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黄莺2

竟遥却想也没想便答道:“大丈夫居于天地间,当有自我安身立命之法。仰仗他人,岂非自甘堕落?”

恰时,又有一位同年来到书摊,寒生与他寒暄着,竟遥看得入迷,并不注意他俩何时离开。

夜晚,黄府。

黄老爷推开门,望着在灯下看书的女儿,不由会心一笑。

他大臂一挥,向屋里侍候的人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丫鬟们皆俯首,陆续退下。

黄老爷踱步来到女儿身边。灯下的黄莺肤若凝脂,面若桃花,简单的发髻与素裙也掩不住她的灼灼风姿。她放下书本朝黄老爷展颜一笑,唤道:“爹。”

音如其名,婉转动听。

黄老爷怜爱地抚过女儿的头,柔声道“莺儿这几日可有中意人选。”

黄莺听后,先是摇了摇头,接着便像想起什么,拉着黄老爷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奉上一杯茶后,向他道:“爹,女儿想,他人尚可考虑。只是,若其人已有妻室,此事便万分不妥。还请爹爹做主,日后便回绝了这些人吧。”

黄老爷爱女如命,看不得她受一点儿委屈,是以思维也与旁人不大一样。听到女儿这么说,只疑心她是看上哪个有妻室的,只是顾虑世俗眼光,是以才专门提出来,以此彻底绝了念想。

黄老爷心头大怒,只面上不表现出来,只一再安抚女儿道:“莺儿放心,若有良婿为我女所慕,那便是使尽一切手段也要为我女得来,定不会教人负我儿一番情意。”

黄莺还要再劝,却因嗽疾复发,咳喘不能言。黄老爷也担心女儿思虑过度,赶忙唤人拿药进来,看她服药睡下后,这才皱着眉离开。

自此后,也不知是哪个碎嘴的下人向外传言,说黄小姐是看上了一个有妻室的,只以她的身份不能做妾,所以只得罢了。

这一传不得了,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城里大街小巷间日夜间无不传来女子啼哭之声,不少男人为了有机会当上这个金龟婿,别说是妻子了,便是连亲生孩子也恐是个拖油瓶一块儿给顺手打发了。

妇女们因此联名向官府告状,但一来此等家务事官府不便插手。二来黄老爷权势滔天,听说还与上面的哪处仙门打通着关节,如此下来,便更没人敢插手此事。

可怜那些妇女孩子,无处可投,唯有日夜嚎哭而已。

*

自那日分别后,李竟遥再也没见过陆寒生。一日,他腾写了几篇极好的文章,准备拿去给陆寒生参考,谁知刚出了门,便见到了极为令他刺眼的一幕。

却是隔壁有户人家,女人称她为周婶,她家里那位,以前读书时便全靠周婶日夜替别人缝补浆洗衣物养活。好容易学出来个人样,在一年中考中了秀才,博得个学堂里教书的差事。他有了收入,日子便渐渐好起来,两人还育下一儿一女。

生这两个孩子令周婶元气大伤,经常病得不能下榻,这也与她日前过度劳累有关,好在男人还算有份收入,日子勉强过得下去。

可这一切,都在黄府择婿开始后被打破了。这王秀才本身就是个好高骛远的主儿,本来以为自己是没什么希望的,可后来风声一变,没想到这个黄小姐居然好这一口。他越想越觉得此事非自己莫属。

腾飞之期指日可待,至于家里这个臭婆娘和那两个小崽子,到时随便给她定个罪名休了,儿子嘛,黄小姐要就留下。不要,嘿嘿,以后这美人给他生,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定下这个念头后,王秀才便对周婶动辄打骂,今日更是写好了休书要离家而去。周婶与一对儿女对他苦苦哀求,李竟遥出门后看到的,便是他对她们打骂的场景。

李竟遥上前挟住王秀才胳膊,没怎么用力,便将其挥出一丈多远。王秀才几个趔趄,险些栽倒在道旁臭水沟里,回身怒目,却见李竟遥身长八尺,丰神俊伟,不由在原地咬牙切,又对周婶大骂一番后拂袖而去。

李竟遥将周婶扶起,周婶亦嚎哭不止,邻居们也都纷纷出来探望安慰。

*

李竟遥一连几日未见到陆寒生。

再次相见,却是他和几个纨绔子弟相拥着从城里最大的青楼走出来。见到李竟遥,陆寒生面上明显划过一丝不自在。

其中有个纨绔与李竟遥很不对付,见状,无不讥讽地大声道:“呦,这不李公子嘛,什么风把您吹这地儿来了?”

说完,他还极为夸张地朝后望了一眼。

李竟遥并不睬他,径直朝陆寒生走来。陆寒生向他解释道:“竟遥,我来这里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做。”

“春闱将近。”李竟遥面色十分严肃,不由分说扯过陆寒生的胳膊要走。

这时,只听那纨绔又大声嘲讽道:“什么春闱不春闱?如今全城里但凡有眼力见的都在黄小姐身上下功夫,搞定她,什么功名利禄不手到擒来?还需要自己点灯熬油去考?”

不过,他很快又像说错话似的自打嘴巴,堂而皇之地凑到李竟遥与陆寒生中间道;“看我这记性,李公子何等风雅高洁之人,如何能看得上这等下作手段?”

“不过。”他又将手臂搭上陆寒生肩膀,笑眯眯看着他道:“你也不能因此妨碍了我们的高升之路。是不是啊,寒生?”

他的每一个字在陆寒生听来都无比刺耳,但他却没有反驳。

他一点一点抽出了被李竟遥握住的胳膊,道:“竟遥,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般聪明。对我而言,那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纨绔和他的朋友们轰然大笑。陆寒生最后深深看了李竟遥一眼,随着那帮纨绔离开。

自此后李竟遥每日都在那里蹲守,却再也没见到陆寒生。

一日,李竟遥打算去陆寒生家里碰碰运气。

陆寒生家坐落在城外向北二十里一处荒废破庙附近。家门口还有一株苍天耸立的大槐树,十分惹眼。

李竟遥来时天色已满,远远便看见他三个妹妹坐在门前石阶上玩耍。

待李竟遥走近,她们很亲热围了上来,李竟遥拆开手里的点心一一分给她们,待要问家里大人。

倏尔,院门一响,只见一个衣衫不整的中年男人摇摇晃晃从里走了出来。

三个女孩吃完点心,甜甜地唤李竟遥哥哥,还想再要。那男人闻声朝这边望来,嘿嘿一笑,无不猥琐地朝她们伸手道:“跟伯伯走啊,伯伯带你吃点心。”

“滚。”

李竟遥挡在孩子面前,冷声道。

男人上下扫了他一眼,发出一声嗤笑,而后转身,哼着歌,慢慢走远了。

李竟遥刚要进去看看,就听见里面传来锅碗瓢盆乱砸一气的声音。

随即,一道粗噶的男声狠狠咒骂道:“他妈的小兔崽子,老子供你吃供你喝,你居然还敢教育起老子来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小畜生!白眼狼!跟外面那三个赔钱货一样,都是没用的东西!”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生儿,快到娘后面来!他爹,别怪孩子,明儿,明儿我再多拉几个客来!一定把钱给你还上!”

“明天我哪儿也不去,我看谁敢!”

女声话音刚落,伴随着陆寒生这句近乎嘶声的反驳,屋里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动静。

三个女孩被吓得不轻,李竟遥不得已,只能先带她们离开。

再回来时,吵闹声已停了。

陆寒生站在自家门口。月光泻下,旁处都如白雪映照般明亮皎洁,唯他那一处被浓郁的树荫遮挡,愈衬得形单影只。

李竟遥再往前几步,陆寒生转过身来。两人一明一暗,对望良久。

*

竖日,客栈。

李竟遥望着一桌子钗环首饰,禁不住抽了抽嘴角。他从那些眼花缭乱的饰品中抽出一盒胭脂,向陆寒生道:“所以你去暗香楼,就是为打听这些?”

陆寒生颇有些窘迫地挠了挠后颈,腼涩道:“知己知百战不殆。”

他看着李竟遥,虚心求教:“你觉得黄小姐会喜欢吗?”

这阵子黄府择婿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就算李竟遥不想关心,也不免对这位黄小姐有所耳闻。

虽未与黄莺有谋面之缘,但他还是出于直觉一口否定,道:“不会。”

陆寒生面色一下变得苍白,他垂头丧气地望着这些重金买来的饰品,暗暗揉搓着额角,叹道:“竟遥,你可要帮我啊。你说过会帮我的。”

李竟遥拍了拍他的肩,突然道:“你当真很喜欢黄小姐?”

“当然,不然我何必如此大费周折。”

李竟遥考虑了一下,便道:“帮你可以,但我的条件......”

陆寒生立马高兴道:“答应答应,我都答应!”

*

不夸张的说现在城里这些男人为了迎娶佳人,无所不用极其,甚至颇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仿佛黄莺已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象征着胜利,象征着尊严的物品。

李竟遥与陆寒生这几日也多番打听黄小姐的动向。

很快,他们迎来了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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