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之后，左泽也不走，直接在罗潇同桌的位置上坐下来，倚在后桌上扫视四周盯着他的初二一班同学们。

“看什么看？午休了同学们？”

语调像个痞子，让罗潇眉头一蹙。

此话一出，果然再没有目光敢停留在他们身上，连后桌的魏子凯也乖乖地将头伏在桌洞里。

左泽才趴在桌上，朝罗潇笑了笑，低声说道：“这回他应该不敢再压榨你了。”

罗潇这才恍然大悟，他这是给自己出气来了。

叹了口气，罗潇也趴下来，与之四目相对：“我不用你来帮我，我自己会跟老师说的。”

“都这么久了，老师帮你解决了吗？对付这种没脸没皮的小混蛋，还是我的法子管用。”

不知是生气还是庆幸，罗潇心情极为复杂地笑起来：“你刚才还挺吓人的。”

“我平时可不那样，就是生气了。”左泽边说着眼皮开始打架。

罗潇眨眨眼，小声问：“困了？”

“嗯。”左泽的声音带着倦意，“总感觉睡不够，我能在这里睡一会儿吗？回去朱琳又要让我给她讲题。”

说着，闭着眼睛打了一个哈欠，看样子真是疲惫到顶点。

罗潇再次小声说：“你在这里睡吧！我同桌回家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嗯。”左泽把手臂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似乎真是沉沉睡过去，呼吸也均匀有序起来。

罗潇盯着左泽紧闭的眼睛瞧了一会儿，睫毛密密长长的，一根根微微翘着。皮肤好到女孩嫉妒，一点瑕疵也没有，鼻子高高的，嘴唇红红的，他脸上的每一寸都在视野中逐渐放大。

“哥哥？”罗潇不禁笑了笑，“要是亲的就好了。”

他们身后的魏子凯偷偷抬头瞧了一眼左泽，看他好似真的睡着了，悄悄从位置上起身，快步跑出去。

魏子凯被欺负了，慢一拍地堵上一口气，跑到初三级部找到任初三二班体育委员的堂哥。

在墙角哭着鼻子一通告状。

魏子凯堂哥一听事件的来龙去脉，加之对方又是左泽，立刻不耐烦：“你别哭了，这事儿我没法管，我和左泽总在一起打球，关系还不错，没法给你出这气。”

“大伯让你在学校里帮我的。”

魏子凯堂哥无奈：“这事还不是怪你自己，我们级部的男生几乎都知道左泽喜欢罗潇，你在班里没事儿招惹她干嘛呀？”

魏子凯不可思议地挤了挤眼睛：“上次不是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吗？”

堂哥怒其不争地揉了揉他的脑袋：“也就你信，都护成什么样了？傻子都能看出来。”

魏子凯：“……”谁是傻子？

他这边忙着安慰堂弟，没有留意，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左泽的朱琳将他们对话全听到耳朵里去。

她咬着下唇，眼眶红红的，泪珠在里面不停地打着转儿。

魏子凯终于还是咽不下那口气，跟到班主任赵蕊那里告状，赵蕊觉得事情不大，安抚魏子凯之后只是转告了左泽的班主任李洪江。

晚上放学，罗潇只等来了阴着脸的朱琳和蒋晓婷，本来就担心左泽会被老师找。

罗潇便急忙问：“左泽，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出来？”

朱琳不搭理她，径直往回家的方向走，蒋晓婷一个劲地朝她挤眼睛。

其实罗潇不太善于看人脸色，只觉得朱琳好像不太高兴，索性闭了嘴，跟着她们一起回家。

一路上，罗潇屡屡回头，总是惦记着左泽什么时候能追上来。

进了小区，最终罗潇还是没有忍住，又问了一次：“左泽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们没一起放学。”

她话音刚落，朱琳停住了脚步，转身走向罗潇，阴恻恻地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罗潇，你要不要脸？”

罗潇怔住了，连羞愤都来不及，只听朱琳接着说：“我和左泽谈恋爱了。对，没错，我们就是早恋了，你缠着他干什么？你让他替你打人干什么？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是小|三你知道吗？”

自小一起长大，罗潇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声嘶力竭的朱琳：“你还有脸问他怎么了？他被叫到办公室去了。因为你，因为替你打了人。你不能离他远一点吗？学校里传你们俩传成什么样了？你脸皮就这么厚吗？”

那一天朱琳说了很多话，也骂了很多句。罗潇本不长的人生轨迹里，第一次这样被人指着鼻子臭骂是小|三。

这样羞耻的名词。

就被朱琳一字一句扣在自己头上。

直到蒋晓婷将情绪几乎失控的朱琳拉走，罗潇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儿来，在还没有完全回暖的夜色里丢了魂一样矗立了十多分钟。

直到包里的手机不知是第几次震动。

才好不容易拉回罗潇在羞辱中挣扎出来一丝残存的理智。

罗潇一声不响地走回了家，将书包扔在沙发上。

“蜜蜜回来了？今天怎么晚了……”罗先友话还没问完，罗潇连鞋都没来得及换，便回了房间。

并且“砰”地一声关上房门。

罗先友愣了一下，“闺女这是有心事啊？我去问问。”

徐芳一把将他按回去：“这个年纪的女孩，哪能没点心事？别管了，让她自己清静一会儿，你个老头子跟着参和什么？”

“也对！”罗先友想，等她愿意说了，自己会说出来的，这个年纪很多事情都羞于起齿，问多了的确不好。

罗潇趴在床上，将头捂在被子里，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朱琳歇斯底里的吼声。

“小|三”“不要脸”“别缠着他”

她不能确定朱琳说两个人已经早恋是不是骗自己的，可这些难听的字眼儿，倒像一根根生了锈的针，扎得她浑身难受。

没过多久，罗潇的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微信消息，一条接一条。

罗潇堵气一样拿起手机，看看到底朱琳还能骂出什么新鲜花样。

然而，信息并不是朱琳发的，是蒋晓婷发过来的。

【罗潇，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在开学前。】

【要不你觉得左泽为什么会给朱琳补习，两个人约好了一起考一中的。】

【你以后还是离左泽远点吧！】

【你别在意她的话，朱琳也是在气头上。】

……

如果刚刚还不能确定，现在可以了。

就算朱琳是信口开河，蒋晓婷总是没有理由骗自己的。

说不上是什么样的心情，少女时期的她对这种事情一知半解，罗潇只感觉心里空空如也。

自此，她就没有朋友了。

别缠着他？

离左泽远点？

“行。”罗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删除了左泽的微信，将他的电话拉进了黑名单。

就这些，罗潇觉得还不够。

拉开抽屉，将左泽为她画的那幅签着名字的肖像画，抽出来撕得粉碎，扔进了垃圾筒。

因为在寒风中刮了十多分钟，也因为极致低落的情绪，第二天罗潇又发烧了，烧到将近四十度，不得不又请假。

罗潇请假的时间里，左泽也是趁着午休来看过她一次。

明明清醒的罗潇背过身去装睡，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仿佛将那天晚上自己受到的侮辱全数算在左泽头上。

也许给她发过信息，也许打过电话，总之他联系不上罗潇。

静静地坐在罗潇床边呆了将近半个小时。

随后罗潇听到从口袋里拿东西的声音和笔在纸上的摩挲声之后，左泽打开门，跟徐芳打了招呼就离开了。

罗潇起身，看到书桌上多了三包辣条和一张便签纸。

【慢慢吃！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等你好了，我们再聊聊好吗？】

将便签撕碎，连同三包辣条一起扔进垃圾筒。

这回病得时间长些，足足请了一周的假，也就在这期间，罗家敲定一件事。

罗先友的工作已经进入交接阶段，他们马上要搬回槐江市。

病好的罗潇重新在同级里找好一起放学的伙伴，再也没有同左泽三个人走在一起。

有好多次，左泽有意在路上等她，罗潇也皆是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无视，不搭理，誓做陌路人。

几次之后，左泽似乎放弃了。

在明海市最后的一段时光里，罗潇与他们三人没有再说一句话。

一个月后，罗潇办理转学手续，跟着父母回到了真正的家乡槐江市，彻底与那里的一切告了别，开启新的生活。

罗潇换了电话和微信，企鹅号几乎弃用。

徐芳一开始还保留着那边人的联系方式，有一次竟然莫名与关系一般的左泽妈妈开了视频。

聊了不一会儿，徐芳便唤正在写作业的罗潇：“罗潇，小泽要跟你说话。”

罗潇放下笔，转身进了厕所，直到听到妈妈挂掉视频电话，才走出来。

徐芳虽然疑惑她的态度，鉴于这是罗潇自己的事，终是没有多问。

后来，罗潇借着玩妈妈手机的功夫，将那边人的电话和微信全删掉了，大人们总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要忙，总不会经常联系无关生活的人。

刚刚回槐江市，一系列生活琐碎的事情太多了，许久之后徐芳才发现，也没有再深究。

三年后夏天，罗潇升高三的十七岁，她登陆过一次企鹅号，上面有不久前蒋晓婷的十几条留言。

罗潇打开，只看到下面几条信息，脑子也跟着震了震。

【朱琳竟要把孩子生下来，我的天啊！】

【但是这样她考上的大学就不能上了，我觉得她是疯了，她爸妈也反对，但是没用。】

【罗潇你说她将来还不得后悔死，对不对？】

【算了，信息你也不一定能看到。】

【我就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如果看到了，能回复我吗？】

罗潇没有再往上翻，直接删除了聊天记录。

她握着手机，出神了许久。

他们有孩子了？朱琳和左泽才不过十八岁呀？

而后想了想，就想通了，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朱琳那么喜欢左泽。

后来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朱琳喜欢左泽早就有迹可循。

她应该从小就喜欢，长大后情感就演变成了爱情。

既然有了他的孩子，当然要为他生下来，罗潇觉得十分合理。

那是罗潇最后一次得到他们的消息，之后再无联系，也不想联系。

更不想知道他们的任何消息。

没有必要。

可偏偏，左泽又出现了。

他没有问为什么离开前的那段时间，罗潇会对他们这么冷漠？

即使被问，她还真的无从答起。

少年时期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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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