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凉妃梦.柒

次日,卯时一刻。

柳忆君理了理衣襟,轻轻瞥了一眼窗外刚吐白的天:“备马。”顿,复言,“去春风几度。”

雅间,容溱却是毫不在意的笑道:“我管她是什么第一美人,就算是姮娥临凡我也不会去,谁定的亲,谁娶。”

“你也少作了,你当年完全可以尚宁平公主,偏偏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公主的长短,陛下表面上也是不计较,才给你定下了这门婚事。”少年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长叹一声,“再说这柳县主有什么不好,无论是相貌品行都是一等一,当年要不是一纸诏书,怕是赵国公府的门槛都被提亲的人给踏破了。”

“我说了......”

“他说了——无论是姮娥临凡都不娶。”丽人身着条雅青色长裙,裙上点缀着些浅蓝蝴蝶花纹,外披件白色纱衣腰间乳白色绦缎带直垂裙底,逆光而来,“所以小女此行,特意为容少爷带来了求之不得的东西。”

一封信书,“休夫书”三个字红的扎眼,被摆放在容溱的面前。

“容少爷看的如何了。”柳忆君如秋水般的明眸朝着容溱的方向瞥了一眼,眼神淡淡的,却有一种迫人之势,“若是看完了,小女也好回去给县主殿下复命。”

“你,你是......”他死死的盯着来者,剑眉紧蹙,竟是随手将那封书信丢进小暖炉中。

“既然容少爷拒绝了,那小女就先告辞了。”她淡淡地看着容溱将休书扔到暖炉中,毫不犹豫的转身下楼。

“等等,等等。”容溱怔了半晌,即随着江离忧走的方向追了出去,忽的瞧见一辆马车朝着前方那抹青衣倩影飞奔而去,他想也不想一把揽过那盈盈一握的细腰,往自己怀里一拉,“小心。”

马车急急地停下,有人轻咳一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尴尬场面:“原来是容少爷,是我唐突了。”

柳忆君闻那如清铃般的声音,轻轻抬眸看向眼前人——果然,正是当今镇南王,谢无忧。

谢无忧身后站着的侍卫原本笑逐颜开的表情在看到柳忆君的那一瞬间石化了,如见鬼一般盯着她道:“柳,柳......”

容溱蹙着眉扫了那人一眼,将柳忆君圈的更紧,恶狠狠地道:“看什么看?要看赶明儿我带你去春风几度,跟没见过女的似的。”

那侍卫仍是不屈不挠,在

容溱差点上去揍他的时候终于吐出了五个字:“容,容少奶奶......!”

这五个字如晴天霹雳一般劈中了容溱,使得他差点当场飞升。

四周的议论声越来越多,有嘲笑,有感慨,似乎新皇登基也没有此刻精彩。

“容少爷和容少奶奶新婚燕尔,也不必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吧。如若不介意,不如随我一块去容府。”谢无忧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柳忆君,唇角牵起了一抹笑容,“如此恩爱非常,真的是羡煞谢某。”

“不必了。”容溱眸色一凝,沉声道,“昨晚与容曦拼酒输了,今晚还要好好的跟夫人赔罪,就不打扰王爷了。”

“此处与容府路途遥远,夫君还是上车罢。”柳忆君眸色黯淡,掰开他揽在自己腰间的手,先一步上了车。

容府。

“你——你——”容宸伸出颤抖地手指着容溱和柳忆君,恨声道,“大婚之日逃婚,你竟敢抗旨不遵!”

“你——知秋都给你说过了去找这个孽子,你居然写了一封休夫书?!”景宸训完容溱后,转眸瞪着柳忆君,“赵国公可真的是教导有方啊!”顿,复言,“都给我滚下去,滚到婚房里禁闭一日!”

待到婚房被容宸下令上了锁后,柳忆君轻轻瞥了一眼容溱,随后便自个儿到窗户边欣赏雪景去了。

身后那人则一撩下摆坐在婚床上,翘着腿磕着瓜子看着佳人,嗤笑一声:“柳忆君?柳如一的难兄难弟?”

柳忆君没有看他一眼,似乎将容溱当成了空气。

他冷哼一声,凉凉地开口:“我还以为是那种守规矩死刻板的功臣之女,没想到跟柳如一一个模样。果然狐朋狗友就是狐朋狗友。”顿,悠闲地笑道,“还有,大婚第一天就迫不及待上别的男人的马车,明天你的伟大事迹就要传到赵国公府去了,怎么样,开不开心,高不高兴?”

“爷不跟你计较。”柳忆君叹了一口气,搬着椅子就坐在他对面,开始滔滔不绝的理论道,“你还敢说我,也不看看你自己。成婚的时候自己一个人跑到青楼寻欢作乐,把我一个人留在房中,简直是大凉开国第一人啊,这置我于何地,我还不是没有说一句?”

“毫无京中女子仪态,当真是有娘生没娘养。”容溱闻言嗤笑道。

自己虽说是赵国公长女,有一个县主的名头,但亲生母亲生下自己没过几个月就驾鹤西去了,自幼便一直被养在别院里。长大后在府中受人欺辱,府中子女又常常议论“有娘生没娘养”,皇帝也因为赵国公的地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在封赏的时候多加关照罢。

且从西康城嫁到江城,除了与自己一母同胞的柳无衍,连一个送亲的人都没有。在府中保受白眼不说,如今还遭到亲家训诫和容溱的那些话。

犹记自己当年拜入扶摇山,历百苦出来一手创建北域梅林,却在这个时候却展现了小女儿姿态。

“你怎么了?”容溱一怔,仔细捕捉到她如银铃般声线中的一丝哭腔,“你跟着我就这么寻死觅活了,更不要说谢无忧。谢无忧的镇西王府中关系一环连一环,真的到那你该如何生存,没有想过吗?”

“我跟镇西王没有关系。”柳忆君白了一眼他,淡淡地道出了这一句话。

“没有关系就好。”他轻声道,顿,觉得似乎少了什么,“还有,有你这么说自己相公的吗?”

她淡淡地转过身去不再面对容溱,而容溱似是觉得没人说话甚是无趣,又在身后囔囔了起来:“柳忆君?柳县主?思存妹妹?容少奶奶?夫人?千山暮雪?素问公子?”

柳忆君娇躯一震:“闭嘴,吵死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谁料到他却是轻笑一声:“素闻朝歌柳氏家教极严,赵国公府更甚,怎就教出了你这种人?”

她懵了一下,问道:“我怎么了?”

“‘送出去的东西哪还有收回来的道理,难道鸡拉屎还得缩回来不成’,这句流传大凉江南淮北的话,是哪家粗俗不堪的小娘子说出来的啊?”容溱笑意盈盈地看着江离忧,“呀,原来是容家的少奶奶。”

“给爷闭嘴!”柳忆君扶了扶额,赶忙掐了一把容溱的大腿,“这是我妹妹说的!”

他“嘶”了一声,拍开柳忆君的素手,作委屈状调笑道:“疼疼疼疼疼!夫人这是女扮男装扮多了,连性别都不分了?难道要我帮你看看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吗......”

柳忆君白了景知年一眼,轻轻地踹了他一脚:“给爷滚!”顿,复解释道,“我母亲早亡,我和我哥哥是在别院长大的,所以受到的礼仪教育自然不如其他小姐。”

容溱听完这段话后明显乖巧了很多,也没有再继续骚扰她。

夜深露重,白日里容溱拼酒过多,此刻也是伏在床榻上睡了过去。柳忆君翻出自己让影奴藏的披风盖在他身上,轻语道:“怎么不冷死你。”

忽的,窗户外一阵“扑通扑通”的声音引来了她的目光,走向前去拉开窗,是一只腿上绑着信纸的鸽子,她拆开信纸,只见上面写了:打掉谢淑妃腹中胎儿,保住景贤妃龙嗣。此事若成,赏黄金五百两——惊蛰。

北域梅林有二十四刃,以二十四节气排名,皆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一流暗杀选手。她只晓得谢惊蛰曾是原太师长子,与容今曾有一纸婚约。因太师谋反一事,容家急流勇退才没有被牵连。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谢惊蛰今个儿竟然来信叫自己保住容今的龙嗣。

不过这婚房里头没有笔墨纸砚,倒是一个难办的办法。思来想去,她拔下头上凤簪,划开素手,在原本的信纸上写了四个字:麝香送江。

写完忽觉腰间一紧,身后那人的气息尽数喷洒在颈窝中:“夫人这是干什么。”

“有要紧事,放开猪爪。”她正欲拍掉容溱那无瑕如玉般的手,谁料到他却是更变本加厉,偏头就是在柳忆君的脸上轻啄一下:“要紧事......是为了我啊?”

她脸颊稍红,沉吟道:“你应该知道谢惊蛰,我也不想瞒你,他现在在北域梅林,传信给我要让谢如晚滑胎,保住阿今的。”

“你害羞了?”容溱白了一眼柳忆君,立刻松手转身坐到榻上,“切,京城野妇,给你开个玩笑还当真了,果然跟大街上那些穷酸秀才似的。”

柳忆君闻言,凤眸微眯,一字一句地道:“有种,就再说一遍?”

“啊......疼疼疼!”容溱见状不好,“嘶”的一声捂住右腿,一瘸一拐得跳到榻上,挤出了两滴眼泪,“忆忆,夫人,快帮我看看这是怎么了。”

柳忆君瞥了他一眼,道了一声“不碍事”,结果却听他一直喊,终于忍不住去看了看,果然真是好奇心害死猫——

容溱见她走过来,唇角勾起了一抹奸计得逞的微笑,一把揽过丢在榻上,随即附身压住那如玉般的人儿:“这大喜之日,若是不行夫妻之礼,明个儿你就是街头小巷传扬的知名人物了,说不定还会青史留名呢。”

柳忆君轻轻瞥了一眼,笑着道:“你肾不虚吗?”

“小爷我至今清白之身,连女人都没碰过,怎么可能肾虚?!”他瞪了身下丽人一眼,顿,调笑道,“不如,今晚你来试试,我是虚,还是不虚?”

清白之身?柳忆君像看弱智般地看着眼前人,玉指绕着他那垂在自己锁骨下方的几缕青丝摆弄着,凤眸微挑:“我信你个鬼,就你......”

容溱似乎早已料到她要说什么,以迅雷之势捂住了柳忆君如点绛般的朱唇,半晌才放手起身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襟,吹灭了摇曳的红烛,走向卧榻,轻轻蹙眉道:“别叽叽歪歪了,赶紧给我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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