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得不说，姜小雨跟我一起写作业对我的学习还是有点帮助的。我不会的，他可以教我。虽然他始终拒绝帮我写作业和给我抄作业。自从上次我们迟到后，他就再也没在写作业的时候理过我除了学习以外的话。

真的是一个死板的好学生！

我们俩放学回家一起写作业，分班前的作业猛地变多，我实在懒得写，便开起小差。我把中性笔横放在人中，撅起嘴巴托着笔，望向窗外。

快到夏天了，蝉一声没一声地嘶鸣，窗外落日余晖正盛，卡在两幢旧楼中间，迟迟不肯落下地平线。楼下正好是小区的小公园，有一些滑梯和体育设施，小孩子玩得高兴，家长便在一旁守着，小孩子的嬉戏声不时能听见。

“旭旭，”姜小雨的声音响起，“快写作业呀。”姜小雨从作业堆里抬起头，漆黑的眼珠子望着我。

“哦。”我收回视线，开始解作业本上的方程式。

我解着方程，思绪却飘到了其他地方。

那些滑滑梯我和姜小雨以前玩过很多次，现在却没时间玩，时间过得真是飞快，我现在却是有点羡慕那些小孩子。

六年级要分班，其实我并不想去快班。我爸妈昨天聊起这个，我妈觉得我每个阶段都应该很努力地学习，我爸说现在还早着呢，小学本就是玩的年纪，那么拼命，到了初中高中不懈怠了没力气了，而且现在不玩，以后就没时间玩了。我觉得我爸说得真对。

想想我就对姜小雨说：“姜小雨你热不热，我们一起去楼下小卖部买雪糕吧。”

“你又思想开小差。”姜小雨抬头，古板地说道，笔头轻点了一下我额头。嘴唇紧抿的样子像极了我们那个不苟言笑的数学老师。

“你不想试试新出来的雪糕吗？”

“不。”

“算了，你不愿意，我一个人去，就不给你买了。”我把本子一合，装作要起身的样子。

姜小雨有点急了，“阿姨马上要做饭了，最好还是不要吃雪糕了。”

“等我妈回来就到六点多了。我们先吃点雪糕填肚子。”

“哪有吃雪糕能吃饱的。”

“哎呀，你去不去，我写作业快烦死了，总要来点乐子吧。”我穿上凉鞋，就要出去了。

姜小雨屁颠屁颠跟过来，还装作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口气：“少买点！我跟你一起去。可不能乱花钱了。”

真是的，以前怎么没发现姜小雨这么老妈子。

姜小雨虽然嘴上说着不吃雪糕，我递过来的时候还是很实诚地接下来了。他吃雪糕的样子很好玩，只敢慢慢地舔，我让他咬一口，他咬了一口被冰到了，不停地往嘴巴里扇风。

扇什么风呀，岂不是更凉快了。

我一边笑，一边一口雪糕一口辣条。

“旭旭！好冰啊！”雪糕在他嘴巴里还没融化，他眼中向我发送求助光波，声音带了一些着急。

“吐啊。你是不是傻？”

这个小傻子，跟自己较上劲了，硬是没吐，直接把雪糕吞下去了。

我笑着说：“怎么样？是不是挺凉快的？”

他捂着嘴巴，等凉意过去了之后，又说：“……我想吃你的辣条。”

姜小雨的好胜心被钓起来了。

“不给你吃，谁让你刚才还不愿意跟我下来的。”

他眼巴巴地望着我，有些可怜的意思。

我扬起下巴：“哼。”

其实，不是我故意不给他吃，他本来很少吃雪糕辣条这些，他妈也很少给他买零食吃，我以前给他吃辣条，结果他每次都拉肚子。

我这次也没给他吃辣条，买了条面包给他稍微填填肚子，等着我妈回来再做饭。

自从他来我家后，他的饭都是我家在管，我爸妈只要是他在的时候，食材都往贵往多了去买，菜也是丰富多样，像招待什么贵重的小公主一般。我都还没有这个待遇呢。

唉，真伤心。

吃了雪糕辣条后，我还是有点不满意，越来越躁动了，上楼的时候跟姜小雨说有点想去打游戏。

姜小雨却喋喋不休地在我身后说我老是这样的话，我成绩就只能一直这样了就去不了快班了。

简直比我妈还我妈。

我有点烦：“那我就不去快班了，我成绩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呢，我们俩又不是非得在一起。”

我承认我话说重了点，因为他沉默了没说话，我回头一看，只见姜小雨看着我，像是愣住了。他有些难受地说道：“我以为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的……”

我随口一说：“人与人本来就是不一样的，就算你这次帮了我，我们分到了一个班，以后我们迟早是要分开的。”

姜小雨声音又很倔：“不要。”

我坚持：“真的会的。”

姜小雨坚持：“不要。”

“你得习惯这样，人和人就是会分离的，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觉得我这句话说得十分到位，不知道姜小雨有没有领会到我的意思。

姜小雨依旧坚持：“可是我想我们在一起。”

我叹了一口气，姜小雨在学习上还是挺灵活变通的，怎么到了这里就这么固执呆板。

见他这样，我再没说什么了，想这个小呆瓜脑子不转弯，我也没必要跟他说了，浪费我宝贵的玩游戏时间！

是的，我爸因为工作原因，刚给我家添置了一台电脑，连上了网线，我可以在上面玩玩小游戏，单人的双人的游戏都有，我不用跑姜小雨家玩游戏了。

只是我一打开电脑，姜小雨就开始干嚎起来，一声连着一声。

我托着腮，不在意地说道：“你哭吧哭吧，除了我没人听到。”

姜小雨的哭嚎马上停止了。

他“哼”了一声，突然变得无比机智：“那阿姨回来，我就向她告状，说你作业没写完就玩游戏。”

姜小雨很少打小报告，这次学聪明了。

这招的确命中了我的软肋。我抓了抓头发，很是纠结。我妈一般只信他不信我，我说多了反而显得像狡辩。

我恨恨地看了得意的姜小雨一眼，跟着他去房间继续写作业了。

在姜小雨几个月风雨无阻身体力行的督促之下，我成绩果然进步了一些，五年级的暑假悄然过去，六年级我们如愿以偿升到了同一个快班。

姜小雨很高兴，表示我“孺子可教”，我爸妈也很高兴，请姜阿姨还有姜小雨去一家老字号的中餐厅去吃饭。我们家过节或者有什么大事才去外面吃，这下我升上了快班竟也能跟过节的待遇一样，跟着大人们去便能吃到好吃的，一时也非常开心。

这家餐厅我们来吃过几次，环境比较雅致，晚饭的点人有些多，也没有太吵吵嚷嚷。排到我们时，我妈一口气点了八道菜，什么蟹粉狮子头、凤尾虾、松鼠鳜鱼、花胶鸽子汤等等，说贵并没有特别贵，但在那时也足以见心意。一道道端上来，我看得两眼放光，食指大动，于是伸出筷子，夹了一个狮子头。

我妈冷不防说我一句：“小馋虫，等大人先吃你再吃！”

我手举着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姜阿姨笑意吟吟：“没事，又不是什么重大场合，大家都随意。小孩子想吃就吃。”

我顺其自然地把狮子头夹到碗里。

看看姜阿姨，人多温柔啊，我妈暴脾气就算了，怎么还在姜阿姨面前这么说我！我不要面子的啊？

我不满地瞪了我妈一眼。

然而她并没有注意到我瞪了她一眼，她跟姜阿姨聊地可开心了。我有点不爽，不停地拿筷子戳着刚夹到碗里的狮子头。

姜小雨嘴里塞满了吃的，充满困惑地问我：“旭旭，你干嘛不吃啊？”

“我跟狮子头有仇。一定要捅它个对穿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啊？”

我有些不耐烦：“反正我说了你也听不懂。”

看着我妈与姜阿姨交谈甚欢的样子，我直接下了椅子，找了个借口想去卫生间，就离席了。

姜小雨还一脸白痴地说：“旭旭，早去早回啊。”

我淡淡地回答：“啊。”

离了席，外面果然自在些。我在偌大的餐厅里走了一圈，想出去透透气。快出玻璃门时，突然真的有点想尿尿，还挺急的，于是又火急火燎地往卫生间跑。

可能是因为太急了，我一头扎进卫生间。

但是一看里面的小隔间，有些傻眼了。

我之前来的时候，这里都有小便池，现在这里怎么没有了？

管它呢，憋死了，先尿再说！搞不好我记成另外一家店了。

“你在干什么？这里是女厕所。”

一道女生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

啊？？

我一转头。

那女生个子高挑，但看脸又像是与我差不多年纪，一头利落的齐耳短发，五官精致又小巧。很漂亮的女生。

我脸有些发烫。

可是卫生间不就是这边吗？

连忙退回去看了看门的标识。

真的，有个穿裙子的，女性标识。

我当场石化，脑袋发晕，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没事，谁都有走错厕所的时候，你先出去吧。”女生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

我想我脸应该红地很厉害，应该还很烫。

天。

我不仅出丑了。

还在这么漂亮的女生面前出丑了。

我装作淡定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灰溜溜地跑出去了。

等我灰溜溜地去隔壁上完厕所，再灰溜溜地回到席上的时候，姜小雨拿手贴了贴我的脸，“旭旭，你脸好红好烫啊。是不是发烧了？”

我一把拿下他的手，想也没想话就脱口而出：“有点吧。”

姜小雨关照的眼神望过来：“回去吃点感冒灵。”

什么时候轮到姜小雨关心我了，但这个时候我也不想去纠结这个问题，猛灌了一大口橙汁，才缓缓平息了我内心的尴尬。

在此之后，我没想到之后会再次碰到这个女生。但第二次碰到她的时候，尴尬却又是怎么也挥之不去，当然，这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