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难产

安排好所有事宜之后,霁璃夫人就着急忙慌地去了产室,还没进去就听见楚琰撕心裂肺的叫声,霁璃夫人心下只觉不安。

她稳住心神交代管家:“若是侯爷回来,千万要让他以大公子为要,产室这里有我,错不了。”

扶着婆子的手赶忙进去,便瞧见楚琰煞白的脸色,冷汗频频,霁璃夫人一阵心疼,上前拉住楚琰的手:“好孩子,有母亲在,别怕。”

“母亲,子齐怎么样了,子齐来了吗......”

听见楚琰在这样的紧要关头还声声地唤着子齐,霁璃夫人心里更难受了,不过她也当了侯府几十年的当家主母,多少风浪都经历了,这种事她还慌不了。

她一边安排身边的丫头去催促产婆,让人备下参汤,以备不时之需,一边安抚着楚琰:“好孩子,子齐就快来了,你且安心,现在还是你的身子更为紧要......”

楚琰死死抓着霁璃夫人的手:“母亲,叫子齐来,我怕是......我怕是不成了......我的孩子,保住我的孩子......母亲,我想见子齐,我想见他......”

“傻孩子,可别说这样的丧气话,我立即着人去帮你把子齐找来,你一定要相信母亲,你和孩子都会平安无事的......”霁璃夫人把楚琰交给肖钰照顾,自己则出了产室。

跟在霁璃夫人身边的婆子芸姑,用那双浑浊的眼睛觑着霁璃夫人的脸色:“夫人,我瞧着大奶奶这胎有些不妙啊。”

霁璃夫人双手绞在一起,芸姑说的她不是不知,可事情一下子全撞在了一起,韩立一早被传进宫里,此时还未回转,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不免有些慌了手脚。

“夫人,侯爷不在府里,阖府上下的大事小情都需要您来拿主意,您可千万要稳住啊。”

“你去使人把金云城内所有的产婆都叫来府里,再把刘大夫给请来,琰儿的身子一直是他在调理,无论如何,我一定要保住琰儿和她的孩子,不然等子齐回来,我有什么面目见他,”霁璃夫人稳住心神,忙拿定主意,“此事要快,绝不能耽搁,快去。”

芸姑马上安排了几个得力的小厮出去,她瞧着夫人这会儿脸色也不大好,就唤了一个小丫头过来:“去煮一盅珍珠沫人参茶来。”

等小丫头答应着去了,芸姑才又回到霁璃夫人的身边伺候。

......

韩风看府里的小厮跑进跑出,仔细打听了一番,知道事情紧急,就赶忙回去向韩叔晋禀告:“听说大奶奶受了惊吓,在产室里叫的是死去活来的,产婆也刚进院子,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底下人都说,说......”

韩叔晋眉头一皱,把书一合,恼怒地拍在桌上:“底下人都说什么?”

“底下人都说瞧着大奶奶这情形许是要难产,因着大公子的事也还没个准信儿,生死难料,大奶奶心里不安,只怕是要一尸两命了......”

“谁说的,谁,不把这种胡说八道的混账东西拉出去打死还等什么,”韩叔晋怒气冲冲地从桌子后面绕出来。

听见韩风报上来的这些话,姜邑早狠狠地瞪了他几眼,平时挺机灵的小子,怎么一到紧要关头,全没了那股子机巧。

姜邑上前拉住韩叔晋,只是还没等他开口,韩叔晋就先声夺人了:“你若再敢拦我,休怪我与你翻脸,我是帮不上什么忙,可我再不去管管这帮人的烂嘴,传扬出去,众口铄金,还指不定要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我不是要拦你,我是打算与你一同去。”

“你?”这是韩叔晋没有想到的,他惊诧之余,也深觉此举不妥:“你去做什么,你虽是我的先生,可这毕竟是家事,又分属内院,若叫母亲知道,她心中定会不喜。”

姜邑慢慢解释:“我略懂些岐黄之术,兴许能帮上忙,产妇生产生死往往就在一线之间,多一线生机总是好的不是吗?放心,我只等在外头,绝不进去内院,如此,夫人便不会说什么了。”

韩叔晋还在犹豫:“这......”

“别这了,非常之时,便行非常之事,快走,”姜邑说着便拉了韩叔晋的衣袖往外走,脚下虎虎生风,一点儿也没有素日里文弱书生的样子。

韩风与阿言走在后头,几欲跟不上前头的两人。

这一路上姜邑嘴上也没闲着:“你只管训斥一番那些搬弄口舌之人也就是了,千万别在盛怒之下进行处置,这个时候极易失了分寸,眼下府里又是这样的光景,不合时宜。”

韩叔晋的怒气被姜邑这些话消解了许多,转了转脑子,便让韩风叫来了管家韩密,稍稍敲打一回,既给他留了颜面,也使他知道,下人的嘴管不住,他有失职之责。

对于韩叔晋能够快速找准应当究责之人,秉雷霆之势而下,有手段有头脑,还能拿捏好其中的分寸,姜邑心中颇为赞赏,还不吝言辞,褒奖一番。

速战速决了此事,还得了褒奖,韩叔晋焦灼的心里,也舒坦了许多。

到了内院门前,姜邑停下脚步:“我便在这儿等着,你去里头瞧瞧现在情势如何了,出来说与我知道,尤其是产妇的状况,多了解一些,越详实越好。”

韩叔晋乖乖地点头答应之后,便跨步进了内院,刚走几步,脚下一滞,嘴里不禁嘀咕起来:“我是侯府的三公子,又不是你的随从,你使唤的倒是顺手的很。”

眼下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韩叔晋跨过二道门,进了产室的院子,看见母亲正在厉声质问满手是血的产婆:“你胡说什么,大人孩子都要平安无事的,你自己无用,也别口出恶言诅咒我的媳妇孙儿,滚下去......”

韩叔晋知道里头的情况不好,上去想要询问一番,没想到刚到霁璃夫人跟前还来不及张口,就遭到了一通训斥:“你来这里做什么,快些出去,没轻没重的,女人家的产室阴气重,男人如何来得,快走。”

“母亲,大嫂的情况怎么样了,我能不能帮上忙......”

霁璃夫人心里正在着急,口气甚是不耐:“子寅,现在这种时候,你就不要来胡闹了,女人家生孩子,你能帮上什么,快些回去吧,这个时候,你该在浣新苑里跟着姜先生读书才是......”

韩叔晋怔了怔:在母亲眼里,我就只会胡闹吗?

霁璃夫人这会儿已无暇管他,催促完他离开,又拉住了刚从里头出来的刘大夫:“刘大夫,我琰儿现在怎么样了?孩子可还无恙吗?”

刘大夫接过下人递过来的手巾,擦着手,摇了摇头:“大奶奶妊娠之期将至,正是要紧关头,如何能受得惊吓,大奶奶动了胎气,现下不仅是难产,还有血崩之势,我命人灌下的汤药如同泥牛入海,丝毫没有效用,现如今,老朽也是无能无力了,但求上天垂怜吧......”

霁璃夫人抓着刘大夫的衣袖,就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听完这些一把甩开:“你胡说,琰儿的身子一直是刘大夫你给照顾着的,素日里如何,你最清楚不过,若连你都说听天由命,那我琰儿,琰儿她怎么办呢......”

就在霁璃夫人六神无主的时候,产室里的叫声戛然而止。

霁璃夫人心里一颤,赶忙往产室跑,正好撞上从里头出来的产婆:“大奶奶昏死过去了,没法使劲儿啊,孩子的头卡着一直出不来,快让大夫想想法子,否则大人孩子都不中用了......”

跟着产婆出来的还有肖钰,沙场她都见过,丝毫不惧,这会儿却柔弱的像个小女人,只见她泪流不止,拉住霁璃夫人的手:“母亲,快去瞧瞧嫂嫂,嫂嫂要熬不住了......”

霁璃夫人身子一晃,差点儿没昏过去,亏着芸姑眼疾手快搀扶住她,两人才一同进了产室。

产室里里外外瞬间乱成了一锅粥,韩叔晋看此情形,知道事情不妙,也顾不得什么了,拉着刘大夫就往外跑。

他把刘大夫带到姜邑的跟前:“我大嫂的身子一向是刘大夫调理的,他又刚从产室出来,问他就什么都清楚了,现在我大嫂已经昏死过去,根本没有力气产子,你快想想办法吧。”

姜邑还是第一次见韩叔晋如此慌张,和往日里意气风发,张扬恣意的样子完全不同。

“大夫,产妇的情况究竟如何还请您务必据实以告,”姜邑态度十分谦逊。

刘大夫本就上了年纪,被韩叔晋这么拽着跑出来,虽只有几步路,可还是让他有种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一般的感觉。

他看了姜邑一眼,青衣裹身,面容清朗,浑身上下一股子书气,便不大当回事:“产妇的情况我如何能说与你知道。”

“刘大夫你......”

不等韩叔晋说完,姜邑脸色一沉,逼近刘大夫一步:“若我能救产妇的命呢,刘大夫还要这般轻慢吗?”

不光是刘大夫愣了一下,就连韩叔晋亦是如此,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姜邑这般模样,像极了北地的那处寒潭,沉着里寒意浸入骨髓,冷峻中还带着冬日里的肃杀。

刘大夫对产室里的情况已经束手无策,加之姜邑的态度强势逼人,左右有侯府的三公子作保,他也就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

听完刘大夫的话,姜邑沉吟片刻,把阿言唤到近前,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阿言听完便马上跑开了。

韩叔晋不解:“你让阿言去做什么了,我大嫂的情况你可有法子吗?”

“我的行囊里头有几味药,我让阿言去取了,不过大奶奶的情况已是十分危急,我并无十足的把握。”

“几分胜算。”

“七八分。”

刘大夫一听冷哼一声:“竖子休出狂言,便是医祖扁鹊在这儿,也须用望闻问切四法,而你这后生,单凭老朽说的这些,你就敢用药?人命岂是儿戏......”

“嘿,你这老头儿,你没有法子也便罢了,怎么还敢对他指手画脚,”韩叔晋两眼一瞪,护在姜邑身前:“他是本公子的先生,你这般无礼,把本公子置于何地啊?”

“原来是一教书先生,”刘大夫一听此人身份,眼神更轻蔑了几分,不过对韩叔晋还是毕恭毕敬:“三公子,切莫听他胡说,若是闹出人命,可了不得。”

韩叔晋下巴微扬,根本不把刘大夫放在眼里:“怎么,刘大夫是有什么好法子来救我大嫂?”

“这......”刘大夫悻悻地不敢应答。

韩叔晋长袖一甩:“韩风,好生送刘大夫出去,多给些诊金,也辛劳他跑这一趟。”

韩风了然,上来提着刘大夫后颈的衣领就把人给拖走了。

“竖子不得无礼,不得无礼......”

听着渐远的呼声,姜邑唇边掠过一抹浅淡的笑:“你也别太难为他了,到底上了年纪了。”

“这里是何地,他也敢在此大言炎炎,你是我的人,更容不得他放肆......”

姜邑的手微微一颤,眼神也变得有些慌乱起来。

好在此时阿言取了那几味药回来,姜邑接过来交给韩叔晋:“命人把这药煎了,要快,记住,若是夫人问起,便说是刘大夫刚吩咐的。”

韩叔晋知道若是说姜邑给的,母亲多半是不信的,他应下之后紧着进了院子,命丫头拿去煎了。

看见肖钰在一旁抹泪,韩叔晋上前轻轻唤了声“二嫂”。

肖钰忙擦了泪:“子寅,你快出去吧,叫母亲看见你在此,又要责骂于你。”

“二嫂是军武之人,难道也信这些个?母亲要责骂便责骂吧,我担心大嫂的情况,”韩叔晋鲜少有这种忧心的时候,“大哥身陷囹圄,大嫂又是这般,她若不能母子平安,我如何能安心回去。”

“嫂嫂现在就靠参汤吊着了,满屋子的产婆竟无一有用之人,”肖钰略略收住悲伤,多看了韩叔晋一眼:“子寅倒是好像长大不少呢。”

“有吗?”韩叔晋讪讪一笑。

丫头端着药碗上来,唤了声:“三公子。”

“二嫂,还劳烦你把这碗药给大嫂灌下,母亲若是问你药是哪儿来的,就说是刘大夫将将安排下的。”

肖钰不解:“这是?”

“事后我会向你解释清楚的,现在还是大嫂更为紧急,时不我待啊。”

肖钰知道楚琰已是片刻也等不了了,不能再耽搁下去,于是应下韩叔晋的请求,亲自端了药碗进去。

不消片刻,里头又响起了楚琰叫喊的声音,韩叔晋能听的出来,楚琰的声音较之先前,都有力了许多,心下一阵欢喜。

楚琰的叫声持续了好半天,终于在一声清亮的啼哭声中,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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