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身后提剑追杀他的人虽然是个女人,但那池五心知那是个练家子,真硬碰硬谁胜谁负真不一定。还好他有一匹马。

不幸的是,在身后华掌柜的围栏堵截下池五还是慌不择路跑到了悬崖边上。马的速度太快了已经来不及止住,马身悬空的那一刻,他只来得及跳出来抓住悬崖上的石块。身体因为惯性下坠,把两双手都划得鲜血淋漓后,池五下坠的速度终于止住了。

但他来不及高兴,因为追杀他的人已经站在悬崖边上了。

巧合的是,池五所在的地方上方有一丛草生得很茂密或许可以勉强阻挡住他的身形不被发现。但那是最幸运的情况了,只要上面的人微微移动下视线就能轻易地发现他的所在。

池五心里骂了几声,暗想道:自己宁愿掉下去摔成烂泥都不做那人的剑下鬼!

正在池五看破生死心无旁骛之时,上面那人却走开了。

池五诧异不已,难道自己遇到了一个睁眼瞎?

也许那人就等在上面,一旦自己爬上去后就一剑将自己刺死!但池五此刻没有更多的选择,僵持了一会儿后,他两臂的肌肉紧绷充血慢慢往上面爬。

等到池五瘫倒在坚实的地面上大口喘气时,他发现,没有剑夹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慢慢笑了出声,嚎叫了一声“老子就是命大”,惊起林中飞鸟。

后来,他花了很久才走回了自己的家。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那虽然是个漏雨的屋子,却也给了自己一个安身的地方。如今只剩下被烧成碳灰的木架......他的兄弟张三依旧躺在地上,村子里的人惯来怕事,见到这种光景哪敢管闲事。

池五背着张三的尸体让他入土为安后,跪坐在张三的墓前痛哭。

等到眼泪都流尽了后,他失去了人生的方向。

李婉意失踪了,张三死了,那四升呢?华掌柜会把他也杀了吗?

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池五踉跄着起身又一次长途跋涉地走在了去邵城的路上。他还没进城就被赌场老板的人抓走了。

因为没有按预期的那样帮他办好事情,再加上近期看出池五有了退下去的心思,赌场老板便以为池五跑路了。赌场别的倒是没什么,就是眼线多。只要把消息放出去,附近等着讨好他的赌徒全都供他差使。

可是见到池五这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赌场老板也纳闷了。手底下的人说,有人看见池五的兄弟死了,房子还被烧了......如此一来,来龙去脉赌场老板都清楚了,甚至还得到了一点意外的消息。

知道池五并非是逃跑后,赌场老板的心里反倒没那么生气了。加上池五这么多年给他办事利落,也有了一点感情。见不过他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赌场老板便想着宽慰几句。

“池五啊,我这赌场来来去去这么多人,说句实话,我能看得上的人其中一个就有你!”赌场老板自搬了个凳子坐在他对面,“不为别的,就为你身上的那股劲儿。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比现在惨多了,瘦得皮包骨就算了,因为到处逃荒躲灾染了病身上没一块好地儿。那么难的时候你都像是能跟王八比命长,现在不过是烧了一间破屋子,至于这副蔫样吗?”

池五苦笑道:“那时再难身边都有兄弟,自己撑不下去也得为了兄弟撑下去。现在......”

张三的事情赌场老板自然也听说了。

可劝人这事是一门学问,生死结谁也解不开,最好能说些别的转移注意力。

“在你家住的那个女娃子,你想知道她的下落吗?”

赵思危近身的人自然是嘴严,但一层接一层下来,总有一些嘴上没把门的泄露消息。一个手下去帮赵思危置办马车,看中一辆华贵的马车后仗着自己的身份想要强抢走,口中难免就漏了那么一两句。

赌场的人鱼龙混杂,也有几个见过世面的人根据那么一点信息就猜出了赵思危身份。实在是那人的名气也大,知道点内情消息后也不难猜。

“你捡的那个女娃娃身份可不简单,有那样的人物亲自跑过来找她。”赌场老板说,“你得罪了那样的人能囫囵捡一条命就很好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你还帮我办事儿,不出两年就把家当又挣回来了......”

赌场老板还在说些什么,但池五已经无暇去听了。

糊涂啊,真糊涂!他怎么现在才想起还有这回事!

那可是李池尾的女儿,自己居然放她出去招摇过市做生意。那个什么赵思危也是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这次把李婉意抓回去该不是要斩草除根吧!

脑中一会儿是李婉意活灵活现瞪他的表情,一会儿闪过张三躺在地上胸口破了个大洞的场面,还有他那生死未卜的四升兄弟......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池五痛苦地揪着头发将脑袋埋在了膝盖里。

那一天晚上赵思危闯进来的时候,李婉意正在和月龄说话。赵思危很少在这样夜深的时候来找她,这是有原因的,他现在醉了。

月龄张开双臂像个老母鸡一样护在李婉意面前,赵思危迷瞪着眼脚步虚浮地站在那里和月龄僵持。

李婉意拍了拍月龄的后背,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让开。

月龄不肯,李婉意张大嘴型对她说了几句话。

月龄让开后,李婉意走过去站在赵思危的身旁。他喝得很醉,能站着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赵思危傻笑了几声后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李婉意眼中不忍皱着眉捞了他一把,月龄赶过来帮忙。

两人一起将赵思危扶到窗边的小塌上后,李婉意隔着衣袖握住月龄的手说:“你下去吧,跟外面说一声这里不用过来人伺候。”

“可是这里......”

月龄话说一半,终究还是一狠心双手揪着袖子往外走了。

赵思危将她袖子的衣角抓着放在胸前似乎是昏睡了过去,嗫嚅了几乎不明所以的梦话,似乎睡得很安心。

李婉意平静地看着他,觉得像他们两个这样的人还能像现在这样坐着还真是一个奇迹。

坐久了她腰酸背痛,伸懒腰的时候不慎将赵思危手中的袖子扯出,几乎是一瞬间赵思危的眼睛就睁开了。

李婉意愣在原地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赵思危见到眼前是她,神思才终于放松。抬手揉着发疼的太阳穴,眼睛往脑袋后面的茶几上瞄,那里空无一物。

他苦笑着说:“婉意啊,你连一碗醒酒汤都不愿意给我准备。”没有人回答他,赵思危自讨了个没趣坐了起来和李婉意对视,“你现在真的很讨厌我吗?”

李婉意缓缓摇头,赵思危眼睛一亮,却又听见她说——

“事到如今,你还以为我对你只是讨厌而已吗?”

赵思危勃然大怒,起身走向屋内各处:“你为什么恨我?你身上穿的绫罗绸缎,屋内陈设的金银宝器,全都是我给你的!没有我护着你,你以为自己还能安坐在这里有一大堆人伺候!”他扯开梳妆台下的柜子两手抓满了东海珠天山玉,他把它们捧到李婉意眼前,“这世上比你我更仇深似海的人都能同为一个阵营共吃一碗饭。婉意啊,只要你给我一点好脸色,这世界上所有的东西我都能心甘情愿地双手给你。”

“我给你,我送你?呵......”李婉意冷笑道,“每当和你共处一室的时候我都觉得无比恶心。站在你面前的时候,我总有被盯上的感觉。那种狩猎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像是猎人在玩弄一只不听话的猎物。”

赵思危泫然若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如果我跟你说,我就是在那样的眼神下长大的呢?婉意啊,你会为我施舍一点心疼吗?”

“谁不想保持一腔热忱。可是我在刚踏入官场的时候就明白了,我耗费心力爬上去见到的不是更好的风景,而是一群因为投了个好胎就能轻松地站在我努力终点的人。他们嘲笑你努力时流的汗水太过狼狈,却又虎视眈眈地分割你收获的果实。婉意啊,如果我还是那个捡到一个钱袋就和你守在烈日下一天等失主找回来的人,我现在坟头草都快比你高了。”

“你选了最聪明的做法,可我偏偏不喜欢聪明人。”李婉意说,“我喜欢可以守在烈日下只为物归原主的人,我喜欢攒钱只为买下一颗青橘树种下送我的人,我也喜欢穿着旧衣在两月内熟读两箱书的人。你也许觉得他不聪明也不圆滑,不能带你活得更好走得更高,所以你抛弃了他。可是,与我真正有情义的人是那个人。你将他扼杀的时候,就该想到我们已经殊途。”

“我从前还怀疑过,如今听你亲口讲出才确定,原来你真的喜欢,过,我。”赵思危恢复了冷静自持的模样,抬手用衣袖擦了擦脸颊,道:“你不懂是应该的,因为你跟那些人一样一直在过好日子。从前有李池尾,现在有我,偏偏两个人又都心甘情愿。”

“其实你才是不懂我。”李婉意,“我与你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话说了。”

赵思危忽的抓住她的手:“他不是我杀的,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他不锋利了!!!”

李婉意看着他:“我知道。”

赵思危怔住:“你知道,那你还恨我?”

李婉意反问:“不能恨吗?”

赵思危松开她,踉跄着退后了几步,梦呓一般念叨:“是什么出了差错?我不该提供证据,还是不该写下那份名单,还是不该......”他的脑中闪过从前发生的事情,陷入了混乱。

“你不该留下我。”李婉意点醒他,“你应该斩草除根,就如你一直擅长的那样。”

“斩草除根斩草除根......”赵思危喃喃着这几个字,神志已经陷入了癫狂。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放在了李婉意的脖子上,而她不躲不避。

忽的,赵思危捂着脸蹲下痛哭,哀嚎道:“我做不到!!!婉意啊,我做不到!!!!!因为,你才是我前进的目的啊。”

他的脊背如同一只受惊的猫那样高高耸起,显得脆弱又恐怖。

李婉意仰头闭上双眼,有两行泪划过太阳穴没入发际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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