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知的眼睛盛满了水光。
“是。”周凌的回答很干脆。
因赛身上会有特殊的香味。花园主培育的玫瑰一旦标记了因赛,就能产生供以方便追踪的香味。成千上万如同蚂蚁般的因赛汇聚时会散发出令人心醉的玫瑰味,闭上眼睛仿佛置身于花海之中。那么丑陋的生物居然能有如此馥郁的味道,实在令人大开眼界。
周凌不敢放松警惕。因赛的智商无限接近于青春期的人类,况且祂们还拥有着人类难以想象的能力,面对因赛时一旦松懈,结局只有死亡。周凌尝过很多苦头,唯独这件事上没有余地可以商量。
“这是身体乳的味道。”槐知低声解释,“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把剩下的拿给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我绝对没有骗你。这个牌子很有名,很多人都在用。”她拨动脖颈前的头发,露出一截光洁白皙的颈子,“或者……你可以再确认一下其他地方。”
怎么确认?直接闻吗?周凌只是觉得可笑。他又不是变态。
然而没等他回答,槐知已经悄然靠近,她几乎是将自己的颈窝送到了周凌的面前。一股浅淡的玫瑰味混着洗发水的香味顿时盈满他的鼻尖。从她身上散发的香味是温暖的,停留在皮肤表面的香膏被体温烘得发烫,自然而然染上了她的气味,而不是冰冷的带着土腥的味道。
她只是看着他,执拗地想要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答案:“是这个味道吗?”
周凌说不上来。
也许是他太过草木皆兵,当她靠近时,香气仿佛萦绕成了一根被她牵在掌心的蛇,朝着他嘶嘶地吐信子。他们之间的距离有点危险。以至于她靠近的时候他只想着要躲开,注意力完全从“味道”上分散了。纸袋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他如梦初醒,连忙后退两三步,从地上捡起纸袋。
甜品被摔得有点歪,不过还好没有打翻。槐知垂着头,似乎不关心他不小心摔了她送的东西。周凌不自然地将纸袋握在手里,甚至忐忑地将右手也放了上去,动作郑重得夸张。
如坐针毡的感觉又来了。
周凌抿了抿唇角,尝试再度开启话题,“你饿了吗?”
槐知抬起头,看到周凌无奈地放低姿态,声音轻柔:“走吧,去吃饭。”
周凌带她去的餐厅很隐蔽,藏在大厦的最高处。没有招牌没有灯光引导,谁也想不到钢铁牢笼搭建的空巢高处居然还藏着这样一处地方。环境很安静,没有到饭点已经坐满了人。
周凌明显经常来这里吃饭,他熟门熟路地带着槐知进了一个包厢。没有窗户,这是一个露台。往下看是绵延不断的城市灯火,高得让她晕眩,甚至生出了她现在在云里的失重感。
“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偶然发现的。”周凌在菜单上勾了几个后递给槐知,“你看看还想吃什么。”
槐知摇头:“你决定就好。”
她侧过头,尝试去找学校的位置。在这么高的地方,学校也只不过是一片比较大的树林,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在这片树林的走来走去,分不清是男是女是胖是瘦。周凌坐在这里的时候,想必也是这么想的。他好像永远都看不到一个具体的人。
她转过脸,灯光在周凌的脸上打下一圈暧昧的阴影。他的睫毛很长,眉毛倒有些肆意生长的意味,顺着长而上延的眉尾丛生出去,在眉头稍加点缀。奇异的是,他的脸并不因为这对野性十足的眉毛显得野蛮,只是恰好冲淡了过分精致的五官带来的脂粉气,显得那双眼睛更加通透漂亮。
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指不禁抽动了一下,散漫地在木质纹理板上描摹他眼睛的轮廓。注视他的时候,她最想看到的是他的眼睛,而后视线往下落,落在淡粉色的薄唇上。她想听到更多更伤人的话,疼痛也许会让她变得兴奋。他也许会因为刺伤她感到抱歉,她也有借口得寸进尺,眼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现在是经常去的餐厅,以后会变成图书馆,私人住宅,甚至是卧室。她的喉咙因为想象而变得干渴,但又痛苦地思考着渺茫的可能性。
周凌回望过去。
他总觉得槐知的眼神很特殊,似乎藏着不为人知的心事。只是每当他想要探究的时候,她总是把自己隐藏得很好,然后轻松地对着他笑。
吹过槐知头发的风也吹在了他的脸上。他浅浅吐出一口气,平息了略微有些紊乱的心跳。
周凌问道:“这里还不错吧。”
“嗯。”槐知低下头,似乎在观察桌上的餐具,“这里很漂亮。”
她很喜欢这里。尤其是现在,她觉得这是全世界最好的餐厅。周凌一句话就能让她心花怒放。
菜很快就上齐了。
两个人都是吃饭很安静的类型,全程只有餐具碰撞的声音。这顿饭,周凌的本质是为了赔罪,因此格外在意槐知的动静,他自己吃得很少,倒是观察出了槐知的偏好。
她喜欢吃咸甜口的,不喜欢吃菠菜,也不太能吃辣。口味跟他南辕北辙。好在好吃的东西总是能得到口味不同的人一致的好评,他们还是能坐在一张餐桌上的。
在周凌的注视下,槐知不知不觉吃饱了。她揉着肚子轻轻吐气。为了保持身材,晚餐她只会吃五分饱,今天明显过量了,晚上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她起身去盥洗室。
周凌询问了她是否需要帮助。
槐知却摇了摇头。
“不用了。”
为了避免干扰到用餐的可能,尽可能提供一个比较**的清洁环境,餐厅的洗手间在很隐蔽的地方。槐知忍了一路,关上门,她捂住嘴开始干呕。胃里很不舒服,似乎有什么东西伸出了细长的触须,挠着内脏薄薄的肉壁,发痒的同时又觉得恶心得要命。
她脑袋空白,将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直到胃里吐不出任何东西为止,胃部的抽搐才缓慢停止了。
好狼狈。她把手指搓发红。
她使劲擦拭着自己的嘴角。妆全被蹭掉了,苍白的面色暴露在空气中,像是瞬间对污浊的空气起了过敏反应,她摇摇欲坠般走出了洗手间,勉强辨认出回到座位的路。
打开门的一瞬,露台的风仿佛找到了方向似的,一瞬间全部往她这里涌来。
他的外套也因此灌满了风。吹动的衣衫下,他的脊背依旧挺拔。他如有所感转头,对上了槐知的视线。
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明亮,是盛满星星的夜空。
她忽然生出了强烈的饥饿感。不是对于爱慕对象的性/欲,而是对美味可口食物的食欲。
她不受控制地朝着周凌走去,压抑着不断分泌的津液,手指搭在了桌上。
他闻上去好香。
好像攥紧他的脖子,逼迫他低头露出脆弱的咽喉。接受她的爱意不是一件很难的事。胃里好像有看不见的手在抓挠,她伸出了想要将天上月抓在手里玩弄的妄想。
然而手指在碰到他时,槐知顿时清醒过来。
她捂着嘴,含糊不清地呜咽着:“我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槐知似乎被蛊惑了似的,在周凌举起手机前,她快如闪电地抓着他的肩膀,对准一开始就瞄准好的喉结狠狠咬了下去。周凌的喉结并没有凸起得非常明显,连这一处都长得是刚好的秀气。她这样想的时候,舌尖在上面勾了一下。
他明显已经维持不住疏离的表情了,头一次流露出震惊的神色。
槐知似乎掌握不了自己的身体,她可怜地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
随后便往前栽倒,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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