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偷袭

恍惚间,白缘似乎回到了小时候,师父把他抱在怀里,嘴角带着一抹笑,用温润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秦师母在一旁拿着糖葫芦逗他。

但白缘看不清他们的脸。

突然,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黑暗。

周围再次明亮时,白缘面前只剩下了两座石碑。

等两座石碑消失,他离开了梦境。

许久未见的阳光过于明耀,白缘睁开眼,视线由模糊渐渐到清晰,昏迷之前的记忆在脑海不断重演。

银针上涂了屏气毒,师叔还未想要他的命。

右侧的脖颈还在隐隐作痛,毒应该还没消,体内的剑气依旧流不通,身体感觉无力沉重,还带着困意。

“姚焰”和“凌凝”被放在窗前的木桌上,洗干净了的宗袍也在那。

看周围的摆设大致可以猜出这是家客栈,而且建在偏僻之地,窗外没有集市的喧闹,只有叶间碰撞的簌簌声,偶尔还会飘进几片竹叶。

至于他为何会在这,大概得去找仿语。

对,阿语呢?

他坐了起来,半垂着眸,细长的乌发散落在肩头和后背,脸色略显苍白,但阴柔女气的五官却让他看起来有种病弱的美。

就在这时,老旧的木门“吱呀”地开了。

“师尊……”仿语站在门前,有些愣愣地看着他。

“阿语。”他笑着轻声唤道。

“师尊!”仿语欣喜万分,跑过来一把抱住了白缘,略带哭腔地道,“您终于醒了……”

小姑娘激动地忘了白缘才刚醒,身体虚弱,突如其来的动作牵扯到了白缘脖子上的伤。

那根针未被取出……

刺痛让白缘意识到了这点,但还是任由仿语抱着,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问道:“我睡了多久?”

“三天。”仿语埋在他怀里,闷闷地回答道。

比他想象中的要久。

“这些天委屈你了。”白缘道。

“不委屈!”仿语抬起头,道。

两人静静地抱了会儿。

窗外的风声伴着竹叶声,听着过于清晰了。

直到仿语松开他,他才问道:“那晚我晕过去后发生了什么?”

“一个穿云林绿服的人救了我们,随后我们便一同到了这儿,他压制住了您体内的毒,照顾了您两天便走了,”仿语说道,“……不过在他到之前,我可是扶着您跟他们周旋了许久,还打伤了好几个人,连那使阴招的老头儿都被我吓跑了。”

白缘轻笑。

“阿语真厉害。”

仿语嘿嘿一笑,道:“师尊昏迷了这么久肯定饿了吧,我去吩咐小二准备饭菜。”

“辛苦了。”白缘道。

仿语想扶白缘下楼,但被白缘拒绝了,而后先他一步跑下了楼和小二交谈。

白缘太过于高估自己,他毕竟不是武修,如今剑气运转不了,银针上的毒不能自己清除,身体甚是虚弱,只能一步一步缓缓地走着。

当他走完,仿语已经坐在桌前朝他招手了。

白缘走过去坐到仿语对面,问道:“阿语,这饭钱莫不是那位云林门的恩人给的?”

“那倒不是……”仿语回答。

还没等仿语说完,客栈的木门被推开了。

先进门的是一具血肉模糊还带着毛皮的东西,像个肉球,还在淌血,染红了一大片地。

虽然已经被糟蹋成了这幅样子,但白缘依旧认得出来那是只成年灵兔,但已经魔化了,不杀了它会有百姓遭殃。

仿语被突然飞进来的东西吓了一大跳。

小二倒是见怪不怪了,放下手头的活小跑过去,将那只灵兔捧了起来。

“啧啧啧……”小二一边感叹一边溜进了后院。

“他要一只灵兔作甚?”白缘自言自语道。

“那灵兔少说也有千年修为,虽然灵丹已魔化,但卖给修魔道之人定能有个好价钱。”一个年轻爽朗的声音回答了白缘。

声音的主人站在门口,明明杀了一只千年灵兔,衣裳却干干净净,只有一只左手沾着血。

那人黑发高束,穿着金竹纹样的玄衣,腰间别着带银珠的玉笛,最显眼的当属他头上戴着的玉珠金蝶,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他五官端正,甚至称得上俊俏,眉目英朗,凤眼薄唇,嘴角带着张扬的笑,他似乎还太年轻,看着像是个有勇无谋的俊娃娃。

玄衣金纹……

那人似乎是时水教的人,但时水教一向厌恶竹柏,更不可能在衣上纹这些。

仿语愣了会儿神才记起这人,说来也怪,明明在白缘昏迷的这三日里他消失得无影无踪,却偏偏又在这个时候出现。

“师尊,他就是借钱给我们的恩人。”仿语小声地对白缘道。

白缘回过神,看向那人。

那人走进来,丝毫不在意手上的血迹,径直走到白缘身旁坐了下来。

“小妮子记性挺好,”那人挥了挥手,将手上的血迹清理了个干净,往白缘那边凑了凑,“我是夜亭,字子骁,叫子骁便好,小道士叫什么?”

“白缘,缘分的缘。”白缘说道。

“好名字。”说罢,夜亭倒了杯茶递给白缘。

白缘伸手接了,一口饮尽。

夜亭看他坐得规规矩矩,一身白衣,说话轻声细语,大致猜到了他是个名门正派的子弟,只不过他的剑气少得可怜,如今还被封了,怎么看都像个废柴。

但他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了。

“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夜亭问道。

“百安宗。”白缘道。

夜亭倒茶的动作顿了顿,然后道:“那小妮子呢?”

一直没发话的仿语意识到了夜亭口中的“小妮子”是自己,惊讶地看向夜亭。

夜亭依旧是一副半笑的样子,但眼神却一直在白缘身上。

他看出来了她身上没有气?

怎么可能,连师祖都没有发现过。

白缘似乎没听出来夜亭的隐意,道:“仿语是我的徒弟,自然也是百安宗的弟子。”

“哦?”夜亭挑了挑眉,道,“那……”

“师尊!”仿语拍案而起,打断了夜亭说话,“能否允许我与这位恩人单独谈谈?”

“这……”

白缘还是第一次看到面色如此阴沉的仿语,转头看向夜亭。

“我随意。”夜亭笑着站了起来。

“早去早回。”白缘也不好再说什么。

客栈外的竹林分外茂盛,青绿色一片连一片,郁郁葱葱,甚至连花草都挨挨挤挤地生长在地上。

木门没关,不时的有竹叶飘进客栈中,门外尽是飘扬的柳叶与成片的竹林,甚是美丽。

等小二匆匆忙忙地将菜端上桌,仿语和夜亭依旧没回来。

虽说夜亭是他和仿语的恩人,但夜亭的身份还是个谜,他身上的魔气很重,仿语又口无遮拦,搞不好两人会打起来。

白缘不知他们去了哪里,只好拿上“凌凝”出了客栈,碰碰运气。

竹林间是蒙蒙细雨,绵绵如细丝,滴落无声,只要风一吹拂便会失了方向。

周围静得让人发慌。

不知走了多久,白缘听到有哗哗的流水声回荡着,随即拨开眼前拦住了去路的竹。

入眼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奇形怪状的石头立在水中,流动的溪水泛起褶皱,岸边栽了几棵柳树,长得正茂盛,叶子一层叠一层。

景美,但无暇顾及。

白缘正打算离去,强烈的不适感从颈后传来,甚至比之前更加强烈。

他只得坐到溪边歇息,并尝试着将针取出,但这都只是徒劳罢了,想强行取出只会加重痛苦的程度。

雨将白缘淋湿,变得半透的白衣和及腰的乌发贴在他身上,身姿若隐若现,上好的面容终于带了些血色,眼角因为疼痛而泛着红,卷翘睫毛上沾着雨水。

白缘将放在后颈的手垂了下来,宣布放弃。

就在这时,一阵又一阵猛烈的沙沙声回荡在小溪周围,连竹子的摆动也变得繁乱。

杀气四起,群鸟纷飞,天色由明蓝转为深灰,四周跟着暗了下来,颇有水墨画的韵味。

白缘站了起来,拔出剑。

天很黑,他看不清大多东西,但听力变得异常敏锐。

疯狂摆动的竹子似乎围成了一个圆,并且渐渐有了规律。

竹叶似春日花瓣一样飘洒,忽地,一个细微的声音穿过竹叶,向他快速袭来,紧接着竹子的摆动声变得杂乱无章。

白缘侧身躲过箭,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一身质朴黑衣的老人便出现在了他五步之外,一帮黑衣人整整齐齐地排在他身后……像群狗。

“真是有缘,白小师侄。”老人笑着道。

老人名为梁尽山,关午节的师弟,没有修仙资质,但制造暗器的技术却是一流,因此只能做一个上不了台的东西,三年前苏禾被推下位,其中也有他的一份力。

“莲如帮不愧是第一大帮,用了短短几年便让师叔您学会了偷袭这种卑鄙手段,还要以多欺少,以大欺小。”白缘道。

“师侄这是哪里话,只要你交出‘姚焰’,师叔自然不会为难你,”梁尽山说着,藏在袖中的手拿着银针,“这世道可不太平,你一个毛头小子带着‘姚焰’,多半是死路一条,倒不如把它交给我,你也好免受后面的苦难。”

“如果把它交给了您,我也就没脸回去见苏师母了,”白缘握着剑的手暗暗紧了紧,道,“师叔想要‘姚焰’,就凭本事来拿吧。”

如今白缘的剑气被封,身子虚弱,双眼在暗地如同失明,如若真要打起来他毫无胜算,说那些话无疑是在逞强。

梁尽山自然很清楚这点。

“既然这样……”梁尽山像是在叹气,一步步往后退去,“给我上!”

黑衣人一股脑地冲向白缘,一把把大刀散着寒光。

山匪出身的他们没有使刀的技巧,光有一股狠劲,拼力气白缘比不过,只能一味地闪躲,“凌凝”这样一把好剑此时也不过是块废铁。

很快白缘便体力不支,被黑衣人的刀砍伤了左手的上臂,伤口很深,鲜血瞬间染红了整节衣袖。

白缘被逼到了一棵树前,靠着树才勉强站稳。

黑衣人把他团团围住,就在要下杀手之际,梁尽山跳到白缘面前,抬手止住了黑衣人。

“我最后问你一遍,‘姚焰’在哪?”梁尽山看着白缘,问道。

白缘偏过头,闭着眼不说话。

梁尽山笑了声,右手上凝聚了些许气,接着一把掐住白缘的脖子,将他高高举起。

疼痛与窒息感合并着攻击着白缘,迫使他不断挣扎,但这也不过是无用功罢了。

他渐渐没了力气,眼前一片花白,挣扎也变得微弱。

如果他死了,仿语该怎么办?她才十几岁。

意识逐渐模糊,就在这时,他似乎感觉到了一股凉风吹过,接着脖子上的手便消失了。

白缘跌落在地,靠着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没有丝毫力气去思考发生了什么。

梁尽山握住被风震得不住颤抖的右手,咬着牙朝上方喊道:“哪等鼠辈,伤了人还不敢现身?”

下一刻,乌云密布的天下起了绵绵细雨,一把白色绣花的油纸伞不知从何处飞来,冲向梁尽山。

梁尽山向后一跃,躲开了攻击。

“老头,一大把年纪了,别淋着雨,会得病。”夜亭站在树上说完话,纵身一跃,落到了白缘面前。

魔气盖过了杀气,细丝般的雨顷刻间变得饱满圆润,雨势变大,雨声顺应着清晰起来。

玄衣金纹,难不成是时水教的人?

梁尽山皱了皱眉,向后退了几步,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转头一看,身后竟是自己手下横七竖八的尸体。

梁尽山心中一惊。

“你是何人?”梁尽山怒道。

“一方鼠辈罢了,”夜亭偏头看了眼因失血过多而昏迷的白缘,笑着道,“这小道士是我的人,想杀他,得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梁尽山没说话,藏在袖中的手早已握着三把飞刀。

两人沉默了许久,直到梁尽山先沉不住气将飞刀朝着夜亭甩了出去。

夜亭抬脚将伞挑到空中,在接到的同时向上抬起,刀竟是被轻巧的伞挡住,落到了地上。

梁尽山不信邪,接连掷出去一把又一把,却被夜亭用两指接住,轻松化解。

没过多久,梁尽山便浑身湿透地喘着粗气,明显是体力不支,反观夜亭,依旧是笑脸盈盈地挡在白缘面前。

“你并不适合正面作战,莲如帮能派你出来,想必你的命对他们来说已经可有可无,倒不如现在改邪归正,我也好放你一条生路。”夜亭一脚踏碎地上的飞刀,说道。

“魔门弟子也敢说我为邪,笑话!”梁尽山凭空抽出一把长剑,向夜亭刺去。

夜亭微微偏头,长剑上映出夜亭俊朗的眉目,他上前一步,空出的手抓住梁尽山的小臂将他拉进,接着凝聚魔气在掌心,一掌将梁尽山打出数米远。

梁尽山扶剑稳住身体,胸口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使他止不住地咳嗽,腥甜味在口中蔓延,嘴唇感受到了温热。

他抬手捂住嘴,待咳嗽停止,整个手掌已是鲜血淋漓。

他瞪大了眼,但很快便缓过神来,随意擦了把糊了满嘴的血,再次提剑冲向夜亭。

夜亭见状,挑了挑眉,将伞往旁边一扔,左手变幻出一团黑色似云雾般的东西,待它散去,黑扇便已出现在夜亭手中。

剑毫不留情地挥来,却被那把黑扇轻松挑开,接着梁尽山左肩再次挨了一掌。

梁尽山吐出一口鲜血,尽数溅到了夜亭脸上身上,夜亭嫌弃地皱了皱眉。

梁尽山几乎立刻站稳了,双手紧握着剑迅速向夜亭劈去,夜亭转了个身来到梁尽山身后,抬脚将他踢倒在地。

等他反应过来时,腰部已经痛到麻木,血争先恐后地从口鼻涌出,与雨水混合着被草地吸收,形成一片红色土。

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夹杂着青草泥土的气味。

他挣扎地想要爬起,身体痛到止不住地颤抖,剑早已不知飞到了何处。

夜亭低头看着他濒死挣扎,笑了笑,一脚踩上了他的背,微微用力就让他重新趴了下去,他却还在拼命向前爬。

“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夜亭蹲了下来,一手抓起梁尽山的头发,逼迫他抬起头,一手拿扇指着前方昏迷的白缘,“你把这小道士体内的针取出来,我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梁尽山苦笑,道:“要杀便杀。”

“看来得让你吃点苦头。”夜亭喃喃道。

下一刻,梁尽山的左手被夜亭抓起放到背后,接着缓缓向上抬起。

肩膀处传来的阵阵疼痛使梁尽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另一只手死死扒着草地,身体不停地扭动,但终究被夜亭的一只脚压着,未能移动分毫。

夜亭加快动作,将梁尽山的小臂反扭,和上臂重叠。

梁尽山终于忍不住发出哀嚎,手指诡异地在空中乱抓。

“再给你一个活命机会,”夜亭停下动作,道,“回答。”

“……那针,我都不知道有什么用,”梁尽山任命般地趴在地上,虚弱地说道,“我只是拿钱办事……”

意思表达地很明确,他取不了。

夜亭没和他废话,冷着脸将他的手整条拽了下来,霎时间鲜血四溅,惨叫声震耳欲聋。

过了会儿,夜亭站起身,将那条手臂扔在梁尽山的尸体上,拍了拍糊满血的手,刚抬头便对上了白缘的眼睛。

夜哥为什么每次都出现的这么及时?因为他不能反抗剧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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