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他的阿砚

其实还离得很远,远到隔着营帐和士兵,再加上月色迷离,他是看不见那人面容的。

可不知怎得,他只觉得眼皮一跳,整个人被那道身影给牵住了。

这一年多来,数次入梦的都是这样的身影。

幽白,柔弱,又无情。

“等等,让他们回去,明日再谈!”

沈关越瞬间有点慌乱,接连摆手,然后措不及防将营帐一把放下,把那道身影隔绝在视线外。

只是捏着帐帘的手,已经不自觉握紧,指节发青。

被人平白无故喊醒溜了一圈儿又回到营帐,几位老臣刚准备张嘴破口大骂,一想萧氏今日这般行径,多半是对他们司徒氏并不是满意。

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儿,几人面色嘁嘁,终究是没人开口说一句话。

今日尚且如此艰难,看来和谈很难进行下去。

若是萧氏执意要赶尽杀绝,他们几把老骨头的命恐怕明日就会交代在这里。

一想到恐见不到明日月色,几人便垂头耷脑,不愿说话。

这边的沈关越更是满营帐踱步,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萧齐那个狗东西呢?”

伏山垂头:“他喝的酩酊大醉,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怎么没人跟我说,今日竟是他来?”沈关越又气又恼,手一指,“他那帐子不是平日存粮的地方吗?是个储藏点是吧,你去,你去把营里不用的榻箱都摆过去,就说没地方摆了!”

夜深若是下雨,那地方不抬高简直无法下脚。

沈关越攥紧眉头:“他既来求和,就让他有求和的态度,住住储藏点怎么了。”

伏山不敢抬头,心里嘟囔着人家也没对自己呆的营帐抱怨什么啊,也不知是谁火急火燎得找借口送榻。

于是,江怀砚一行人刚刚有些睡意,又被一阵声响惊动,许多士兵跟他们一样睡眼朦胧一脸懵逼地抬着无数低矮箱子走进来。

十分不客气甚至可以说带着怨气得让他们挪挪位置,好放东西。

几个老头面面相觑,愣是憋住了一肚子气看他们搬东西。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搬了好一会儿才将整个帐篷给填满,等士兵退出去之后,几人看着眼前被铺平的箱榻摸不着头脑。

“君后,我们可以坐在这些箱子上休息休息?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人。”有人试探性问。

江怀砚只瞥了一眼箱榻,就知道是谁让他们送东西过来的。

行军途中虽然会安营搭帐,但绝不可能随军带着床榻给将军和主帅们休息,所以就会用一个个尺寸差不多一样的木箱来运送生活必需品,夜晚顺便就拿来搭个床铺休息,俗称箱榻。

而一个军队将士数量都是清点清楚的,随军携带的物品也有定数,不会像刚才士兵们所说,多出来一些不用的存放在他们营帐。

多半是沈关越那家伙,故意来回折腾他们。

得了江怀砚点头,几位老臣也就迈着老胳膊老腿爬上箱榻,终于是打着哈欠可以躺下休息会儿。

殊不知此时此刻,刚才送箱榻的几个士兵正靠在一起坐草地闭目,又委屈又可怜的。

今晚睡不着的,除了江怀砚之外,还有沈关越。

来来回回在营帐里走了无数个圈儿,更是动不动掀开营帐往远处瞧。

虽然看不清楚那边营帐的情况,但是看一眼,多看一眼,总觉得心安。

踱步之后,沈关越又唤伏山来打水冲凉,将身上血迹污垢全都洗得干干净净,来来回回搞了整整一晚等旭日东升的时候,才消停下来。

江怀砚这一觉睡得很沉,也不知是何时睡着的,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但奇怪的是,军营里最吵的早训居然没有开始。

要知道,他原本都做好了基本睡不了觉的打算。

未曾想竟然可以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军营外面安安静静的,等他们帐篷里有起身动作之后,才慢慢有士兵开始行动起来。

炊烟袅袅,晨起没有雾气,太阳还未完全升上来,有风的日子将灶头营的饭香味全都送了进来。

老臣舔舔嘴唇:“也不知今日给不给我们吃食。”

“那必然不给,饿我们两天再见我们,好让我们连跟他们吵架的力气都没有。”

“卑鄙,着实卑鄙。”老臣合眼,略有些贪婪得嗅着香味。

下一刻,香味越来越浓,眼见着都递到鼻子尖尖了。

这,这?

骤然睁开眼,许多在军营里看起来十分‘不容易’的糕点都被陆续送了进来。

糖花糕,梨花烙,竟然还有一些看不太出模样但是努力捏成的糕点,可见火头军也是尽力了。

让江怀砚侧目的,竟然还有一篮子紫红紫红的桑葚。

这是,沈关越摘的?

江怀砚冷眼看着,并没有起身。

倒是两个老臣忍不住,左捏捏右捏捏,最终还是饿着肚子回到箱榻上,没有下口。

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有毒呢。

不吃嗟来之食,是老古董的为官之道。

后来。

江怀砚终究还是在午时过后,见到了沈关越。

那人就靠在榻上,一条腿踩着榻,另一条腿自然下垂,然后将手撑在膝盖上,皱着眉头看兵书。

他们一行人进来的时候,沈关越八风不动似的,眼皮子都没有掀一下,置若罔闻。

江怀砚只觉得他这个姿势怪异极了,但又说不出哪里怪异,就好像很僵硬得故意在凹个姿势。

而且他翻那一页只有一个兵器图谱,沈关越早就习得,根本不必花这么长时间去看。

他大概,是不想见自己罢?

“沈关越,你,你这个竖子!你居然!”

沈关越这幅模样给几个老臣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毕竟他们从前没少接触,折子跟雪花似的递上去参他。

没想到冤家路窄,这是又栽在沈关越身上了。

“要杀要剐,来个痛快,原来是你这个竖子在折腾我们。”

“聒噪,把其他人都丢出去。”沈关越放下兵书,“领头这个给我留下,让他站着给我读和谈书!”

兵书是放下了,姿势却一动未动,腰板挺得笔直。

几个老臣还想叫唤,“这可是君后,你,你胆敢...”话没说完就被拖了出去。

营帐里只剩下江怀砚和沈关越。

还能听到那一声不屑的冷嗤,“什么君后,哪里来的君?哪里又来的后?”

江怀砚举着和谈书,没有言语。

倒是那人在榻上估计姿势不是很舒服,略微扭动了一下,然后才转过身来,又是板板正正抖了抖长袍坐直。

谁都没有开口说第一句话。

营帐里空气躁得烦闷。

最后还是江怀砚先开了口。

“和谈书在此,你若愿意不伤害百姓,不动一兵一卒,留司徒氏一命,司徒幽心甘情愿退位,明日城门大开,恭迎你进城。”

他看出来了,这整座军营都是沈关越做主。

他来之前还在想,若是萧氏有绝对话语权,他能否劝他放下仇恨放过司徒氏。

现在到不必担心,既然沈关越做主,那便什么都不用担心。

他了解沈关越。

“晚了。”

沈关越冷嗤,走下榻来,也不装了。

“昨天我已经去见了司徒幽那狗东西。”

江怀砚猛然抬头。一丝不详的预感弥散上心头。

“你杀了他?”

“我打断了他的狗腿。”

江怀砚心一沉。

“我原本是想杀了他的。”沈关越语气里满不在乎,“谁敢娶你,谁就得死,不是么。”

“阿砚。”

他的阿砚。

沈关越已经走到他的面前。

一年不见,他比他已然高出了一整个头,看他的时候需要低下头,恰好能看见他微微倾斜的领口处露出的一片细腻肌肤。

这里,司徒幽碰过么?

他后悔了,他昨天该顺便把司徒幽的爪子也剁掉。

压迫性的气息自上落下,呼吸之间都是沈关越的味道,带着些许血腥气。

江怀砚没有抬头与他对视,而是微微闭了闭眼:“你冲动了。”

下一刻,他的下巴便被几根手指捏住,随着力道加深,他不得不仰起头被迫接受沈关越的直视。

那双眼里,有恨,有森然,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忍。

“江怀砚,你以为你现在在跟谁说话?”

抬他下巴的力道大了,江怀砚本身就比他矮一个个头,如今要依凑他的姿势只能踮起脚尖,昨天还没有缓过来的疼痛一下子钻入骨髓。

膝盖一软,眼见就要跌坐下来,却被那人一把拦腰揽住。

骤然接触,他浑身上下都十分不自在。

不自在的不是沈关越的触碰,而是来自周遭的目光。

沈关越的营帐并没有关闭严实,微风吹动下外面一列列巡逻的士兵只肖往里面瞥一眼,就能将所有景致都收入眼底。

敌军将领和敌国君后。

不该如此。

他们现在的身份,不该如此。

这样传出去,只会对沈关越不利。

见江怀砚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手腕,沈关越只觉得他是不想让自己触碰。

呵。

就区区一年没见,连碰都碰不得了么?

“莫非你还要为司徒幽守着什么狗屁?阿砚,你当真是叫我失望至极。”

沈关越手下用了力,将怀中人狠狠甩到榻上,随后欺身而上。

整个人如同黑影一般将江怀砚从头到脚笼罩住,目光自上而下打量,最终落在阿砚上下晃动的光滑喉结上。

他的阿砚,也会紧张吗?

“沈关越,停下。”江怀砚声音低低的。

这声音在他听来,却好似一种邀请。

他打量着他,带着满满侵略意味。

“阿砚莫非不知道,若是两军交战,敌国送来自己的君后,是何意思?”

“难道不是让我为所欲为?”

他的手从江怀砚的下巴往下游弋,掠过喉结,停留在领口。

指尖传来好细腻的触感,每一寸肌肤都叫嚣着,让他一口咬下,狠狠吞噬。

“阿砚,有些疼,你不忍,也得忍。”

沈关越说过,等桑葚熟了,他就去见他的阿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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