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山幽终于笑出了声:“没有要让你做家务啊,对我来说家务就是爱好而已,我有洁癖,还有强迫症,我不习惯让别人来整理我自己的家,住在我家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哦,不对,你的房间还是需要你自己来收拾,因为我不能进去。”
尽管他嘴上这么说,阮妙瑛心里还是过意不去,便提议道:“这样多不好意思啊,老师,要不这样,我每个月给您一笔钱,就当作在这里的住宿费、伙食费、水电费什么的,您回去说个数字给我。”
明山幽却岿然不动,还是笑着说:“你现在有收入吗?”
同样一句话,在一天之内两次把阮妙瑛问得哑口无言。
“如果你真的过意不去,我给你提供一个工作。”明山幽看她实在为难,便说道,“昨天芳姐说的,云柏缺个小提琴老师。”
阮妙瑛立马就答应了:“好啊,到时候您也不用给我发工资,就当是我交房费了。”
“到时候再说吧,等处理完结婚的事情之后你先去上几节课试试。”
明山幽走出了琴房,阮妙瑛也跟着他出来了。
“明老师,你们除了演出,还开了琴行培训班吗?”阮妙瑛问。
明山幽:“嗯,在我来之前云柏就有了,不过那时候叫云柏琴行,一开始是小芸一个人开的,她教附近的孩子学钢琴,莫郁青教一教乐理,只不过现在是假期,再加上康康住院了,你今天没见到有孩子来上课。”
阮妙瑛点点头:“原来如此。”
两人回到了一楼客厅,现在阮妙瑛没什么事情干,她东西不多,暂时不需要收拾,便在厨房看明山幽做饭。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竹林里幽黑无比,只有小院里的盏盏小灯带着温馨点亮了夜色。
今晚的菜其实不算丰盛,完全够他们两个人吃了。
一只鸡放冰箱留着下次吃,一只被砍成块,焯水后和三塔菇一起煲汤,大闸蟹也洗净了泥,放进木蒸笼里蒸上,然后又淘了米煮饭,淘米水被明山幽拿去发酵了,留着浇花。
小黄鱼还是活的,没有清理过内脏,明山幽还要现场杀鱼。
别说杀鱼了,阮妙瑛这辈子连活鱼都没碰过,小黄鱼体型不大,她就这样站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明山幽十秒处理一条鱼,那刀工利落得比她拉琴时玩跳弓还厉害。
“我有什么要帮忙的吗?”阮妙瑛觉得自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问道。
“去把餐桌擦干净吧,抹布在水池上挂着,看见没?”明山幽忙着杀鱼,头也不抬地对阮妙瑛说道。
阮妙瑛找到了抹布,抹布应该是刚用过,还没干,她想起明山幽自己说有洁癖,便在水龙头下又过了一遍水才去餐厅擦桌子,还擦了两遍。
“老师,还有什么要做的吗?”阮妙瑛把抹布洗干净,挂在墙上的挂钩,然后叉着腰问明山幽。
看起来像是在等安排,语气和气势却像在
明山幽已经把鱼都处理干净了,准备下锅焖煮,他看了一眼阮妙瑛,问道:“吃不吃辣?”
阮妙瑛摇摇头,给他让出灶台前的位置,说:“一点点,多了不行。”
“这样吗?那我可就要多放点辣椒了。”明山幽开了火,倒了油,笑着说。
阮妙瑛过了两秒才理他:“那随便您吧,您是老师,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阮妙瑛一本正经开玩笑的本事还是有的,明山幽忍俊不禁,也不打算再逗她,认真道:“摆碗筷吧,就在洗碗机里。”
听了他的话,阮妙瑛蹲下身打开了洗碗机,洗碗机里的餐具不多,应该都是常用的,从花色来看大部分都是同一套,只有两副碗筷明显不一样。
明山幽见阮妙瑛蹲在地上没动静,想起这事没告诉她:“那两套不一样的碗筷就是我和你用的,米黄色那个是你的,这套餐具买回来以后一直都没机会用,觉得不适合我,现在刚好你来了就给你用吧。”
一套是米黄色的,另一套则是土色磨砂的。
阮妙瑛把那两套碗筷拿了出来,摆到了外面的餐桌上,她这时候还在纳闷以她对明山幽目前的了解,怎么会允许两套颜色和风格完全不一样的餐具出现在同一张餐桌上。
直到明山幽把所有的菜都摆上了桌。
阮妙瑛才发现这餐具、菜品、灯光等之间都很有讲究,盛鸡汤的汤锅和阮妙瑛的碗一样都是浅色系的,显得鸡汤清淡美味;而焖小黄鱼油性大,用的同样也是深色砂锅,不显脏;大闸蟹容易凉,一次只盛了两只出来,蒸熟后的大闸蟹是红色的,这时木制的长方形小盘就最为合适。
“明老师,如果不是我上过您的艺术概论,我会和大部分一样,以为这就是一餐很简单的饭。”阮妙瑛咬着筷子,等明山幽给自己盛鸡汤。
明山幽有些不解:“这就是很简单的一餐饭啊,有什么问题吗?”
阮妙瑛指了指餐桌上的饭菜,说:“您看看这色彩搭配,看看这摆盘,和您当时在课上做的美学赏析一模一样。”
“哦,你是说这个啊。”明山幽恍然大悟,把鸡汤放在阮妙瑛面前,“对不起啊,我真的没你想的那么高级,这些都是我随手摆的,买餐具的时候也是看着好看就买了,根本没考虑那么多。”
这话阮妙瑛还是相信的,很多有艺术涵养的人,生活中时时刻刻都能从他身上感受得到这份艺术细胞。
不像文嘉言,连艺术鉴赏这种开放性的考试都考不过,说明是真的没什么自己的艺术见解。
这是两人的第一餐饭,阮妙瑛给孟莉发了一张照片过去。
“给孟老师发消息吗?”明山幽给阮妙瑛用公筷夹了一只小黄鱼,盖在她的米饭上。
“嗯,给她报个平安。”
“孟老师最近还好吗?好久没见到她了。”明山幽问。
阮妙瑛把照片发过去,抬起头说:“不是很好,查出来就是晚期了,她又没有什么家人的,她住院这段时间把手底下的学生都转到了其他教授手下,只有我陪着她。”
来云城以后,其实阮妙瑛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孟莉,对她而言,孟莉是比顾茵还亲的母亲。
“那过段时间我也回去看看她吧,以前我的老师还追过孟老师,结果被孟老师拒绝了。”明山幽说。
“真的吗?”阮妙瑛有点惊讶,她知道明山幽的老师也是某位大家,小时候去孟莉家学琴的时候还见过这位二胡大家到孟莉家做客。
“可能那时候你还小,不懂这种事情吧。”明山幽拿起一个大闸蟹,干净利落地卸了钳子腿子,把肉都拆了出来,倒上酱油和醋,给阮妙瑛递了过去,“不过孟老师这样的人,自由自在一辈子也挺好的。”
孟莉十八岁的时候就出国学音乐了,在国外飘荡了十几年才回来,到音乐学院入职。
她是个很有品味的女人,在全球各地都有朋友,阮妙瑛总能见到她家里有很多的国际快递,有可爱的摆件玩具,孟莉都会送给她。
后来阮妙瑛长大了,孟莉会拉着她在练完琴后一起小酌一杯,都是孟莉珍藏多年的红干红酒威士忌等等,摆上一盘奶酪拼盘,阮妙瑛陪着她从天黑坐到深夜。
喝了那么多年,孟莉的酒量还是不如阮妙瑛,她经常喝着喝着就红了脸,然后对着一张不起眼的照片发呆,那张照片上的人金发碧眼,典型的意大利男人长相。
阮妙瑛多少能猜到孟莉经历了什么,但孟莉不愿告诉她,她也就没有细问。
*
“孟老师的病,多多少少是心病郁结出来的。”阮妙瑛告诉明山幽,孟莉得的是乳腺癌,在所有癌症里,乳腺癌的治愈率算是高的了,所以孟莉还有机会。
估计是孟莉在医院的日子太无聊了,很快就给阮妙瑛回了消息。
无非就是一些问话,然后又向明山幽问好。
阮妙瑛干脆直接给孟莉打了个电话,孟莉接通了。
“老师,吃饭了吗?”阮妙瑛问,“我们正在吃饭呢,您看。”
阮妙用调转了手机的屏幕,明山幽跟躺在病床上的孟莉打了个招呼。
“吃了,你找的保姆做饭很好吃,适合我的口味。”孟莉笑着说,“山幽啊,替我照顾好朵朵。”
明山幽把鸡腿给了阮妙瑛,阮妙瑛给他使了个眼神,意思大概是还把她当小孩呢。
“孟老师,你放心吧,朵朵在我这儿没人敢欺负她的。”明山幽回答。
见他俩相处还算融洽,又正在吃饭,孟莉心里放心了,决定不再打扰他们:“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准备酝酿睡意了,今天医生说再过两三周就能出院了,山幽,记得帮我向小莫问好。”
“好嘞,孟老师,您早点休息。”
说了再见,挂了电话后,阮妙瑛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别给我夹菜了,吃不下。”
明山幽非常坚决地给她又夹了小黄鱼:“蟹寒凉,可以少吃;鸡汤嘌呤高,也可以少喝,但是这个不能剩。”
阮妙瑛的食量就是正常偏少的水平,和明山幽吃了这顿饭后才发现他的食量也不大,便说道:“那你还买那么多,明知道吃不完,好了现在我吃不下了,你还非要硬塞给我,拿浪费粮食的名头来道德绑架我。”
明山幽抬眸看了她一眼:“你平时不爱说话就算了,一说起话来挺厉害的,道德绑架都用上了。”
阮妙瑛瞥了瞥他,低下头把自己的任务完成,不再言语。
“好了,没有要逼你吃完的意思,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只是我平时一个人吃饭的时候多了,现在把握不好两个人的量,毕竟是咱两订婚之后第一次吃饭,我总不能只做一点点的菜吧。”
这么一听,阮妙瑛也觉得自己有点咄咄逼人了:“对不起,明老师,是我说话太直来直去了。”
明山幽没有在意:“没事,这样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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