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周婶眼前突然闪回了许多画面。

有她年轻时辛苦劳作就为供丈夫读书的场面，有她生完孩子后病得不能下床丈夫对她十分不耐的场面，有黄府招婿丈夫毫不留情便要抛弃她们母子三人的场面；有她苦苦哀留丈夫毫无尊严的场面，有她在佛相在虔心祷告最后真的实现了愿望的场面。

可结果呢，事情有真的在变好吗。

她的丈夫当真回心转意，待她如初了吗。

并没有。

反而是她潜入黄府，受聘为厨娘，让黄莺吃下带有自己诅咒的血滴入的饭菜，成功将一个貌美如花男人们趋之若鹜的高门千金变成一个人人唾弃避之唯恐不及的丑八怪。

她满心欢喜，得意洋洋地去欣赏自己的杰作。

本想开口嘲弄一番，却意外得到了黄莺的嘘寒问暖。她一边告诫自己不要沉浸在这样的糖衣炮弹中，一边继续给黄莺下“药”。后来，黄莺的处境愈发艰难，每日几乎只有她肯进那个恶臭的房间。

她与黄莺的感情也在朝夕相伴中益发深厚。

可她并不敢停止自己的诅咒，因为她怕自己一旦停下来，黄莺便会恢复美貌，她就又会落得被丈夫抛弃的下场。

可现在她为什么会这般难受呢。她做这一切到底是对是错？她恨的是黄莺吗？还是她丈夫？亦或者被这些封建礼教男尊女卑束缚捆绑的自己？

男人们全都畅快大笑，女人全都伤戚哀楚。

男人可以在貌美的小姐前毫不犹疑地抛弃自己的糟糠之妻，这居然在社会合理的范围之内，因为男人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力军，是女人们的天。所谓的三从四德，规诫教条，不过是男人们制造出来，用来服务自己，驯化女人的工具。

所以，在遭到抛弃那一瞬间，她们不止是被丈夫抛弃，更是被这个社会所抛弃。她们的恐惧的，是社会的眼光，是母家的冷落，是幼子的薄弱，是仿佛再也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

这种恐惧支配着她们，让她们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反抗，而是报复，报复谁呢，报复另一个可怜的女人。

在父权社会的统治下，女人再貌美，再有能力，哪怕如黄莺这样的天之娇女。也要在父亲的一声令下，在他那膨胀的虚荣心下，接受来自各路男人们的审视。看样子，是她在挑选，实则，她只是像一件漂亮的瓷器那般，被拥有者供出去炫耀展览，至于这个瓷器是否愿意就这样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那不重要，无人在意。

当然会有不少人为之争破头脑。

人人都觉得瓷器该是自己的。哪怕他口袋里只有一文钱。

可瓷器注定只有一个，好多人也注定会败兴而归。

于是便有人说：“这瓷器是二手的，我曾在旧货市场见到过，根本不值这个价。”

有人说：“这瓷器跟我有前世的缘分，此次是特地来寻我的，不然为什么偏偏出现在我眼前呢？”

有人提议：“干脆我们一不做二休，谁敢去黄府偷了，占为己有，到时候黄老爷不卖也得卖！”

如此的议论，纷纷扬扬，不止不休。

终于，众望所归下，瓷器碎了。

你以为想要的人会惋惜，痛心，不，他们第一反应，是狂欢，大笑。

“我当初就说这瓷器不怎么样嘛。”

“如今倒贴给我都不要啊！”

“哈哈哈哈，碎的好，碎的妙，这下看黄老爷怎么收场！”

瓷器失去了最后的价值，当然只能赔本售出。

主人也不再喜爱它，因为它让自己丢尽了脸。或许，他更着急寻找下一个“瓷器”，想方设法地把自己的面子挣回来。

瓷器被扔在角落，再无人问津。这便是黄莺的命运。

这个世道对女人从不宽容，无论是你瑰丽或者丑陋，是富有或者贫瘠，在男人眼里终究不过是一件附属品，在你给他们提供不了应有的价值，便一定会被随手抛弃。

或许她们尖刀指向的，从来不应该是她们自己，而是这个吃人，万恶，以绝对男权为统治的社会。

与其一味的懦弱，妥协，任由这些男人们呼来喝去，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不如试着反抗一次，为什么不试着反抗一次？勇敢一次，大胆地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或许，结果会变得更好也说不定？

周婶，黄莺，抑或是千千万万个女人们，心中的呐喊疯狂冲撞着那道顽固的枷锁，她不再是卑微的，俯首的，她拥有一样强大的力量，她拥有一样平等的人格与尊严，生来便如此！男尊，女卑，以夫为纲，三从四德，夫唱妇随，廉耻？礼仪？让这一切都见鬼去吧！！！

茫茫瘴气中，三道气流，分别为黄，红，黑，混合其间，与瘴气缠斗撕扯，开始时，他们根本毫无反击之力，只能引颈待戮般任由它将自己一点点吞噬，他们都在拼命地朝对方靠近，意图拯救其中一个。局势危急，当最后一抹光明就要消逝之时，只见魔气突然间受到了自我本体的反噬，开始不可自主，不由控制地消散，退却。

一道浑浊的声音在不住地嘶吼，尖叫，近乎绝望！

敌弱则我强。眼看三道气流又渐渐地恢复生机，而且由于本体加持，力量便更加饱满，充沛！于是他们发起攻击，向不断往角落里退去，意图逃走的魇魔逼近。

魇魔发出一声尖锐的嗥叫，在三人密不透风的围攻下，灰飞烟灭......

黄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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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黄莺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