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缘起

流丹殿近日很热闹,听闻是殿中来了位俊俏郎君,妖主天天往殿中跑,连事务都要搬去流丹殿做。

白缘又做梦了,梦到他一身黑衣,有权有势,是位万人之上的大君主。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屋中亮着蜡烛暖色的光,窗外是葱翠的竹和墨色的天。

“醒了?”成熟稳重的男声从床旁的矮桌后传来。

层层红纱后,一位穿着紫袍的高大男子拿着毛笔,桌上摊着杂乱的纸,正含笑地看着他。

“嗯。”白缘低声回应道。

“再睡会儿吧,夜还深。”男子道。

“你也早些歇下,不要累坏了身子。”白缘道。

“好。”凝紫相笑着道。

起风了,窗户吱呀吱呀地响,竹子摇摆不定,蜡烛的火光摇曳,很快便被风吹灭了。

多年前,百家宗教相互憎恶,明争暗斗,水火不容,在江湖上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数名无辜人士因被卷进这场斗争而丧命,搞得人心惶惶,动荡不安。

后人将这时期称为“百宗之乱”。

这时,天下第一高手关午节在暗中建立门派,取名百安宗,誓为天下太平而战。

短短一年时间内,百安宗先后吞十多个宗教,建宗门于禄山之上,关午节担任宗主,其妻秦瑜秀鼎力相助。

在二人与其下数千名弟子的奋斗之下,百安宗很快便成为了天下第一大宗,不仅灭了魔族,还将人妖两界划清界限。

两年后,世上除了百安宗,唯一还有权力名声的,只剩下了那魔门宗教酬雁宗,见此情形,其他宗教纷纷开始投靠两宗。

关午节的初心为天下太平,见目的达到,便放弃了吞并酬雁宗,自关宗门,与世无争。

但酬雁宗宗主祁陆野心勃勃,妄想将百安宗灭门,成为天下第一,便命其子祁允前去将秦瑜秀捉来,当做人质。

可祁允毕竟年纪尚轻,捉人时被秦瑜秀的徒弟发现,一时惊慌失措,失手杀死了秦瑜秀,还被随后赶来的弟子抓住。

关午节得知此事后,当晚斩下了祁允的头颅,率领门下所有弟子血洗酬雁宗,并将祁陆绑在秦瑜秀的碑前用神火活活烧死,尸骨无存。

从此,世间再无纷争,天下回归太平。

关午节亦被世人称为“宗圣”,一生主张节俭真诚,平等向民,再娶了秦瑜秀的师妹为妻,名叫苏禾。

夫妻二人共同打理着全宗上下,日理万机。

短短十年后,关午节逝去,根据他的遗愿,本应由苏禾代替他担任宗主一位,但苏禾身为女子,很快便被长老们合伙踢下了台,下落不明。

没了苏禾,百安宗立即四分五裂,几日之内便出现了多家教派,并大规模地招揽各方修士。

许多千金不可求的剑器法宝也因此事下落不明,此中就有包括关午节的佩剑“纤凝”与可创造神火的鬼琴“姚焰”。

关午节与苏禾的弟子们不愿看到百安宗就这样销声匿迹,于是将宗门迁入了远离尘嚣的无名山上,由关午节的大弟子路单担任宗主。

三年后。

一直了无音讯的苏禾回来了。

谁也没料到的是,苏禾竟带着鬼琴“姚焰”归来,一回宗便私下吩咐关午节的二弟子白缘将这“姚焰”交于一位叫做夜景文的人,且并未交代缘由。

夜色降临,大地归寂,灯火稀稀点点,行者寥寥无几。

一白一红两个身影在房顶上疾奔着,轻如鸿雁,无声无息,有如夜中吹过的一阵风,惊不到任何人。

如果你细看,方可看到那白衣人临风玉树,肤如凝脂,乌发及腰,背着一把用白布裹住的琴,一副仙人模样。

红衣女则身形小巧,明眸皓齿,红发带低束着分成两股的头发,下方挂着银铃。

如果再细看,又能看到二人衣上的纹路乃是百安宗独有的银梅花,再看二人的样貌风度,不难辨认出那是百安宗的白缘与其弟子仿语。

二人在房顶上飞快奔跑着,突然间,一道银光不知从何处飞来,刺向了白缘。

白缘提前预料,带着仿语往旁退了一步,躲了过去。

待银光消失后,一群身穿黑衣,头戴斗笠的人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领头的则是一个满头白发,身着绣着金莲印的红衣的老人。

老人微眯着眼,双手背在后方,腰上别着佩剑。

白缘把仿语护在身后,向老人拜了一拜:“白缘见过师叔。”

老人捋了捋及腰长的白胡,道:“都这个时辰了,白小师侄怎么还在四处游荡?不如到莲如帮陪师叔喝杯茶,叙叙旧,如何?”

白缘道:“就不劳烦师叔了,倒是师叔,大半夜不睡觉,来堵我一个小辈的路作甚?莫不是还念着百安宗,想再回去当长老?”

“几年不见,白师侄真是越发伶牙俐齿了,”老人说完,向后比了个手势,黑衣人们立刻拔刀上前,“那就让师叔看看,没了师父的你还能有多少长进。”

见对面有所动作,白缘便不再多言,从腰间抽出剑,释放的剑气似冰般寒冷,逼退了向前奔来的黑衣人们。

老人厉声道:“再退回来一步,格杀勿论。”

闻言,他们不得不壮着胆子上前。

白缘挥舞“凌凝”,轻易地在房顶上行走跳跃,锐剑在月光下散着寒光,所及之处皆为冰霜,黑衣人的刀剑不过片刻纷纷被斩落,或是变成了冰碎了一地。

没了武器,他们就用手脚,打算以命相搏。

他们心中的杀意被表现得淋漓尽致。

白缘向前跃了一步,挥剑砍下了为首的人的头颅,接着转身刺进身后之人的胸膛,而后飞快抽出剑往后一挥,后方的一排人立即变为了冰,被更后面的人撞到、踏碎了。

打斗还没有结束,死亡也永远不会停止。

炽热的血不断攀上那原本冷冽的剑,翩翩白衣不断染上无数鲜红,随着白缘毫不留情的动作展开飞跃,在夜空下显得那么妖艳。

静立着的仿语从袖中掏出双刃,替白缘解决身后的敌人。

她的年纪虽小,但双刃使得却得心应手,身姿矫健。

在形式一片大好之际,老人捋了捋胡子,在抬手的一瞬间,一只藏在袖中的极细的银针飞向了白缘。

待白缘发现时已经晚了,银针刺入了脖颈,如被侵蚀般的疼痛迅速蔓延开来,体内的剑气不再流通。

几乎就在下一刻,白缘昏了过去。

龙炎殿中,金碧辉煌,灯火通明,能人集聚,却鸦雀无声,气氛诡异。

正位之上,坐着两位年轻俊美的男子,黑衣金纹,头发高束,只不过一个坐立不安,一个威严沉稳。

客座之中,只有最挨近正位的一座空缺,但美酒菜肴依旧一个不差地上齐了。

众人等了许久,等到酒菜冰凉也未看见空席之主的影子,一个坐在最角落的少年甚至已经吃完了一桌。

忽然,莲如帮帮主韩自支猛拍案桌,喝道:“夜寒川那厮,平日里嚣张跋扈也就算了,今日重选太子这般大事他都缺席,明显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韩自支在成立莲如帮前是个山匪头子,名声很大,生性鲁莽,耐不住性子,平日里最看不惯夜寒川这人,却又忌惮夜寒川的力量,所以一直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要说夜寒川这人也奇怪,虽为时水教的教主,但向来独来独往、性格怪异、行踪诡秘,教内事物都交由大弟子陵殇打理,自己则不问世事,甚至少有人见过他的容貌。

“韩帮主急什么,既然是重选太子,少他一人又能怎样?”

说话的是位笑眯眯的金袍男子,名为言诺如,方辰宗宗主,不仅家财万贯还神姿俊朗,身边美女如云,一把青云绕竹扇从不离身,看着倒像是位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

“言宗主此话何意?”韩自支道。

言诺如开了手中的那把青云绕竹扇,道:“在下的意思,各位不是都懂么,韩帮主何必装傻到底?”

韩自支无话可说,干脆闭了嘴。

其他宗教玄门的代表也都识相地没说话,硕大的宫殿中又恢复了死一般的静。

虽闭嘴都是碍于方辰教的势力,但言诺如这番话也并非没有道理。

先帝年仅三十就因病身亡,一生未娶,仅有两名养子。

而那两名养子,便是这正位之上坐着的南宫远与南宫卓。

南宫远本是先帝身亡前立的太子,但他从小胆小如鼠,对于朝政更是一窍不通,相比之下,他这个弟弟勤恳踏实,聪慧好学,更有一国之君的风范。

南宫远尚未登基,朝中势力又全被瓜分了个干净,大臣自然不怕南宫远能奈他们如何,商量了几日后便办了重选太子这么个事,还花重金请了各教派的人来参与。

虽然他们嘴上说的是为了公平,实际只是为了找个理由把南宫远拉下位罢了。

但关于朝中大臣搞这么一出,据说是因为南宫卓为了皇位自甘流落为傀儡。

南宫远再怎么愚笨也知道言诺如的意思,低下头不安地咬了咬下唇。

见气氛不对,南宫卓连忙站起身,道:“各位前辈,在下知道兄长平日里的所作所为让各位不满,但兄长的能力和阅历都在我之上,修为也与我不相上下,父皇生前更是对兄长有很大期望,还请各位前辈三思后再做决定。”

这话无疑是向着南宫远说的,南宫远却开心不起来,他搞不清这个名义上的弟弟到底在想什么,到底要干什么。

还没等众人从南宫卓的一番话里回过神来,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来人一身时水玄衣,眉清目秀,高束黑发,腰间别着一块白玉,看起来年纪尚轻,眉眼间流露出张扬与自信。

在他身后,是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的守卫。

“在下段御铭,奉家师夜寒川之命前来赴宴。”段御铭抱拳弯腰,道。

现在这幅规规矩矩的样子,倒是让人很难想象他是个打了守卫硬闯进来的无礼之徒。

“原来是段兄,请入座。”南宫卓微笑着道。

段御铭也没和他客气,进了门便想入座。

“且慢。”言诺如一合扇子,道。

闻言,段御铭停住脚步。

言诺如道:“此宴请的都是各门派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夜寒川让你一个无名小辈来赴宴,让在下很难不觉得他在瞧不起我,更别说你还打伤了守卫。”

“是啊是啊。”

“魔门宗教的大人物真难请,莫非是瞧不起人。”

“……”

此话一出,其他人毫无顾忌地跟着喝了上去。

龙炎殿中回荡着他们的质问声,这些话无疑是针对夜寒川的,但他们却更愿意把它们压向一个小辈。

前些天师兄让他来这做任务,结果方辰宗派来接他来皇城的马车半路把他丢下了不说,连请帖都被马夫偷换了,钱袋也不知去向。

段御铭算是见识到了所谓名门正派的丑恶。

他微微一笑,道:“各位前辈真是好兴致,有这闲工夫在这一唱一和,倒不如亲自去时水教与家师谈谈?”

意思表达得很明确,众人立刻哑口无言。

“至于打伤守卫,我改日定会专程上门道歉。”

见众人没了声,段御铭懒得再和他们文质彬彬地吵,便就此作罢。

此次重选太子的结果毫无悬念,除了段御铭,其他人通通选择南宫卓。

南宫卓并没有表现得多兴奋,脸上挂着的永远是一抹浅浅的笑,令人捉摸不透,那一双狐狸眼似乎看穿了一切。

等众人散了,南宫卓吹灭了龙炎殿中最后一盏蜡烛,在一片漆黑中抽出袖中的短刃,走向端坐在位置上瑟瑟发抖的南宫远,道:“皇兄,该下位了。”

随着一道寒光闪过,纸窗溅上了一道鲜红。

刃尖上还滴着血。

黑夜寂静,云遮玉月。

天上美景这时无人欣赏,地上的人又有几个能在梦乡。

竹林清冷幽幽,风吹过,叶声喧闹,回荡许久,近处小溪的流水潺潺,落叶轻吻溪面。

风有些大了,吹下的枯黄有些多了,显得这块小小的地方甚是凄凉。

一家小客栈藏在林中,光还亮着,忽明忽暗,显得它那么的孤独。

雨总是来得那么匆匆忙忙。

今夜的雨下得很大,像是瀑布般从天上迫不及待地涌下来,砸向地面,融进泥土或形成水洼。

伴随着雨声的是急切的脚步声。

客栈的老木门被人一脚踹开,巨大的声响惊得店小二直接从二楼冲了下来,坐在桌前饮酒的人偏头看去。

仿语跑到店小二的面前,拉起他的手,神色悲伤可怜地说道:“求求您收留我们几天可好,我师父被人打伤了,我们又身无分文,外面还下着大雨,只要几天便好,不会耽误太久,求求您了!”

店小二看面前的少女双眼含泪,楚楚可怜,浑身湿透,再看门前站着的身着松绿袍,头戴斗笠的人怀中满身是血,昏迷不醒的白缘,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这个竹林往前便是街,他们肯定是从那里逃过来的,但竹林往后是成片的树林与荒地,蛇虎横行。

店小二也想当回英雄,可他家里还有媳妇孩子等着他养,为了几个素不相识的人饿了家人,他做不到。

“小姑娘你别怪我,这儿真的不能收留你们,这店是位富老爷开的,每日都要派人来查,要是被他们发现我一个打杂的私自收留客人,是要丢了工钱的啊!”店小二道。

“可是……可是……”仿语喊不出来话了,泄了气似的低头哭了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掉。

那松绿袍人静静地站在门口,垂着眸,转身便要走。

“这位小兄弟别急着走啊,外面这么大的雨,怀里那人不想要了?”

那声音张扬洒脱,带着些许少年感和笑意,听着似乎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饮酒那人不知何时来到了店小二背后,对店小二道:“是不是只要付了银两,不管谁付都让他们住?”

店小二吓了一跳:“……是。”

“行,我替他们付着,”语闭,那人推了把店小二,“先带他们上去,救人要紧。”

“……好好好,两位客官请随我来。”店小二说完便往楼上走。

仿语来不及多言,向那人鞠了一躬后匆匆跟上了店小二。

松绿袍人倒是不紧不慢,走过那人身边时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脚步顿了顿,看向他。

他依旧保持笑脸盈盈,从袖中掏出把绣着金牡丹的黑扇,打开后遮住半张脸,道:“陈门主再不快点的话,伤者没咽气,小妮子可是要被急死了。”

“她急她的,”陈湄潭缓缓开口,“多谢相助,云林门日后双倍奉还银两。”

“得了吧,不差这点钱,”那人一挥手,合了扇,“话说回来,你救的这人什么来头?”

“恩公。”陈湄潭道。

“被人打了?”那人问。

“中了毒,封了剑气,但不危急生命。”陈湄潭道。

“还真是稀奇,”那人感叹后,微微一笑,“送人上去吧,别让小妮子等急了。”

陈湄潭也没再说什么,在仿语的催促下跑上了二楼。

待他走后,那人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着二楼被打开的那间房,轻声道:“真有意思。”

雨还在哗啦啦地下。

1.路单的单读“shan”,和“善”的发音一样,凝紫相的相读第四声,和“丞相”的“相”发音一样。

2.酬雁、仿语、陵殇和时水是我一个同学想的。

3.感谢“时戊”贡献的小绿门主(陈湄潭)的永久名字一枚。

4.里边的人的话踏踏实实修仙可以活个两百年左右的样子,强点儿的话活个三百年不难。

5.本文没有具体的时代背景,因为怕写错了有人喷我。

6.其他三本会努力更的谢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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