰子旋转不休，宛如终场落幕般渐渐放慢速度，四枚红色的圆点孑立其中。
“单纯的娱乐消遣，象征钱的筹码，还是赌上一切的幸福。”
青葱的手背陡然扣住骰子，娄怜眼尾渐扬，掀眼凝视对面的段黎，慢条斯理继续说。
“如果游戏目的不纯，游戏的发起者，游戏的参与者，甚至所有没有阻止这场游戏的观众，都是构成错误的一部分。”
段黎闻言眸光流转，目光沉沉注视着他，虽然看不清神色，娄怜仍然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挑眉询问：“怎么了，我说错了？”
段黎敛眸轻轻摇头，突兀的衔来一抹莞尔，笑得意味不明：“不，只是没想到这种话会从你的口里说出来。”
权势滔天，向来视规则于无物的纨绔子弟居然会有这种觉悟，段黎确实有些意外。
娄怜心里“咯噔”一声，腹诽难道说的太过投入，不小心崩人设了？
但他转念一想，原身的性格本身就属于喜怒无常，不存在崩人设的情况，索性不管了。
他扬起痞气的笑，没个正行把玩手里骰子，哂笑说：“别说的好像很了解我似的，有关我的事，你不知道的可多了去了。”
*
说话间，外面的走廊猝然一阵蜩螗沸羹，紧接着门把被人拧动，跟班们簇拥着黑色紧身衣的男生进来，七嘴八舌说：“老大，梁少爷回来了。”
娄怜睨了眼，后者侧过脸不愿看他，似乎还在生闷气，放在腰侧的手指紧攥，指节隐约泛白。
系统适时在脑子里介绍说：【他是梁余秋，他爹和原身他爹是生意上的朋友，算是原身半个弟弟。】
弟弟......
原身真会玩，连弟弟都不放过，不愧是阴暗的变态。
娄怜没有哄人的经验，也懒得哄，搁置骰子假笑问：“跑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梁余秋眼神微闪，犹豫不决，最后余光瞥见娄怜对面的段黎，眼里多了道晦暗和得意。随后依言朝娄怜的方向走过去，语气有些委屈，泫然欲泣我见犹怜：“我就知道娄哥哥你心里有我，舍不得我走，娄哥哥......”
娄哥哥朝麻将桌扬了扬下巴，眯眼问：“会打麻将吗，二缺二。”
梁余秋：“？”
梁余秋抬手指了指自己：“我？”
娄怜的视线在他脸上流转，见他满目茫然，随后“啧”了声，移回目光：“不会算了，二缺二，有谁想来？”
梁余秋：“......”
【哗啦。】
系统在脑子里应景地给他配了个心碎的声音，捏着嗓子说，【终究还是错付了。宿主你别又玩上头了，不要忘了剧情任务。】
剧情任务......也对。
娄怜只好又再次看向梁余秋，无可奈何朝他招手：“你过来。”
梁余秋耷拉的脑袋顿时又重新仰起，以胜利者的姿态乜视段黎，芝麻点大的小心思尽数挂在脸上，可惜段黎压根没有在意他的举动，而是自始至终将注意力放在对面的小少爷身上。
梁余秋暗暗咬牙切齿，故意将脚步声加重，径直走到娄怜面前。
他刻意扯落肩头的衬衫，黑色紧身衣勾勒流畅优美的人鱼线，风情万种地坐在桌子上，张开双臂亲昵地想要搂住他的脖子：“娄哥哥我好想你~这次出差太久了，下飞机听下人说娄哥哥在这里，我就立刻赶过来了，娄哥哥你有没有想我？”
娄怜被他这一嗓子唤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个潘周聃转头，轻飘飘躲过他的拥抱，笑意稍稍敛去，略微蹙眉：“下去，你坐到我的骰子了。”
梁余秋：“......”
梁余秋的手臂僵在空中，恍若遭受打击般慢慢放下，委屈说：“我在娄哥哥眼里，连骰子都不如吗？”
话音刚落，他抬眼望去时，面前的娄怜早已没了踪影。后者悄无声息挪到旁边的沙发坐好，双腿交叠支颐下颌，痞气地和之前被压在沙发的男人交谈：“是直接来，还是再让我教你一遍？美人可要想好，你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男人似乎是个瞎子，清隽从容，闻言若有所思，旋即嗓音淡淡，说：“再教一遍。”
娄怜颔首浅笑，放落翘起的二郎腿，慢条斯理走到他的身后，指尖在桌面划过，捻起一枚骰子：“好，听你的。”
梁余秋差点把银牙咬碎。
这对狗男男。
下章有亲亲~想要评论（哭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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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绿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