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啊！极品的蛇蜕，百年的玉髓，过了这地儿您可没地买去。”

“极品的美人，极品的美人啊！那是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啊！包您瞧上一眼，一准走不动道儿，是行也思，卧也思，错过了抱憾终身啊！”

“极味的毒药要吗？无色无味，只需一点，就能让您的仇人见血封喉啊！价格实惠，童叟无欺……”

如果不是鬼城这些人贩卖的东西来路不正，或是不好见光，简直比上京城的东市也不遑多让。

眼前的景象热闹的像市集一样，刚刚的那场风波仿佛不曾发生过一样，只有地上未干的那些血渍才昭示了这里刚刚发生过什么，雾山圣童早灰溜溜的不知道躲哪去了，丢了只眼睛都算他运气好。

沈八看哪都好奇，小声的凑到阿笙身边嘀咕道：“这就是鬼城？也太繁华了吧！这城主得是什么人啊？这么大本事？”

沈星澜看了阿笙一眼，似乎也对这个问题感兴趣。

阿笙道：“道上的人说，鬼城建在大盛、离国和西夏三国交界处，是个三不管地带，鬼城由七大罗刹共同统御。分别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他们个个武功高强，性格古怪，得罪他们的人，会死得连骨头渣滓都不剩。”

沈八问：“刚刚那个就是赤罗刹？啧啧啧……那什么圣童的也是撞上了，真倒霉。”

“今天这赤罗刹还算留手的了，可能是一会拍卖就要开始了，没工夫搭理那矮子吧。”阿笙道。

沈星澜了然的点了点头，接着沈八的话头问：“要是按排位，这赤羽莫不是排第一？”

这回不待阿笙说，顾衡点点头，接道：“不错，星澜真聪明，一猜就中，你在昆城这几年，是不是来过这里？”

沈星澜一脸认真的摇摇头：“不曾，我一天混吃等死的，晒晒太阳不好吗？谁有工夫往这地下钻？还嫌死了不能入土不成。”

顾衡脸色一沉，顿住脚步：“你不会死，谁也不能让你死。”他的眸子里全是郑重，还有一丝难过与委屈。

沈星澜一时嘴快，此时肠子都后悔青了，二公子又来这招，她赶紧改口道：“我就随口一说，你懂的，就是我懒得来这的意思……”

她心虚的转开目光，边走边转移话题说：“这赤罗刹属实厉害，尤其是他那大雕，好神气，呵呵……”

顾衡跟上沈星澜：“不过在他们之上，还有一个更厉害的鬼主，听说是比厉鬼还恐怖的存在。”

“你见过？”沈星澜足下一顿，偏头看向顾衡。

“不曾。”顾衡又拉过她的手腕继续前行：“鬼主鲜少露面，就是鬼城中人也很少有人见过他，他只有在重大的仪式上才会露面。”

“搞得还挺神秘？”

顾衡浅笑着看向她道：“再神秘的人，也有露尾的时候，也许咱们今天运气好，能见到呢？”

沈星澜舔了下干涩的唇，道：“刚刚那赤羽冲你点头，你真不认识他啊？”

“此前从未见过，也许他是认出我的身份来了，毕竟鬼城能在几年之内，做得如此之大，自是有他自己的消息渠道。”

这点沈星澜是明白，她转而又问：“涂大人在哪？”

“他收到一封信件，让他带着百年冰蚕来鬼市换人。”顾衡将事情简单的交代了一下，一行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拍卖场。

守门的鬼面侍卫比门口的那个客气了不少。

“客人请出示名帖。”

顾衡从怀里掏出块铁牌递过去，鬼面侍卫看了一眼，恭敬的递还给顾衡。

“王公子，您里边请。”他转身对一旁穿着清凉的婢女道：“带王公子去赤字三号雅阁。”

“是。”婢女一抬头，看到顾衡那张俊美的脸，先是怔了一下，随后脸上绽开娇媚的笑：“王公子，奴领你过去，请。”

说完还若有似无的冲顾衡抛了个媚眼，那小声甜得，能榨出二两糖来。

沈星澜嗤笑了一声，甩开顾衡的手，转身跟上。

顾衡委屈，长得好看也不是他的错，赶紧跟上解释：“她们这些艳鬼都这样，是这地方揽客的手段，我就是长成猪头，她也是这样的，不信你自己看。”

沈星澜顺着他示意的方向一看，客人们都是由这些被称作艳鬼的女子引领着，她们无不媚语嫣嫣，搔首弄姿，以期能得到客人的打赏。

她本也没生气，只是打趣顾衡罢了，毕竟他们三年多未见，即使顾衡极力掩饰，但还是肉眼可见的生疏了不少。

在以前，顾衡哪里会客气的拉她手腕？那都是十指相扣的。

这些事，他不说，沈星澜也明白，既然决定跟他回去，她就不是个啰嗦的人，就像当初决定离开他一样。

对于她的小鱼，沈星澜总是多几分无意识的迁就的。

此处三面陡峭的石壁环绕而立，只余入口一处，最中心的内场虽不算太大，但也还是有三丈见方，场地中心的看台都是以青石铺地，平整的地面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一块冒着寒气的冰制桌案。

也就是在地下，要不大夏天的，这冰只怕早化了。

内场之外是一圈圈凿山而建的观景台，逐层往上，层数越高，客人的级别越高，看台共有七层，悬山而立，即不占拍卖场不大的场地，很好的解决了观看的视野问题。

沈星澜坐在七层的雅阁里，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卖场中冰案上雕刻的花纹。

引路的艳鬼得了顾衡一锭银子，乐呵呵的退下了。

七层这样的雅阁共有五间，他们的雅阁廊柱上挂着赤三字样的牌子，往下一层挂的便都是橙字的房号，雅阁四周挂着粉红的纱幔，从外面根本窥探不到雅阁之内的贵客，极好的保护了**。

顾衡拿的牌子是昆城第一富户王大公子的，以他家的财力，在这鬼城也只能坐到三号房的位置。

顾衡摩挲着茶杯，没喝，开口问道：“另外几间都是什么人？”自从三年前齐王郡主那次中‘满堂春’后，他对入口的东西就慎之又慎，再也不敢大意。

雅阁里司茶水的另一个艳鬼道：“回姑娘，今个有大买卖，各个雅间的人都是坐满了的，像我们这种最底层的小鬼是没资格问的，一二号阁里的人奴也不清楚，只隐约听说是朝中的大人物。”

她讨好的冲沈星澜笑了笑。

朝中的大人物？顾衡冲阿笙递了个眼色，阿笙给了那艳鬼一锭银子：“我们这不需要人伺候了，你下去吧。”

艳鬼依言退下。

阿笙将那壶茶连同顾衡杯里的一同倒了，又重新沏好自备的新茶，分别递到顾衡和沈星澜手边。

“主子，咱们出京的事没人知道啊？朝中的人会是谁呢？”

顾衡抿了口茶，道：“也不一定就是大盛朝中的人，不是还有离国和西夏呢吗？”

沈星澜却接道：“怎么没人知道，那淮王郡主不是都追到昆城来了？要是有心，想知道你们的行程也未必没有办法，如果是大盛背后那只手呢？”

如果那只手是顾征呢？这句话沈星澜没说，她这些年也有收集顾征的消息，把他可能转生的目标调查了个遍，不然她和沈不惑也不会这么缺银子，还要时不时的光顾昆城大户。

这王公子家，她就光顾过几次了。

听了她的话，顾衡尴尬的打了两下嗓，说：“星澜，郡主的事我很抱歉，但我与她绝对没有私情，我也与她说得很清楚了，我……”

“我没说不信你。”沈星澜打断道：“我只是就事说事，打个比方。”

“……”顾衡竟无言以驳。

一群影卫们你瞧瞧我，我瞅瞅你，那脸上的表情叫一个精彩纷呈，他们还从来没见过王爷被谁噎成这样过，沈姑娘也太泼辣了吧？

大家伙以后说话办事可得小心着点，主子，你自求多福吧……

“如果真是背后那个人，那我们今日便是来对了。”顾衡看着斜前方的雅阁悠悠的说：“最好是把离国的那伙人也一并解决了。”

他递了块牌子给沈七：“去昆城调兵。”

光他们这些人还是太冒险了，得多做一手准备，鬼城不好动手，那就出了鬼城，一准把这帮王八端了。

“咚咚咚”的鼓声响起，一排艳鬼和鬼面侍卫簇拥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上了场。

那人半张紫色罗刹鬼面从左侧不但不吓人，还略微有点憨态可掬的样子，很有喜感，可从右侧看过去，又像是狰狞的饿鬼要将你吞吃入腹。

“各位看官老爷公子们，话不多说，老规矩，此次拍卖的物件单子都在诸位桌上了，紫字号的牌子挂一块，一百两，蓝字号的牌子挂一块一千两，青字号牌子一万两，绿字号牌子二万两，黄字号牌子三万两，橙字号牌子四万两，赤字号牌子五万两。”

紫罗刹边说边看向各层来客，看到七层时，冲顾衡的方向也点了点头。

“本场拍卖开始，有瞧上的各位尽管挂牌子，只要您带的银子够，鬼城自会保证你拍到的物件货真价实的送到您手里。”

“那要是银子不够呢？”不知哪个愣头青喊了这么一嗓子。

原本像个笑面佛似的紫罗刹蓦地敛起笑容，阴沉着脸道：“那就会像他一样。”彼时他的脸竟与右边的饿鬼罗刹融为了一体，像是要吃人。

众人顺着紫罗刹的目光看去，在展场的入口处，那霞彩一样的河流边立着一块幡，幡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升上水面。

他们来时还只是个水墨画布幡，此时全升上水面来，那幡上竟挂了一个人，说是人有些勉强，因为他就剩个骨头架子了，半片血肉都不剩。

血水顺着水墨布幡滴进河里，那水里的怪鱼一跃一跃的够那骨头架子，它们露着尖尖的齿，像是没吃够似的。

那霞彩的颜色竟是这样染成的？众人一阵脸色发白，更有甚者竟直接呕了起来。紫罗刹满意的坐到一边的主座。

艳鬼们掀开第一个匣子，里面是一个红色的瓷瓶。

“这是药王谷鬼才制的‘满堂春’，无色无味，只需几滴滴入香中，就能让你与中意之人共赴**，**噬骨，无药可解。叫价五百两。”

“我要了，这是好东西啊！”那人麻利的挂上五块牌子后搓着手暧昧的笑着：“看那小美人还不从我，嘻嘻……”

“我出六百两。”

“我出七百两。”

“我出一千两。”

顾衡听到‘满堂春’三个字时，“噗”的一口茶就喷了出来，呛得他咳了好一会儿，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还时不时的用余光去瞄沈星澜。

当年的事被这一钩，穿越光阴扑面而来，竟有种历久弥新之势，沈星澜也没比顾衡好到哪去，她蓦地起身，身下的椅子被带得吱嘎一声。

她装作掩饰的说：“那个，我去方便方便，你们看，你们看……”话毕便逃也似的走了，耳坠上还染上了一抹红。

顾衡连连点头，“你去，你去……”

沈八冲阿笙挤了挤眼，那意思是问怎么个意思？

阿笙瞥了他一眼，做了个闭嘴少问的手势，勾得小伙子更好奇了，莫不是这‘满堂春’还有故事不成？不行，回头他非得查清楚不可，他可是王府的百晓生，怎么能砸了招牌。

沈八当时怎么也没想到，因为自己一时的好奇心，让他之后被沈星澜虐了半个月，直打得他下不来床，还被全王府的人嘲笑了半年之久。

***

幽暗的石室内，红衣男子依案而立，他旁边那只大雕正窝成一团打瞌睡。石门吱呀呀的缓缓打开，他转身看向来人，倏地一笑：“您回来了——鬼主。”

来人戴着冥王鬼面面具，身形被斗篷尽数遮了起来，看不出胖瘦，但中等身高并不魁梧。鬼主点了点头，坐到桌案前：“赤字一号和二号雅阁的客人什么来历？”

说话的声音清朗，竟是位年轻公子？

“就知道你要问。”赤羽自案上拿了本册子推给对方：“都在这了。”

鬼主摊开册子扫了眼，又推了回去：“昆城的涂知府此时在哪？”

“橙字一号，他将带来的东西交给我们公开拍卖，放着银子不挣，不是傻子么。”赤羽从怀里摸出个琵琶果递给鬼主。“怎么？这生意接错了？”

“没有。”鬼主冥王鬼面下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脸色有些苍白，配上那骇人的面具，竟真有股子阴冷之气扑面而至。他一下下的转着琵琶果，没吃。

半晌，鬼主起身又道：“这是桩难缠的生意，几方都盯着呢，让我们的人都躲着点，不必插手，让他们自己斗。”

“行。”赤羽点了点头：“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在这里歇会儿？”

“不必。”鬼主转身离去，走到石室门口时，似是想起什么，又说：“别让他死在这，必要的时候，不用我教你吧。”

赤羽长吁了口气：“尊鬼主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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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拍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